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询坐下,冷冷地盯着他:“陈奉,近日村中多起案件皆与你有关,你可有什么要交待的?” 陈奉仰着头:“大人,据我所知,中亭司只负责命案吧。我是为我儿配了阴婚,可我没有杀人,你们无权审问我。你们应当把我移交到顺天府,而不是在这私设刑堂。” 陈奉在京城多年,果然比一般村民知道得多。 赵令询淡淡扫了他一眼:“卢郎中和慧娘的死,牵涉太多,与陈榕陈桉脱不了干系。今日审你,本就是为查命案,有何不妥?至于私设刑堂,完全是无稽之谈,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和来私设之说?” 陈奉道:“我没有杀人,慧娘是自缢,卢郎中是被人毒杀,与我何干?” 赵令询今日本就是要让陈奉声名扫地,为死去的卢郎中还有慧娘讨回公道,方才不过是走个形式。见围观之人已经开始指着陈奉议论纷纷,也不再与他废口舌,便让人传陈满兄弟上来。 陈满兄弟上来,看到上方端坐的赵令询与沈青黛,再看看狼狈的陈奉,犹如一条丧家之犬,浑然没了往日的光鲜。 两人方才的忐忑一下去了大半,一口气把当初陈榕毁了慧姐清白之事的经过,前前后后一字不落地讲了出来。 霎时,群情激愤。 “竟然是陈榕干的,他也太丧心病狂了,慧姐多好的孩子啊。” “陈榕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心狠手辣的。这些年,他对我们的压榨还少吗?” “陈老爷也太不地道了,明知是陈榕干的,竟然还诬陷卢郎中?” “卢郎中,对啊,真是可惜啊。卢郎中之前一直替我看老寒腿,他这一去啊,我的腿,这冬天是没法过了。” “是啊,还有我这头疼病,这些天没吃药,又疼得厉害。” “卢郎中也是平白得了无妄之灾,怎么就被陈老爷给诬陷上了。还有,慧娘一家,也都不是东西,明知道不是卢郎中做的,也跟着诬赖人卢郎中。” 村民们想起了卢郎中的好,开始替他打抱不平。 赵令询又命人传陈福上来。 陈福方才已远远听到村民的议论,此刻过来作证,事无巨细地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同时还不忘装一下可怜,哭诉自己都是被陈奉欺压,被逼无奈才做了帮凶。 听他讲完,人群中有个声音惊呼:“舅舅,原来是你。当初,是你刻意引导我说出,慧娘一家三口中的是鼠疫,你竟连我也利用。” 说话的是贵哥,此刻才反应过来的他,痛心疾首。 当初,正是因为怀疑卢郎中在村内散播鼠疫,村民才愤怒之下,放火烧了他的房子。 “丧尽天良啊,怎么这么黑心肝。” “他不是一贯如此,若不是黑着心肝,怎么能想做出配阴婚这么缺德的事来?” “卢郎中在这里这么久,原来是为了研制抑制鼠疫的药物,是咱们误会了他啊。” “是啊,都怪这个陈奉,如果不是他,咱们怎么会冤枉了好人!” 有几个村民愤怒不已,捡起地上的土块,朝着陈奉扔去。 赵令询只是冷冷地看着,却并不制止。 沈青黛看着沸腾的人群,对着陈奉进行审判和指点,不知为何,却想到了卢郎中。 当初,他们是不是也是这样,指天骂地的站在卢郎中门前。 有一瞬,她甚至有些庆幸卢郎中死得早,没有亲眼看到这副让人窒息的场面。 陈奉只是平静地盯着人群,一言不发,像个事外人一样。 人群中,突然有人冲出,跪了下来。 “大人,请替草民做主啊。我要状告陈奉,他哄骗我签下假的契约,侵占我家农田。” 接着又有几人站了出来:“大人,草民们也要告。陈奉他明明租我们五亩田,仗着我们不会计算,却骗我说签了六亩。” “大人,草民替我那不能下床的二弟,状告陈奉。前两年,我二弟与他发生口角,他一怒之下,让人把我二弟打残。可怜我二弟,至今瘫痪在床啊。” 往日里受到陈奉欺压的村民纷纷站了出来。 赵令询冷冷地看着陈奉:“你包庇儿子奸污,诬赖他人;罔顾伦理,私配阴婚;危言耸听,煽动村民闹事;侵占他人良田,坑害他人租佃立契;打架斗殴,横行乡里,这桩桩件件,你觉得你还能有活路?” 陈奉站直了身子,拂去身上的尘土,面对围观的村民,眼中露出狠厉之色:“你们一个个的,说得如此大义凛然,真是好一副恶心的嘴脸。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一贯蛇血心肠,好,既然你们知道我心术不正,为何还要信我,跟着我一起到去卢郎中家逼问?” 村民个个面红耳赤:“那还不是你煽动我们,说是卢郎中制造鼠疫?” 陈奉狂笑:“我说你们就信?我竟不知道,你们对我如此信任。卢郎中为人如何,你们平日里不是不知,可是为什么我一说他在村里制造鼠疫,你们一个个的都信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利益?你们怕死,你们怕得要命。哈哈哈……” “你们一个个的骂我贪婪,骂我黑心肝,你们又好到哪里去了?你们不贪婪,是因为,你们没有还没有享受到钱财带来的欢愉,若是让你们坐上我的位置,只怕会比我贪婪百倍千倍。” 他理了理衣衫:“墙倒众人推罢了,以前是卢郎中,今日是我,没有什么区别?” “住口!” 一道清朗响亮的声音,带着怒气自人群中传出。 