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女史推着夏昭走远后,璟帝才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的细嘴酒壶,缓缓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来。 他舍不得她死,所以这酒没毒,只是普通的果酒罢了。 笑着笑着他又有些伤感和失落,他觉得在这一局里自己输了。 夏昭愿意以死抗争,这是他意料之外的事。而他舍不得她死,这一点或许会成为他的软肋,被夏昭发现,并以此来当筹码。 若真如此,那到时候他会妥协吗? 璟帝并不愿意再想。 宁女史推着醉酒的公主小心地走着,期间遇见两三个侍女,便告诉她们公主喝醉了,午膳先不必上了,让她们去备些醒酒汤。 侍女们见公主还活着也都松了口气,遂开开心心地去做宁女史吩咐的事了。 宁女史独自推着公主走到了她的寝殿外,前面有台阶,四轮车不好上去,她便俯身准备将公主抱起来。 然而她一低头便闻见了浓浓的果酒香味,看见了公主嘴角还有一点点红色的酒渍,乍一看有些像血,这让她想到了刚刚石桌上的那滩被她误以为是血迹的酒渍。 她有些介意这像血的酒渍,便下意识地伸手想给她擦了擦,但酒渍干了,擦不干净,于是她也就放弃了,想着还是等会儿用湿毛巾给公主擦干净吧。 不再管这些细节,宁女史将公主从四轮车上抱了起来,走进了寝殿,放在了床上,并手轻脚地给她脱了鞋袜,去了外衣发钗,盖上了薄被子。 这时一个侍女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宁女史便毛巾沾着水轻轻地给公主净了脸。 做完这些两人都守在床边,看着公主因醉酒而微微酡红的脸,听着她平稳而细微的呼吸声,不由得都感到心情舒畅,庆幸她还活着。 公主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傍晚红霞满天时才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的是熟悉的雕花镂空的床顶,她有些回不过神,呆呆地看着头顶的莲花图样,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常睡的床啊,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没有死吗?还是说死后的世界跟活着的世界是一样的? 她忍着醉酒后的头晕准备起身,一个人走了过来,及时地扶住了她,让她坐了起来。 她偏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宁女史,缓了缓,有些懵地问:“我是死了吗?” 她不敢直接去问自己还活着吗,只敢问自己是死了吗,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璟帝会放过她。 宁女史难得地笑了笑,说:“没有,公主活着呢,活得好好的。” 这真像做梦啊,宁女史居然都会笑了! 她真的还活着吗?如果宁女史像以往那样冷着脸说这句话说不定她还信一些。 宁女史见公主还是呆愣愣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强调着说:“真的,公主还活着呢,那酒没毒。” “没毒我怎么晕了?”夏昭还是有些不信。 宁女史说:“公主是喝醉了啊。” “啊?”夏昭有些反应过来了,她确实酒量不怎么样,而果酒虽然味道好,但确实也是酒,喝多了一样醉人。 “皇兄不杀我了?”夏昭眼睛亮亮的。太好了,看来皇兄总归没有那么狠心,还是念着一点兄妹之情的。 宁女史点头,又说:“公主醒了,奴婢让人给公主送碗醒酒汤来。” “嗯。”夏昭乖巧地点头。这酒喝多了确实难受,头晕不说,肚子里还有灼热感。 不多时,宁女史就端着一碗清淡温热的醒酒汤来了。 夏昭接过那碗有些柑橘香味的醒酒汤,用双手捧着那个有些大的汤碗,习惯性地吹了吹,喝了一小口,是她喜欢的酸甜味。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不一会儿就喝了一大半,而后觉得有些喝不下了,便将碗递给宁女史,摇着头示意自己不喝了。 宁女史接过碗,问:“公主还要睡吗?” 夏昭摇头,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问:“我皇兄呢?” “陛下去处理政务了。”宁女史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陛下走时说,晚上要过来同公主用膳。” “嗯。”夏昭点点头,看起来似乎并不排斥与璟帝一起用膳。 她想着皇兄既然能留她一命,说不定他是想通了,终于决定放过她了。如果皇兄愿意放过她,给她自由,让她跟瑜哥哥在一起,那她也不会再恨他了,她愿意与他和解。 想着晚上还要见皇兄,夏昭闻着自己身上的酒味,觉得十分不妥,便让人立刻给她备水沐浴。 沐浴完毕,她又换了身月白色的干净衣服,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最后她她看着镜子里梳妆完毕,隐隐有些兴奋的自己,在心里说,夏昭啊,今日一过,明日或许就有大不同了。 她真的很期待以后。 凤栖宫里,皇后立在窗前,看着晚霞淡去,逐渐暗沉的天空,眉头微皱,面色有些焦灼。 她是到中午的时候才得到陛下拿着酒去了春和宫的消息,惊得她顿时后背发凉,坐立难安,差点直接去找陛下,想将他拦下。 但她总归还是冷静的,惊慌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她在这宫里拥有一些自己的眼线,宫里发生的很多事她都知道,但这必然是会被陛下反感的,所以很多事她就算知道也只能装不知道。 特别是有关春和宫里的事,她最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若陛下真的毒杀了昭仁长公主,就算事后编出一个再好的理由,秦瑜也不一定会相信。 既不信又岂会罢休? 而且,陛下那么勤政,哪能不想留个好名声在史册上呢,若让长公主的事成了他的污点,那后世人又该如何评价他呢? 她不想见到陛下因为此事被责难。 直到夜色彻底黑下去,芸娘才带回了春和宫里的消息,公主安然。 皇后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但心里仍有些后怕。 皇后被芸娘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而后越发坚定了要把昭仁长公主弄出宫的心意。 长公主真的不能再留在宫里了,久了容易生事。 ---- 写昭昭喝汤这段,不知道为啥我突然觉得我好爱昭昭女鹅啊,妈妈爱你么么哒。 昭昭,坚持住,妈妈很快就把你弄出去。
