而岳皇后此时因着岳雄奇进言之故,暂时被陛下放出了冷宫,惹得宣贵妃那处憋足了怒意,褚离歌与褚萧亦不安分,开始了新一番的对峙。 正是在这样内外皆乱的时候,褚瑟与赵临鸢寻到了送走杜卿恒的良机。 杜卿恒之事,便是褚瑟所说的,对赵临鸢而言“真正重要的事”。 * 翌日晨起,褚瑟微服出宫,暗中处理杜卿恒之事。 自打那日赵临鸢与宣贵妃冷言相向小小争执了一番,承欢宫便与瑶华宫不睦。 为避开多方耳目,这一日,赵临鸢竟亲自去往瑶华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如此一反众人意料之举,果然吸走了许多暗中观察承欢宫的目光。 如此,褚瑟出宫一事便也无人留心了,本是戴罪之身的杜卿恒便是这样,被他不动声色地带出了皇城。 可两个人这声东击西之策盘算得虽有几分精妙,却不曾想,赵临鸢这边却没这么顺利,因为她尚未见到贵妃娘娘,便在途中先遇到了太子褚萧。 她与他无话可说,行了个礼便欲离去,却在与褚萧错身时,被他伸臂拦下。 褚萧声音冰冷,洞悉此二人的心思一般,开口道:“鸢儿,你就这么信任褚瑟,愿意将杜卿恒交到他的手中,你就不怕他会对其做出不利之事?” 赵临鸢淡淡道:“我只知,他不会做出对我不利之事。” 褚萧冷笑,话似讽刺,“你们还真是夫妻同心啊。” 赵临鸢笑了笑,“应该的,不劳太子殿下挂心。” 褚萧的眸子倏地眯起,一把捏住赵临鸢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的面前,“可你当真以为你和褚瑟的快活日子还会长久吗?待孤收拾了褚离歌,断然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到了那个时候,鸢儿,你终究会是孤的太子妃。” 赵临鸢淡漠地看着他,目光看似温柔,却冰到了极点,“殿下,鸢儿劝你多睡觉,少做梦,这样对彼此都好。” “……你!” 立在他们身后的一排宫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言语半句,任由一股冰冷似寒山之巅的气息弥漫在两个彼此对望的人之间。 “萧哥哥!” 却在这时,不远处忽有凄厉的叫唤声传tຊ来,赵临鸢转目望去,竟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姑娘踉踉跄跄地奔来,掠过了她,一下扑到褚萧的怀里,口中不断叫唤:“萧哥哥,萧哥哥……” 褚萧的身子一僵,因为被突然的搂抱而不自觉抬起的手臂僵停在了半空。 他狼狈看向赵临鸢,对上她好笑的目光,他立刻下意识推开揽着他腰间的姑娘,可奈何对方抱得太紧,他根本无法挣脱。 太子身后的宫人互视一眼,匆匆行了个礼,“郡主。” 赵临鸢心中了然:这位便是那深受岳皇后恩宠、爱慕褚萧多年的姬遥郡主了。 岳姬遥依旧缩在褚萧的怀中抽泣:“萧哥哥,你可知今日陛下扬言说皇后姑母要谋害皇子,如今证据确凿,皇后姑母下了狱,等候调查……” 她一张满是泪泽的脸缓缓抬起,茫然无措地看向太子:“萧哥哥,怎么办?上次的风头才刚过,姑母这才从冷宫里出来,恢复了自由身,可马上又被冠以谋害皇子之罪名,这一定是受了有心之人的陷害!姑母她是不会谋害皇子的!” 有心之人? 听了这话,赵临鸢的眼神飘了飘,当即想到了褚瑟才与她说过的话。 真没想到,宣贵妃与褚离歌的后招,来的可比她想象的要快多了。
第50章 50.梦如昨:她帮的人,是褚离歌。 岳姬遥持续抱着褚萧抽抽嗒嗒,赵临鸢便没有再待下去,在褚萧一张无可奈何的眼神凝视下,离开了这缠绕着分不开的两个人。 但她没有再去瑶华宫,也不打算在这样的时候还去与贵妃娘娘请安。 她回到了承欢宫。 暮色起,赵临鸢一人坐在庭院中,等着褚瑟归来,却偶尔想到褚萧,心不在焉。 她隐约想起之前听杜卿恒提过的关于相朝的种种,比如褚萧幼时本是不受宠的皇子,后来之所以能扶摇直上,入主东宫,其中不乏皇后一方势力的扶持。如今皇后接二连三地出事,想必会对朝堂局势,甚至对储君之位有所影响。 当下,蠢蠢欲动的人该是褚离歌了吧。 傍晚的时候,赵临鸢终于等到了褚瑟归来。 看到赵临鸢站在树下,褚瑟便知她已知晓皇后一事,便不多话,给了她想听到的真相,却只是传到众人耳边的“真相”。 “六皇子落水而亡,事发之时,在场的人是皇后与德妃,以及跟随在她们身后的一众宫人。下人当然不可能当着主子的面杀人,而六皇子是德妃唯一的儿子,德妃更不可能杀人,所以凶手只能是皇后,这便是她入狱的原因。” 赵临鸢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伤了六皇子的是藏在暗处的人呢?” 褚瑟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若是如此,在场之人口径绝不会如此一致。” “在场之人皆指认皇后?” “是。” “甚至包括关雎宫里皇后自己的宫人?” “是。” 赵临鸢便确定了,此事绝不似听到的那样简单。 褚瑟同样洞悉了这般异常,说道:“要想拿捏这些人的口供,简直太容易了,恐怕在六皇子未落水之前,关雎宫的宫人心中便已咬定了此事乃皇后所为。这个皇宫,从来不需要真相。” 赵临鸢叹了口气,“所以,这从一开始便是一场为皇后而设的死局啊。” “不错。”褚瑟下结论道:“父皇已下旨,令礼部、宗人府、刑部全部介入,彻查此案。