玉郎从人群中走出,他微微颤抖:“你凭什么和师傅比,就你也配?” 陈奉笑着看向玉郎:“玉郎啊,我记得,当初可是你亲口指认的,是你师傅杀了慧娘父母。你还说,他不配做你的师傅,怎么如今又改口了?” 玉郎赤红着脸,眼眶发红:“你个畜生!” 陈奉笑得残忍:“骂吧,骂我也不能减轻你的负罪感。可惜啊,卢郎中已经死了,我还活着。” 玉郎发疯似地叫着,上前就想撕打,被里长死命拦着。 “玉郎,我的儿啊,你冷静一点,卢郎中已经死了。” 玉郎呆呆地看着里长,许久,他垂下眼睛,缓缓转过身去,行尸走肉般离开人群。 陈奉由赵世元看押,准备带回顺天府受审。 顺天府如今连着两个案子协同中亭司办理,对中亭司早已另眼相看。何况近日圣上严查贪腐渎职之事,相信即便是贵为吏部尚书,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包庇陈奉。退一万步讲,若魏尚书敢徇私,也要过了赵令询这关才行。 陈奉此次,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卢郎中冤屈已经洗刷,赵令询也终于松下一口气,准备找个日子将他安葬。 说到安葬的日子,还有坟墓,沈青黛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让人去把陈满兄弟找来。 陈满兄弟很快被叫了过来,两人刚指认了陈奉,少了几分愧疚,此刻浑身轻松。 “大人找草民可是为了陈奉一事,大人尽管放心,若是还需要到京城作证,草民们也是愿的。” 沈青黛道:“不是。我是想问你们,慧娘的坟墓,是你们挖的吗?” 两人愣了一下,很快摇头否认:“我们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只是在村内散布了谣言而已。我们并不知慧娘被……不是我们。” 沈青黛凝眸望着渐暗的天色:“或许我们之前一直都想错了,凶手杀人,可能和留行门并无干系。”
第76章 牛山之木17 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 沈青黛他们一致认为,杀害陈榕与陈桉的,极有可能是留行门的人。 他们在此多日, 村子前前后后跑了个遍,赵世元也早把村中所有人家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除陈奉早年生活在京城, 其余村民,几乎世世代代在此, 有许多人甚至连村子都未曾走出过。 牛山村的村民, 会用毒, 并且还会功夫的, 应该没有。 他们一直下意识认为, 留行门的人,潜伏在此,是为了浸骨草, 甚至有可能为此杀死卢郎中。 可浸骨草早已被毁,虽未查明卢郎中身亡的真正原因,不过卢郎中突生变故,皆是因陈奉贪婪而起, 与留行门应并无多大干系。 赵令询问:“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沈青黛颔首:“慧娘的坟若不是陈满兄弟所挖,那挖开慧娘坟墓的,必定是知情人。他似乎是在引导我们,一步步查出卢郎中杀人与慧娘自缢的真相。对整个案件如此清晰的,除了我们,便只有凶手。所以,我怀疑, 引导我们查案之人,正是杀死陈榕与陈桉兄弟的凶手。” 施净摸着头, 满脸不解:“这就怪了,照这么说,他好像并不是为了钱财或者利益,倒更像是报仇。” 的确,若单单是为了留行门的任务,凶手根本没必要节外生枝,刻意引导他们去查卢郎中还有慧娘之事。 赵令询思索片刻:“若如你猜测,凶手杀死陈榕与陈桉,又引导我们查出季云与慧娘之事,那他必定对陈奉一家充满恨意,那为何陈奉能无事?” 话音方落,沈青黛与赵令询两两相望:“糟了!快走!” 他们一路跑到赵世元住处,发现赵世元还有另外两名捕快正躺在地上,一旁桌上的饭菜已经吃去大半。 赵令询让施净留下看着三人,他则同沈青黛前往关押陈奉的屋内。 赵令询把沈青黛护在身后,猛地推开房门。 借着傍晚微弱的光,只见一道黑影被高高吊起。衣襟因风而起,整个人幽魂一般飘飘荡荡。 赵令询拔剑斩断绳子,陈奉咚地一声摔在地上。他用手在鼻尖一探,摇了摇头。 陈奉已经死了。 赵世元他们被施净泼了点水,已经醒来。待他进来看到地上的陈奉,立即上前请罪。 赵令询摆摆手:“此处毕竟不是中亭司,你们难免防范不够,也不全是你们的错。” 施净十分熟练地上前去验尸。 沈青黛问道:“怎么回事?” 赵世元垂头道:“今日审判了陈奉,我们几个高兴,便喝了点小酒。” 他立刻解释道:“我们真的没有多喝,只一人喝了一碗,就醉倒了。” 赵世元的酒量,赵令询知道,莫说区区一碗,便是一两坛,也是喝不醉的。 沈青黛和赵令询换了个眼神,酒中多半被人下了药。 趁着施净对尸体初步检查的空隙,他们来到桌前。赵令询拎起酒坛,把酒倒在地上,对着坛底一看,果见有一些细碎的白色粉末。 沈青黛问道:“这酒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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