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姬遥一阵见血道:“可你依然不爱我,是吗?” 这些年,她听过他说了太多太多的情话,便误以为那便是褚萧对她的爱,如同自己爱他一般热烈。 可她多傻啊,从前他对她好,是对她存有利用之心,如今他对她好,是对她心存愧意……可他从来都不曾爱过她啊。 这一点,姬遥是在失去了一切后,才看得清晰,懂得分明。 她只恨她,懂得太晚。 两个人独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知晓赵临鸢并无其他的事宜,褚萧便再没有了和岳姬遥继续谈话的兴致,随后便以有要事在身为由欲离开。 岳姬遥淡淡一笑,一反往昔那般以骄纵撒泼之态强留他,反而是满目凄凉地将他望着,轻飘飘地问:“殿下的心中事,从来都是赵临鸢吧?” 褚萧即走的动作骤停,回过身,僵硬地望着她。 岳姬遥未再理会他审视自己的目光,只是漫不经心地收拾桌上的糕点,似刻意又似无意地说道:“殿下莫多心,此乃昭云国臣民喜爱的甜食,是赵临鸢最喜爱之物,姬遥不过是看到了这些糕点,随意想到,便随意一提罢了,却不曾想这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能叫殿下如此上心。” 褚萧僵硬的身子又放松下来,再望向她时,目光有些抱歉。 他虽然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但她一直待自己很好。 他一心娶她,为了她的身份。 她一心嫁他,为了她少女时期的爱意。 可最终,褚萧还是旋身离去,留她一人,等在无他的东宫中。 这一次,姬遥望着褚萧渐渐消失在她视线中的身影,无动于衷,再不哭、再不闹、再不伤、再不漠……她只是坐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将凄茫的目光落在那斑斓的糕点上。 糕点中有毒。 此毒,乃是赵临鸢所赠。 那一日,岳姬遥去找赵临鸢,向她说明自己想要毒杀褚萧,与他一同共赴黄泉的计划时,赵临鸢并未答应。 岳姬遥看出,赵临鸢对褚萧虽无男女之情,却有恻隐之意,她不愿主动陷害褚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当岳姬遥掷出杜卿恒这个筹码时,赵临鸢对褚萧那点仅存的恻隐,终究是磨灭了。 她依稀记得,那日的赵临鸢凄凉一笑,颤着声说:“我告诉过他,别动杜卿恒,可他为何偏偏就不愿呢。” 岳姬遥是个高贵的郡主,她不明白赵临鸢为何会将区区一个侍卫看得如此重要。 可她也是个女人,她明白,一个女人心中那点仅存的希冀破碎了,便再无回头路。 可赵临鸢终究只想救杜卿恒,并非当真要杀褚萧,她给岳姬遥的也并非致命的毒,而是可致人经脉俱疲且不可逆转的药。 赵临鸢心中想,陛下是不会将江山交到一个半残的太子手中的,他的身子倒了,便再也守不住东宫之位了吧,失了权与势,他便再也威胁不到杜卿恒了吧…… 这样的毒,岳姬遥要了两份。 她说,褚萧倒了,她又何必好好地活着?她只想和他一起,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赵临鸢无所谓一叹,无可无不可,毕竟她的心太小,再顾不上一个岳姬遥的选择了。 可她却没有想到,一份毒不致死,两份毒便可在顷刻间夺了人命。 此刻,那两份毒都藏在糕点中,可姬遥吃了,褚萧却没吃。 她本来想拉着褚萧一起死,到一个没有赵临鸢的地方,一起走下去,哪怕那里是阴曹地府。 可最终,她看着他的脸,看着她爱了十年的人,还是选择将他留在世上。 非她怜爱,非她有悔,她只是突然想到了一种更适合报复他的方式:她要让他看着自己死,看着自己如何回应他对她的背叛,看着他煞费苦心、筹谋数载所夺来的一切,是如何毁在自己的手中。 一切都结束了吧。 在褚萧去往承欢宫的路上,岳姬遥倒在了她与他的婚房中。 褚萧见到赵临鸢的那一刻,赵临鸢微微错愕:他为什么没事? 看见褚萧坚定地走向她,赵临鸢的脑中翻云覆雨,心中有许多猜测。 终于,她想清了可能的缘由,只能缓缓闭上了眼,心中默想着:鸢儿,送郡主。 赵临鸢再睁开眼时,褚萧已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目中有期待,有孤注一掷,更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对她说:“鸢儿,从前我践踏了姬遥的真心,也利用了皇后的信任,所求不过是一道保命符,不过是一个能扶摇直上、不受人欺的机会……可自从遇见了你,我才知东宫非我所求,江山亦非我所求,我知你心中有我,你选择留在褚瑟的身边不过是为了昭云国的安稳。但如今天下已定,父皇绝非好战之人,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自有办法能保昭云国无虞,我只求一个能与你长相守的机会……” 他说了很多山盟海誓,可赵临鸢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的脑中是那个倒在了东宫的女子,是她亲手给了她毒药。 她不禁在想,那日的姬遥口口声声求她成全,可这样的结局,当真就是她想要的成全吗。 赵临鸢有多长久的沉默,褚萧便有多长久的错愕,他一直在等着她的答言。 可终究,再无答言。 