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操作下来,在肖佐面前仿若是刚回来似的,在褚离歌面前又仿若是瞧见了一切也听见了一切似的。 赵临鸢笑意盈盈地看着匆匆欲行去的褚离歌,笑道:“今日风大,本王妃还以为看晃了眼,竟还当真是翊王殿下来了我承欢宫。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不知今日吹的什么风?” 褚离歌似笑非笑道:“皇弟妹说笑了,本王不过是来与三皇弟喝杯茶,叙叙旧。” “哦……原来如此。”赵临鸢的身形在褚离歌的周遭游走,假意玩笑道:“萧王与翊王真是好兴致,太子这才刚刚入狱,谁能想到素不往来的两位殿下便喝起了茶,叙起了旧,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之事是两位殿下的手笔呢。” “……你!”褚离歌被她的口无遮拦给吓得不轻。 但转念一想,赵临鸢又岂是口无遮拦之人?她故意这么说,更像是知晓了他登门的目的,而刻意避其要害而论其他。 想到此处,褚离歌的语气带有几分试探,“皇弟妹就不怕祸从口出,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反而害惨了三皇弟?” 赵临鸢抱歉地行了个礼,“殿下说的是,是鸢儿口不择言了。” 褚离歌点了点头,确认了她当真没有其他的坏心思后便欲离去,却在与赵临鸢错身的时候,听到她轻飘飘地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一句话:“翊王殿下想要那份罪证,恐怕是找错了人。” 褚离歌的脚步骤停,回身看向赵临鸢,却见她面上挂着笑,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 他小心试探道:“王妃这是何意?” “何意?”赵临鸢故作茫然:“鸢儿哪有什么特别之意,只不过听闻再过几日便是翊王的生辰,鸢儿想为翊王,备一份大礼。” 而就在此刻,不远处的肖佐将二人若有若无的交错看在眼里,似有所思。 * 三月初七,乃是翊王褚离歌的生辰。 太子褚萧被贬为庶人后,昭明帝虽然对萧王褚瑟多了几分重视,但看待储君的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翊王褚离歌的身上。 这一点,众人皆看得分明。 是以,翊王的生辰宴,朝中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褚瑟和赵临鸢也在其中。 宴席上,由宣贵妃主持大局,翊王出现,众人相迎,而后一个个都寻了各式各样的借口,欲与褚离歌攀谈深交。 褚瑟悠闲地坐着,悠闲地看着,淡淡一笑,只是喝茶。 赵临鸢坐在他的身边,从容看着宾客来去,也只是安静地坐着。 她在等一个人。 被众人簇拥着的褚离歌饮下一杯又一杯的酒,目光若有若无地朝褚瑟这方看过来,无人察觉的时候,便将隐晦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赵临鸢身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这样微妙的状态持续了片刻,直到宴席接近尾声,众人皆忽略了翊王的行踪时,褚瑟身旁的赵临鸢也悄悄不见了身影。 * 南霄宫后方的庭院有几名侍卫把守,掩护其中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尽头,有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赵临鸢tຊ神情淡然地从怀中掏出一物,在褚离歌的眼前晃了晃,细看,不难猜出此物便是当日她从褚萧身上取来的罪证,赵云与褚离歌勾结的罪证,以及后来根据郭笑的线索寻来的破译本。 大婚之前,为了杜卿恒的安危与前程,她将此物交还到了褚萧的手中,后太子妃岳姬遥中毒身亡,太子受了牵连,褚萧入狱,最终又将此物交给了她。 褚萧虽然还活着,但他的人生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今后谁为储君,不再是他挂心之事,但他心中仍然念着赵临鸢,便将这份可定皇族命运与前程的机会,交到了她的手中。 此刻,这份物件被赵临鸢送到了褚离歌的面前。 “翊王殿下的心思可真让人难以琢磨,此份罪证是褚萧当初在殆夷国的战事中所得,而后辗转入了鸢儿之手,从始至终皆与萧王毫无关系,翊王殿下若想谈条件,入了我承欢宫却是去见了萧王,殿下的算盘是不是打错了?” 褚离歌狐疑地看着她。 他当然知道此物到过赵临鸢的手,但与他争储之人乃是褚瑟,明知枕边人手中握有能置他褚离歌于死地的罪证,褚瑟怎么会没有一点的动作?在他的猜测中,褚瑟自然应该将此物从赵临鸢那处要来,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也是他去找褚瑟的原因和目的。 可为什么,这东西还在赵临鸢的手上? 短短的时间,褚离歌甚至想得更远了一些:比如赵临鸢和他的王妃,究竟有何不同?再比如她与其他的女子,究竟有何不同? 但此刻,这份罪证确确实实就在赵临鸢的手中,这个事情,已然透露出了赵临鸢与整个相朝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 如此,褚离歌该提防的,可就不只是褚瑟一人了。 褚离歌欲接过赵临鸢手中的物件,却被她提前预知,假意晃了晃手,给避了过去。 褚离歌客气地笑:“既然本王想要的东西在王妃的手中,直说吧,你想如何?” 赵临鸢屈膝,郑重行了一个礼,“鸢儿盼翊王殿下相助,让昭云国太子赵素,顺利登上王位。” “……?!”褚离歌倏地瞪大了眼,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赵临鸢所说的话。 