第18章 妥协 ===== 璟帝处理完手里的奏折后已是近戌时,都快过了用晚膳的点了。他舒展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便起身往春和宫里走。 春和宫的正厅里,夏昭独自坐在一桌膳食前却没有动筷子,想等着璟帝来了好一起用膳。 然而左等右等,直到桌上的菜都快凉了时璟帝才姗姗来迟。但夏昭对此表现得很宽容,即使等了很久,她的脸上也没有半分不耐烦。 “皇兄,你来了啊。”夏昭对着璟帝纯然地笑着,仿佛她与他不曾生过嫌隙,没有彼此怨恨过。 而如今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兄妹,坐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璟帝默然点头,坐在了她的对面,与夏昭的愉悦相比,他就显得很沉闷,似藏着很重的心事。 夏昭见他心情不佳,便也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安安静静地用膳,等着他对自己的宣判。 皇兄让她选,是在春和宫里继续活着,还是死,她选了死,这是她的态度。 她已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并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愿继续被困的决心,但皇兄留了她一命,这就证明他愿意退一步。 那么他能退到何种程度呢?这是夏昭最关心的问题。 一炷香后,璟帝停了筷子,用香茗漱了口,再用一方洁白的锦帕优雅地擦去了嘴边的水渍。 而对面的夏昭也跟着停了筷,漱了口,用帕子擦了嘴,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对面不紧不慢的璟帝,等着他开口。 璟帝虽然没看夏昭,但他能感受到她迫切的目光,不禁觉得很烦躁。 他讨厌这种事情不受他掌控的感觉。 璟帝如往常那般屏退了宫人,然后才正视着夏昭,摆出了要谈事的架势。 夏昭坐得端正,心里隐隐雀跃。 无论如何,情况不会比如今更糟了。 “你不能嫁给秦瑜。”这是璟帝的第一句话。 夏昭眉微皱,桌下的手捏紧了衣角,没有吭声。 “而你可以每隔十天出一次春和宫,但不得离开皇城。”这是璟帝开出的价码。 但这跟夏昭的预想差得太多。 夏昭忍不住了,抓起了眼前的茶盏,将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今天为什么不在那酒里下毒?”夏昭怒目圆睁,气得头晕,缓了缓后才又厉声说:“这样我就不必再听见你说这些恶心人的话!”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不会!我并不是罪犯啊皇兄,我不要被困在这里!” “我不要!”要不是夏昭手边已经没有更多可以砸的东西了,那璟帝的脸说不定也会被什么可一手抓起的东西光顾一下。 “你必须接受。”璟帝目光阴冷地看着愤怒的夏昭,说:“否则,整个春和宫里的人都会死。” “呵!”夏昭似笑非笑,嘲弄地看着璟帝。 他居然用别人的性命来威胁她,简直无耻! 璟帝继续说:“包括以前那些在春和宫里伺候过你的那些人,以及你的乳娘,她们都会死。” 夏昭心里越慌,越恨,她脸上的嘲弄就越发明显。 她眼神轻蔑地看着璟帝,说:“皇兄就这点本事吗?” 璟帝知道她在逞强,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说:“昭昭,孤对你已经是很仁慈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呢。”夏昭阴阳怪气地说着,“你这样仁慈,需要我给你立个牌位,早晚贡香吗?” “至于怎样拒绝秦家的亲事,你就自己想个合适的理由吧。”璟帝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只管把自己该说的话说完。 “记住了,那些人能不能活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夏昭面上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若非要让她们跟你一同死,孤也不拦着。”璟帝神色自若地说:“只要你觉得把这件事办砸了,大家都扯破了脸皮,秦家也能得到什么好处的话就尽管去做吧。” “孤也想看看秦家究竟能不能反了这天去。” 夏昭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暗自咬紧了后槽牙,目光凌厉如刀,恨恨地看着璟帝。 见夏昭一副恨毒了他,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璟帝憋了一下午的郁气总算散了些。他满意地理了理衣袖,悠然地起身往外走。 夏昭神色有些崩溃,冲着璟帝的背影吼道:“我根本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拒绝秦家!” 璟帝勾唇轻笑,看起来有些恶劣,冷声说:“那是你的事情,孤只看结果。” 夏昭抬手抓紧了自己的头发,扯痛了头皮,想用疼痛来压制自己暴走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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