在两个人长久对视的时候,宫中丧钟鸣起。 褚萧一怔,猛然朝东宫的方向看去,听见身后赵临鸢的声音被风送来:“殿下,你终究还是失去了,最爱你的人。” * 岳姬遥死在了东宫,以血留下书信一封,被内官呈到了昭明帝面前。 “凶手便是太子,也只能是太子。” 承欢宫里,明晃的烛火下,褚瑟打量端坐着的赵临鸢,分析此事,“既然是太子妃亲笔指控,只怕这一次,褚萧是难逃一死,再无转机了。” 赵临鸢面色淡淡,“这不正是殿下你想要的结果吗?” 褚瑟目有怒意,“可若此事牵连到你呢?岳姬遥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她何来的毒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鸢儿,你可曾想过,若此事追查下去……” “此事不会追查下去。”赵临鸢缓缓起身,看着清辉在地面上浮动,心中有些许的空茫,却依然理智地分析道:“走到这一步,褚萧已经没有退路了,姬遥郡主一死,先皇后一派的大臣不会再护着他,先有小皇子,再到太子妃,接二连三的命案发生在他的身上,无论他是否无辜,陛下都不会如当初那般护着这样一个经不起事的太子了。更何况,恐怕连褚萧自己都没有了再去自证清白和辩驳的心思,这个罪名,最终只会由他扛下。所以,从姬遥郡主服毒的那一刻起,便已然注定了褚萧的死局。” 褚瑟问:“那你呢,你也想要他死吗?” “他不会死的。”赵临鸢的面上挂着洞悉大局的淡然,“姬遥郡主的性命,还不足以让陛下对自己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动杀心,只要陛下还不想他死,他便死tຊ不成。只不过,这太子之位怕是要易主了,那么接下来,便是殿下你与翊王之间的较量了。” 赵临鸢的猜测皆成了真,这才三日不到的时间,此案便有了论断。 太子对谋杀太子妃之事供认不讳,认罪书被送到昭明帝的面前,换来圣旨一道,昭明帝将太子废为庶人,终身入狱。 一切尘埃落定时,赵临鸢去见了褚萧最后一面。 牢狱中,赵临鸢又问了褚萧和当初一样的问题,“你想死吗?” 褚萧无所谓一笑,似乎早已将生死抛诸在脑后,“皇后去了,姬遥也去了,南霄宫和承欢宫都盼着我死,若我不死,褚离歌和褚瑟还有数不尽的手段在等着我,可我却再没有了和他们较劲的心思,倒不如死了快活。” 说到这里,他看向铁栅栏外始终望着他的女子,说道:“鸢儿,上一次我入狱,你也是这般看着我,那时的你也曾问我,是想死还是想活,若我想活,你便会救我。却不知这一次,你还会救我吗?” 赵临鸢别过目,“不会。” 褚萧一叹,“我就知道,你不会了。” 他走近赵临鸢,任由她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他也始终深深望着她,“我让人验了姬遥的身子,她中了毒,所有人都说是我毒杀了她,可我与杜卿恒合作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那是产自昭云国的毒?鸢儿,你告诉我,这毒当真出自你之手,是吗?你与姬遥无亲无故,你不会想要去杀她,那么,你原本想杀的人,又是谁?” 赵临鸢缓缓看向褚萧,对上他的目光,“我原本想要杀谁,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褚萧极力忍住眶中的泪,语气夹杂着愤怒与不甘,“你对褚瑟可真是好啊,为了替他扫清障碍,对我便半分余地都不留……” 赵临鸢一声凉笑,笑中竟带有几分讥诮。 他到此刻还不明白,还以为他们二人之间隔着的人是褚瑟。 既如此,那她对他,便再没有任何可去说的了。
第58章 58.云尚浅:你也算贤臣?别逗我。 过了中秋,叶子就像一条长长的尾巴,总在宫墙处摩挲,发出簌簌的声响,天阴着,风也凉了起来。 赵临鸢踩着一地的落叶走过亭廊,细致地察觉出今日的承欢宫似乎与往日有了些不同。 更静了。 人也更少了。 若非扶欢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她当真要以为是这宫里出了什么事。 扶欢见着赵临鸢,屈膝行了个礼,“公主。” 赵临鸢笑一笑,并不说话。 扶欢便退了下去。 其实,大相朝的女官地位不算得低,何必向一个昭云国的公主行如此大礼呢?扶欢既然行了这个礼,便当知她所拜之人乃是相朝的萧王妃,而不仅是昭云国的公主。 可扶欢一直将赵临鸢唤作“公主”,已经很久了。 从赵临鸢初到相朝,初到西椋宫,一直到她征战归来,一直到她嫁入承欢宫,扶欢从来只唤她“公主”,而不是“王妃”。 直到今日,扶欢依旧这么唤着,赵临鸢早有所觉,倒也从未提醒过只言片语。 赵临鸢转身,望着扶欢走远的背影,心中想着,到了该“提醒”的时候,她自然便会开口的。 到了那个时候,承欢宫的天,可就不是今日这个颜色,吹进来的风,也不再是眼下这般温度了。 赵临鸢一个人走在庭院中,又漫无目的地走去了殿前,忽然想起褚瑟出宫办事已有几日,现下也该回来了。 想到褚瑟,赵临鸢的嘴角勾了勾,拎了裙摆便走,这会儿心中倒有了确定的方向和去处。 可她的步子还未迈出几步,便又被一个躬着身子的身形给挡了下来。 肖佐躬膝垂首道:“萧王妃。” 这个大礼,行的可是满满当当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4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