但这终究也是走个过场,只要德妃一口咬定此事乃皇后所为,场上宫人全无异议,那么,此事便绝无转机。” 众目睽睽,亲眼所见。 逃无可逃,辩无可辩。 真相如何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凶手只能是皇后。 “不,不是死局。”赵临鸢的嘴角忽然扯出一丝笑意来,“你不要忘了,还有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德妃。” 褚瑟一顿,听出赵临鸢话中之意,随即目光渐渐沉了下去,“你是想从德妃下手,来查清此事?” 赵临鸢想查,便说明她想帮褚萧。 可她为何要这么做? 对此,褚瑟心生不快。 对方的目光越来越沉,赵临鸢看在眼里,觉得越来越好笑。 以前不曾发觉,如今才看出来,褚瑟的心眼可真是小啊。 好一会儿,赵临鸢方敛去笑意,言归正传道:“有什么好查的,六皇子已经死了,这件事最终的结果,便是皇后与德妃必然彻底倒下一个。” 她转目看向褚瑟,“谁都知道,太子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皇后的帮扶,帮皇后便是帮太子,三殿下,你该不会以为我这是要帮褚萧吧?” 褚瑟的面颊僵硬片刻,终是经不住赵临鸢带着洞悉之意的凝视,只好伸手摁了摁她的发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临鸢偏不放过他,“不,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嘴硬了片刻,褚瑟终于妥协,“好了,鸢儿,别闹了。” 赵临鸢果然说收住便收住,将此事再往深处想了想,忽然说一句,“可是德妃与褚离歌,会是什么关系呢?” 一语中的! 褚瑟本在摩挲赵临鸢发丝的手忽然顿住,过了好一会,方缓缓笑看她,“本王的鸢儿还真是聪明,你也猜到其中必然有褚离歌的手笔了?” 褚瑟如此说,便算证实了赵临鸢心中猜测,此事果然与褚离歌有关。 皇后膝下无子,但朝堂皆知其因姬遥郡主的缘故,一心辅佐褚萧为太子,而德妃的六皇子尚年幼,与储君之争毫无瓜葛,是以,她们两个人本该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她为何要陷害皇后? 此番德妃忽然将矛头指向皇后,要么是觊觎后位,要么便是动了废储的心思,但因本朝立后向来就有非嫡女不立的规矩,德妃原是庶出,本来就不可能争此后位,那么她如此做,只有可能是为了废储。 此事若成,其中最获利的便是看似与之毫不相干的翊王殿下,褚离歌了。 显而易见,这根本就是德妃受了褚离歌的指使,栽赃陷害皇后之举。 若是查,便是帮皇后,帮太子;若不查,便是帮德妃,帮翊王。 “所以,你希望我帮谁,是褚萧,还是褚离歌?”褚瑟的这句话,问的很是意味深长。 他们三人从来都是竞争关系,他又怎么会当真去帮其中一人?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与其在问他帮谁,不如问他是愿意留下谁,成为他日后的敌手。而另一个人,必须彻底地倒下。 可偏偏正是这句话,让赵临鸢本就狐疑的一颗心多了几分猜忌。 “帮?”她忽然看向褚瑟,“三殿下,为什么你总是能将自己摘得如此干净?” 褚瑟道:“因为此事从一开始,便与本王毫不相干。” 赵临鸢缓缓摇头:“不,褚离歌同样与此事看似毫不相关,但诚如你我适才猜测,难免会将德妃的动机引到他的身上,可却无人怀疑你三殿下,你在其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常人总认为,若皇后倒了,太子倒了,翊王褚离歌便是最大的获利者,但要我说,你三殿下才是最大的获利者,因为任何人,包括鸢儿在内,都不会认为你与此事有丝毫瓜葛,甚至你还可以自由地选择是帮皇后平反,还是帮德妃坐实皇后的罪证,你可以选择此次扳倒的人是褚萧还是褚离歌。在所有人都以为褚离歌是最大的获利者之时,却没人想到,其实你褚瑟才是最大的获利者。” 褚瑟的眸子渐渐眯起,但很快又别过了目,避开对方的眼神,眼中似有锋芒汇聚,又缓缓散开,“鸢儿,你这些猜测,本王全当不知,也不认。我只问你一句,若无关真相,你盼我帮谁?” 褚瑟没有承认她的猜测,但他此话足以让赵临鸢确信,其中必定有他操作的痕迹。 但褚瑟不说,必然有他的缘由,毕竟深宫之中,朝堂之上,从没有谁真的干净。 所以,赵临鸢便不问了,只说道:“褚萧与褚离歌之间胜负已分,褚离歌既能伤褚萧一次,便能再伤他三番与五次,就算你愿帮褚萧,又能帮他多少次?他躲不过的。” 褚瑟便明白了:她要帮的人,是褚离歌。 过了几日,六皇子遇害一案开堂审理,顺着皇后这条线往下查,果然,褚萧很快便受到了牵连。 大理寺手握昭明帝圣谕,又有翊王从中授意,在审理的过程中,对皇后与太子二人不敢亦不曾留有丝毫情面,几乎要将所有的罪责都往这二人头上扣得彻底。 所以在皇后被收押之后,太子也当场被关押进天牢。 一审的结果很快传开,传入承欢宫的时候,赵临鸢缓缓闭了眼,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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