此前褚瑟以此罪证为条件,挟他助赵云夺储位,可这才过了几日,赵临鸢竟以同样的物件要挟他,让他助赵素登王位? 从来只听说褚瑟和赵临鸢相敬如宾、恩爱非常,从未听过他们二人如此不睦,想法这么大相径庭啊…… 更何况,赵临鸢和赵素的关系向来疏离,远不及与赵云那般亲密,她怎么会费如此心思要助赵素登上王位,甚至不惜损了赵云的前程? 一切一切,缘由皆乱。 褚离歌依旧不敢相信,赵临鸢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60章 60.云尚浅: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褚离歌的震惊和错愕落在赵临鸢的眼中,她只是淡淡一笑,说道:“翊王殿下与我王兄赵云合作了这么多年,想必手中有不少能牵扯到他前程的罪证吧?或大或小,或牵一发,或动全身。如今我父王退位在即,赵云早已虎视眈眈、随时都会出手对付赵素,翊王只要在这个时候从中协助,放出一些与赵云有关的不痛不痒的罪证,便可将他暂时牵制。待他日我王兄赵素登上了王位,他念及兄弟之情,定不会对赵云再有为难。如此,方为鸢儿心中所求,还请殿下成全。” 褚离歌目光紧缩,紧紧盯着赵临鸢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赵素?” 赵临鸢叹了叹:“朝堂之事,世间之事,本就是瞬息万变,人心更是难以琢磨,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褚离歌竟有些急了,“可赵云是你的兄长!” 赵临鸢丝毫不动容,“赵素亦是鸢儿的兄长。” “……”褚离歌一怔,长身僵立,竟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赵素也是赵临鸢的兄长,可他的意思难道赵临鸢听不明白吗?从来,赵素只将赵临鸢当作昭云国的公主,唯有赵云,才真正将赵临鸢当作了自己的妹妹。 这一点,赵临鸢当然明白。 因为在她心中,从来也只将赵素当作了昭云国的储君,唯有赵云,才是她的哥哥。 可一个人的感情终究只是一个人的事,不该左右江山,不该误了天下。 赵临鸢心中所想,褚离歌并不知。 他只知道,这些年来赵云为登王位,谋划数载,却不曾想,终有一日竟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在背后插了他一刀。 合作了这么多年,褚离歌竟在这一刻,为他的伙伴感到不值。 他再一次问:“为什么?” 赵临鸢的眼神在天际飘了飘,看到雁过长空,似飞往昭云国的方向。 她想起了美好的过往,想到了赵云,便有片刻的怅然。 但很快,她又收回了望向天际的目光,笑了笑,笑中带有不可逆转的笃定和执着,更有掌握了一切的气魄。 她说:“因为赵素比赵云,更该做昭云国的王。” 昭云国,是昭云国臣民的国;天下,亦是天下人的天下。谁该为王,一生争权夺利的王族不知,一生为私欲站队的朝臣不知,一生为柴米油盐的百姓亦不知。但在赵临鸢心中,她却有自己的判断。 若问赵临鸢与寻常百姓多了哪些不同,她想,大概是她比王宫的女子多走了几年民间的道,比民间的女子多吃了几年王宫的粮,比寻常的女子多了一双辩明君的眼,比软弱的女子多了一颗助明君的心。 许多年后,赵临鸢都还清晰地记得,她的两位兄长赵素与赵云,有人该做君,有人该为臣,他们从来便是不一样的人。 经褚离歌这一问,赵临鸢便想起了那些事。 * 数月以前曾对相朝出兵的殆夷国,早些年的时候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部落,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部落,是在得到了霍蛮与霍戎两个部落的归附之后,才渐渐强大了起来。 而当初的霍蛮与霍戎之所以会归附这么一个本毫无力量的小国,其实是赵云的手笔。 赵云十五岁封王,十六岁率兵北上,将霍蛮与霍戎两个部落打得跪地求饶,结果饶是饶了,却是以归附殆夷国为条件,生死之下罔论尊严,那两个部落的首领便也答应了他。 后来赵云将殆夷国公主雪裳娶到了昭云国,自此便真正拿捏了殆夷国。 殆夷国连接着相朝与昭云国,有心之人自然能看出,赵云那双求战的眼,从一开始便放在了相朝的国土上。 可彼时的赵云只是一个王子,没有绝对的权,任何决策皆受制于他的父王,亦受制于可向父王进言的兄长赵素。 要想出兵,必先夺权,于是赵云兴兵各部,欲毕其功于一役,为的便是与赵素争夺储君之位。 可赵云想要开疆扩土、想要天下一统,赵素却知就算纳入了殆夷国,昭云国也绝非相朝的对手,他赵云靠着蛮力赢个一次两次不算难事,但当真要天下一统,代价便是天下皆废。 反复厮杀,你死我亡,最终耗尽的是相朝与昭云国各自的未来。 比起一个血腥弥漫的天地,赵素更想要一个安稳繁盛的昭云国山河。 可赵素知道,赵云永远是赵云,永远不会放下手中剑,若想阻止他兵征天下之行,唯一的办法便是夺下储君位,将昭云国未来的决策权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他们二人皆走上了争储的路。 当赵云将手中的兵刃指向各个部落时,赵素却将目光放在了昭云国的内政上。 监国期间,赵素广纳良臣进言以除奸佞,削减宫中开支以解内困,更向草原派去使节重开互市,渐渐壮大了昭云国的国力。 后来,赵临鸢亲眼看着赵素一步步将赵云打来的天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有人皆以为是他赵素人鬼两面,表面说着辅佐弟弟打江山,实际上却将弟弟马革裹尸换来的国土归功入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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