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她点点头,但仍旧抓着宁女史的手不放,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又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宁女史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儿,见她还是不开口,便缓缓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行礼退下了。 璟帝并没有离开春和宫,而是去了小花园,面色漠然地立在凉亭里,看着那一树即将凋零的海棠花不发一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宁女史也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凉亭里,对着璟帝的背影行礼。 璟帝双手负在身后,语气低沉地问:“宁女史,依你看春和宫如今可还有可疑的人。” 当年他刚把夏昭关进春和宫里没多久,宁女史就抓住了一个往宫外传消息的侍女,传的消息不是什么国家机密,而是夏昭的近况。 他觉得奇怪,顺着侍女这条线查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转头准备严刑逼供侍女,而侍女已经离奇地毒发身亡了。 是谁这么关注夏昭呢?他曾怀疑过远在边关的秦瑜,但这狠辣的手段不像是那位少年的风格。 因为没了线索,查了一年也没有下文,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但最近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这让他不禁又想起了此事。 宁女史皱眉认真回想了一下,说:“除了皇后在这宫里收买了个宫人,时不时问些这里的消息外,这里一切无异。” 璟帝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声音微涩地问:“她还好吗?” 他在问夏昭。 宁女史毫不犹豫地说:“不好。” “公主被吓到了,奴婢离开时她的身体都还在颤抖,一副惊吓过度,又强撑着的样子。” “其实公主近两年来的情况都不是很好,有自毁倾向,经常都是颓废抑郁的状态,偶尔情绪失控也总是伤害自己。”宁女史的语气近乎冷漠地述说着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璟帝仍旧是看着海棠花,面上十分平静,仿佛并不关心夏昭如何。过了一会儿,他才提起了说话的兴趣,风轻云淡地说:“你很关心她啊,宁女史。” “是的。”宁女史的态度十分坦荡,微微低着头,说:“这是陛下要奴婢做的。” 璟帝觉得她这话说的有趣,不禁喜怒难辨地笑着说:“孤可没有让你这样关心她,在意她。” 宁女史低眉垂眼,说:“陛下要奴婢守着公主,她生我生,她亡我亡,所以奴婢必须时刻关注着公主的一切,在意公主的一切,若不如此,公主或许早就已经在某一次情绪失控中自戕了。” 璟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在关于夏昭的事上他不喜欢跟人过多的谈论。 “下去吧。”良久之后,璟帝如是说。 宁女史依言退下,转身后抬起的脸上尽是沉重,她没想着三言两语就能打动君王的心,让公主获得自由,她只希望下次璟帝来春和宫能克制下自己的恶意,让公主少受点折磨。 不然公主早晚得被璟帝折磨成失心疯,在混乱中自我了结。 ----
第39章 议亲 ===== 齐太子到了长安,璟帝于朝会上正式召见他。随着礼官高昂的传召声,齐太子走上那长长的阶梯,步入了大殿。 传闻老齐王不喜太子,但大多数人是不信的,以为那不过是传言罢了,但如今见了太子真人,他们也就有几分信了那话。 毕竟当父亲的大多都很喜欢跟自己很像的儿子,特别是像老齐王那样野心勃勃,文治武功又都很有成就的霸主,他们通常都很自信,自恋,自然而然的会更喜欢跟自己相似的孩子。 而齐太子显然跟他爹不是一个风格的。 老齐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老奸巨猾,残暴不仁,在与别国的邦交里更是经常偷摸着耍手段,简直出了名的老流氓了,别人想起他就没个好词。 但齐太子不一样,他是个斯文而貌美的贵公子,一身浅青色的阔袖衣袍,头带玉冠,腰有环佩,面上是谦和的笑,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好景象。 完全不像是个暴君的儿子。 太子命人呈上了自己带来的一些奇珍异宝以示齐国愿与夏国修好的诚意,璟帝从容地收下了,然后客套地关心了太子几句,问他这一路走来可还适应这夏国的风土人情,吃住的可还习惯。 太子感谢了璟帝的关心,随即一一回答。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十分客气的说着些场面话。 璟帝把该说的客气话说完后找不到话了,随后便起身说要为太子接风洗尘,在凤苑设了酒宴,邀太子与众大臣同往。 齐太子抬手行礼,不紧不慢地说:“多谢陛下盛情,但晟还有最后一事未说。” 璟帝挑眉,心想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不然不会放在最后说。 于是璟帝面不改色地坐下了,问:“太子请讲。” “齐国愿与夏国永结秦晋之好。”太子面上仍是谦和的笑,但神情似有些腼腆,他郎声说:“晟愿以十二城为聘,求娶贵国长公主——昭仁公主。” 满朝寂静,坐在上首的璟帝也僵住了。 但齐太子似乎没有感觉到朝堂上压抑的寂静,仍是微微低着头,嘴角有着温和的笑意。 璟帝控制好了情绪,似没有听见先头的话一般,面色平静地站起身说:“酒宴已经备好,太子请一同入席吧。” 丞相也笑了两声,走到太子身边,状是亲近地揽着他的肩,便走边说:“太子远道而来,实在辛苦,请快快入席,品尝一下我们夏国的美味佳肴。” “那恭敬不如从命。”太子好脾气地笑了笑,没有再提刚刚的话题,顺从地跟着他们一同去了凤苑。 在这场酒宴上璟帝异常沉默,连着喝了好几杯酒,看着十分沉郁,全靠一帮老臣们陪着齐太子说说笑笑,缓解沉闷的氛围。 