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瞎操心了。 厉渊莫名其妙地瞥了这对黏糊的小孩子一眼:“朱厌遗骸已经放入鬼王印了,但力量无法融合,应当要借用鬼王的灵脉。” 昭昭震惊:“你该不会想把鬼王绑了……吧?” 厉渊不屑地哼了一声,岔开话题:“你们来冥界找谁?” “藏青山山主,听说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昭昭问道,“他还会在冥界么?” “魔修?”厉渊蹙了蹙眉,“照理来说,修道之人身死后很快就会进入轮回,但魔修身负罪孽,几时能离开冥界,就要看判官如何判命了。” “这样啊……”昭昭有些泄气,“那我们应该找哪一位阎罗?” 冥界事务多变,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轮到哪一殿的阎罗掌管修者的轮回。 厉渊脚步一顿,耸肩:“不知道,但挨个去问问,总会知道的。” 魍魉剑又亮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秦广王跳着脚将厉渊一行人送出第一殿,厉渊抱着魍魉剑闲闲地说:“把那小子叫起来,本座有好东西给他瞧。” 惹得昭昭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谢浔白低笑,瞥了眼秦广王微微颤抖的手指,牵着昭昭往第九殿走去:“别担心,风烛残年的老人,打架会闪到腰。” 跟在他们身后的厉渊轻吐出一口气,摊开手掌看了看——掌心一道血痕。他握拳嗤笑一声,也不和谢浔白呛声,收起魍魉剑与他们一道去寻平等王。 平等王那地的鬼都是亡命之徒,拎出来抖两下,个个都能将杀人放火的行径描述得绘声绘色,可有意思了。 厉渊看着昭昭的背影,忽然同谢浔白道:“听说平等王近日公务繁多,将阿鼻地狱中几样刑罚放到了大殿,起锅烧油炸小鬼,情状惨烈极了,你可别让她哭出来,平等王那老头最不喜欢娇滴滴的孩子。” 昭昭瞪大了眼睛。 谢浔白看向她,她呆呆地回望过来,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会哭的!” 而后又在两人不太相信的目光里,小声补充道:“我尽量。” “害怕也不要紧,”谢浔白道,“他不敢拿你如何。” “可是我们……”昭昭顿住,谢浔白和她都不是寻常人,旁人擅闯冥界大抵会丢命,但他们也许可以大喇喇地在阎罗们处理公务的大堂上溜达? 昭昭提起心的放了回去。 厉渊却道:“看不出来,平时跟锯嘴葫芦一样的开光小道友竟比我还狂?” 谢浔白坦然:“一山更比一山高罢了。” 冥界的路昏暗难行,等他们到第九殿,平等王已经收到了消息,让牛头马面在殿外候着。 昔日鬼将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两个鬼差互相觑了一眼,将三人迎入殿中。 如厉渊所言,殿中架着刑具,虽不是一过沸腾的热油,但刑罚只重不轻,昭昭看见一只鬼被鬼差从刑具上撕下来,后背出缺了好大一道口子,魂光慢慢从伤口处泄出,看着就很疼很疼。 昭昭“嘶”了一声,揪着谢浔白的袖子不敢说话。 平等王是个颇具文气的老爷爷,他低着头翻看判官递过来的生死簿,头也不抬地问阶下的两缕生魂:“厉渊大将说你们来找一个魔修,奉元?” 谢浔白道:“他名廖安,是魔道藏青山的山主。” “他啊。”平等王放下手中的镜片,“生前做了不少孽,还在后头受刑,你们找他何事?” 昭昭壮了壮胆子,问道:“他何时能往生?” “还早着呢。” 昭昭又问:“魔修有招魂秘术,若有高人以秘术招魂引魄,可否让他复生?” 平等王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呢?入了冥界,不到投胎的时刻,是出不去的。魔修那点子末流功夫,也只有在人死后七日内用一用,但阎罗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魔修招魂引魄,复生的也不过是一个活死人。” “若是……”昭昭有些迟疑。 谢浔白接过她的话头,问道:“若是魔神在世,可否突破冥界法则,强行将他带走?” 平等王皱起眉:“魔神?” “也许吧。”平等王摇了摇头,“魔神的佩剑都毁了,他身死多年,谁还知道他有没有冲破法则的能力。若天道之力能像当年一样压制着他,老夫想,他应当带不走。” 昭昭下意识看向谢浔白,有些不安地抿起唇。 谢浔白却八方不动:“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廖安?” “不可。”平等王又开始翻看生死簿,显然是想送客了。 牛头和马面识趣地走上前来,谢浔白没有动,而是抬起手,平静地又问了一遍:“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廖安?” 金色的光芒一瞬照亮第九殿,绑缚在刑具上的鬼最弱,金光照耀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发出一声痛苦的□□。 谢浔白深知神光对恶鬼的伤害,他点到即止,覆手收回金光。 厉渊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平等王震惊地站起身来,急声问道:“你是谁?” 谢浔白没有回答,九重天上身负神光的神仙屈指可数,每一位都是足以撼动三界的大能。他出手不过是示意平等王,以他们的身份,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魔修而与冥界为敌。 