齐太子博学多识,温文尔雅,没有一点储君的高傲,谁与他搭话他都淡笑着回答,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感到不适。 这场宴会上也有大将军秦峥,他一向不爱讲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交谈,默默用着酒菜,但他并不能让人忽略,他形象高大俊逸,气质卓然,坐在那里犹如威严的天神。 齐太子在酒过三巡后终于将目光落在了秦峥身上,他神情坦荡得打量着这位曾多次击退齐军的大将军,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将军放下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太子,仿佛在看着一个普通百姓,眼里没有任何波澜。 齐太子笑了笑,端起酒杯,遥遥地敬了大将军一杯酒。即使他这次没有办好他父皇交代的事,但他见到曾数次重创齐军的战神秦峥,这一趟来得不亏。 夏昭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窗外明月正高悬着,她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呼吸着,想坐起身,却是四肢瘫软,一时无力。 她梦见了许多恶鬼想吞噬她,她不停地跑啊跑,却怎么都逃不了,她害怕得不行,哭着叫父皇,母妃,却看见他们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了无生气。 她缓了缓神,偏头看着窗外透过来的冰凉月光,再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是孤身一人的了。父皇和母妃已经永远离开她了,瑜哥哥已有自己的生活,至于曾经抱着她长大的乳母,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得到了。 天地浩浩,她如同一抹没有归处的幽魂。 她无望地闭上了眼,再次睡去,渴望在梦里遗忘这一切。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室内大明,想来天已经亮了很久了。她眯着眼睛适应着光线,然后起身下床,候在不远处的侍女们立刻端来了热水,为她梳洗,更衣。 就在雪莹为她梳头的时候宁女史也走了进来,俯身行了一礼,而后说:“公主,齐国的太子来了,说是有一件礼物要亲手献与公主,陛下问公主可否要见?” “嗯?”夏昭困惑地看向了宁女史,这几日她睡得太多,大脑昏沉,一时有些无法理解宁女史的话。 宁女史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强调了一下璟帝的态度,说:“陛下说了,若是公主身体不适,今日也可不见。” 夏昭回过神了,品了品宁女史的最后一句话,想来皇兄是极不愿意让她去见齐太子的,但这事估计又推脱不了。 “我会见的。”夏昭看了看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振作了下精神,说:“将我打扮得有气色些,不要让齐国人将我们看低了去。” “诺。”宁女史行礼退下,去向璟帝复命。 御花园里,齐太子正在跟璟帝游园观景,身后跟着赵丞相等几位政要大臣。璟帝不久前被迫答应了让齐太子见夏昭一面,此时心里正憋着气,全程一副不爱搭理齐太子的样子,全靠丞相在一旁打圆场,才让气氛不那么紧张。 就在赵丞相笑得脸都僵了时,皇后也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来了,面上带着两分温和的笑,仪态端庄地跟众人问候几句。 随后她笑着将目光落在了齐太子身上,后者朝着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皇后低头回礼。前天宫宴上,她已经见过这位看着十分谦和的齐太子了,也知道他此次来访的目的是求娶长公主夏昭。 听闻昨夜陛下独自睡在了行政殿,估计也是为此事辗转难眠,独自承受着内心的煎熬。 她其实很难理解璟帝对夏昭的感情,若是恨,他留了她性命,锦衣玉食地照顾着她,三五两天地去看望她,若说是不恨,他又为何能任由她在那春和宫里枯萎,不准任何人去拯救她? 皇后看着太子,像个慈爱的长辈一般关切地说:“太子这是第一次到长安,不知昨夜睡得可好,可想念故国?” “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晟睡得踏实,犹如身处故土。”太子微笑着垂眸而答。 “那就好。”皇后缓步走到璟帝身侧,仔细观察了下他的情绪,见他一脸冷漠,也知道他内心愤怒的情绪快要压不住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轻握他的手,安抚一下他的情绪,但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总是这样,不允许任何人去插手他与夏昭之间事,哪怕是一些情绪上的波动都不愿意让别人知晓。 皇后面不改色地将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慢慢地握成拳,心想如果秦瑜不能将夏昭带离皇宫,那齐太子也不错。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带走夏昭就行,她已经不能容许夏昭再继续影响璟帝了。 “啊,公主来了!”不知是谁冒了这一句话,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寻找夏昭的身影。 不远处一个身着鹅黄色窄袖衣裙,带着流苏额饰的少女在宁女史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璟帝无声地看着她,她今日穿的简洁利落,笑容明媚大方,使人见之忘忧,与平日里颓废憔悴的她判若两人。 “皇兄!”夏昭欢喜地叫着他,笑着朝他快步走了过来,仿佛两兄妹的感情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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