平等王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牛头马面,带他们过去。” 又同谢浔白道:“半柱香后,必须离开。” 谢浔白瞥了眼肩头燃了一半的灯芯,颔首:“我知道。” 冥界从未有人探视过服刑的鬼,牛头马面不好带他们前往大殿后的十六重阿鼻地狱,只能让手底下的小鬼将廖安带出来。 廖安的魂魄有些虚弱,他站在屋中,依稀可见数十年前一山之主的风华。 昭昭坐得板板正正:“奉元尊主,你知道你的亲传大弟子钟辞正试图让你复生么?” 廖安一愣:“人死后哪管得着身后事,复生我,的确像钟辞会做的事。” “你觉得有可能么?” “可能?”廖安摇着头苦笑,“我入魔道逾百载,论招魂引魄的秘法,我比钟辞更清楚。复生?绝无可能。” “若……”昭昭斟酌着问道,“他有高人相帮呢?” 廖安还是摇头:“这世间哪有平白得来的好处,钟辞重孝,是我诸多弟子中最容易被人拿捏的。” 他看向昭昭:“你们是钟辞的?” “我们和他不熟。”昭昭利落道,”但你有什么话想同他说,我们倒是可以帮你带到。“ 廖安张了张嘴,当年他死得仓促,没来得及给钟辞留下只言片语,但隔了数十载,最后才发觉只有两句话值得嘱托。 他说:“藏青山建业不易,切莫如为师一般,轻信他人。为师已逝,再过十载便能重入轮回,阿辞,承了为师的衣钵罢。” 昭昭收起扶桑影玉,偏头看向谢浔白,谢浔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要说的。于是昭昭看向一旁的牛头马面,两只鬼差乖觉地扯过廖安的镣铐,将他带走。 但还没等他们走入房门,一朵金莲以极快地速度飞驰而来,落在昭昭面前,化出无妄的身影。 佛修面色凝重,不等昭昭开口,直截了当地说道:“出事了!焚月宫弟子传信给他们那娘们唧唧的大师兄,说那个玩傀儡的小子被魔道掳走了,他们还截堵了祁越泽,差点把他打死。” “什么?”昭昭震惊,一时顾不上无妄为了传信再度破戒使用了“业莲永盛”。 谢浔白蹙眉,开口唤住廖安:“你生前研制傀儡,进展如何?” 廖安显然没讲无妄说的那几个人捋明白,闻言有些迷惘道:“不如何,我没有修习傀儡术的天赋,耗费数十载,也只给藏青山留下两只守山傀儡罢了。” 昭昭明悟谢浔白的意思,扭头去问厉渊:“当年封暝受你怂恿,将玉娘炼制成傀儡,玉娘最后成了活死人,是因为封暝在炼制中出了什么差错,还是……你诓他的?” 厉渊哼笑:“我从不骗人,玉娘成了那副样子,只能怪封暝自己心急,傀儡秘卷最后两页虽然复杂晦涩,却是至关重要,参透了,便能为灵魂重铸肉身,也能为肉身灌注灵魂。” 厉渊意味深长道:“前者可为身死道消的修者谋福,后者……我想,藏青山那小子应当很需要。” 据说钟辞保存着廖安的遗体,若南灼也无法为他从冥界带出廖安的灵魂,那位廖安的遗体重新捏就一抹魂魄,似乎成了复生廖安唯一的选择。 只是…… 昭昭迷惑不解:“魂魄乃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要如何做才能往肉身中灌注灵魂,还能让复生之人与从前别无二致?”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64章 她来 ◎就当是报恩啦◎ 厉渊当年并没有看过封暝当年从傀儡师手中得来傀儡秘卷, 他不过是在平等王提审傀儡师时听过一耳朵,将这堪称奇诡的术法记了下来罢了。 如今傀儡秘卷一分为三,除了巫繁和宋涛恩, 可能再无人知道其中关窍到底如何了。 昭昭有些泄气,燃魂灯的灯芯已经所剩不多, 他们不好久留, 她拉着谢浔白跟着鬼差匆匆朝外走去。 厉渊没有动,他凝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偏头睨向一旁的屏风:“封暝死后,冥界竟养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家伙。” 空旷的大殿中响起清脆的“笃笃”声, 一张涂着夸张腮红的小脸从鬼火照不到的黑暗处探出来。他披散着头发,头上戴着高高的峨冠,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分明是小孩子的模样,却偏偏穿了极为华丽的衣袍。 像街头卖艺的侏儒。 木屐踩过冰冷的砖石,鬼王慢吞吞地走到厉渊身前,小手紧张地提着过长的衣摆, 垂着眼睛说道:“你就是厉渊大将军么?” 厉渊颇为嫌弃地盯着他的脑袋。 鬼王又道:“你太高了,要蹲下来一点。” 厉渊哼笑了一声, 拿出尚未修补完整的鬼王印扔进他怀里:“鬼王印的碎片和朱厌遗骸都找回来了, 两个月为期, 如若你不能将恢复它昔日的威势, 我就让冥界易主!” 小鬼王捧着鬼王印, 不知所措地看着昔年的叛将。 厉渊不欲与他攀谈, 扔下东西转身便走。 得到朱厌遗骸后, 他尝试多次都无法将鬼王印恢复如初, 只能认命地明悟, 这样被冠以“鬼王”名号的法器,兴许只有鬼王才能复原了。 可惜…… 厉渊不乐意地又看了那个小鬼头一眼,大摇大摆地在一众鬼差的注视中离开了冥界。 * 从冥界出来后,东方翻起了鱼肚白。昭昭拍去身上沾染的阴郁气息,一抬头便见到谢浔白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金色密信。 “怎么了?”昭昭走上前,好奇地打量他手中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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