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书珩记起在洞中时他们之间隔着的那层薄布, 他摘下缚眼绸布去取衣服,手碰上那片布料时,方才匆忙一抓的触感再度鲜活。他把那件抱腹递给她。 阿姒手忙脚乱地穿上:“剩下的我自己穿就好。” 晏书珩照做了。 目光望着纱帐而不是她:“你先穿着,我出去唤人送些吃食进来。” 他走后, 阿姒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住,卷着被子在榻上打滚。 亲也亲过, 抱也抱过了。 在洞中甚至未着寸缕地相贴取暖,可也没适才这般难为情啊! 他误抓过的地方似还隐隐发紧,阿姒伸手去揉, 不能自抑地想着他掌心厚茧擦过那一瞬…… 似乎有些怪异的舒适? 阿姒飞快缩回手。 她抓过被子蒙住脸:“天啊,我在想些什么啊……” . 晏书珩出了房门,靠在门上平复稍许,这才踱下楼。 穿云破雾忙上前。 见到晏书珩时,二人稍愣。 依旧是那个如明月清风般的长公子, 身上散着沐浴过后的清香,神色淡得像天际的浮云, 可耳垂却是通红。 长公子害羞了,这可真是稀奇事! 几人到了一处厢房,晏书珩兀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穿云抬眼偷觑晏书珩,长公子这会正经得反常。手放在茶盏盖上,指关微微屈紧,像在克制着什么。 晏书珩问起江回。 破雾道:“那日我们的人去追时,来了两个汉子前来接应,我们人手不足失手了。” 晏书珩笑笑:“了无牵挂,目的也达成,自不会回来。找个会鲜卑语的幕僚传信给晏家在北燕的人,查查慕容凛的家眷及下属,我要知道江回的真实身份和他来宜城的目的。” 提到江回,难免想到与他有关的人,喉间一阵干燥。 晏书珩饮了口冷茶。 掌心顶到杯盖时,青年眸色黯了黯,旋即不由攥紧杯盖。 他把江回给他玉箭交给破雾,“让张幕僚确认这可是祁家之物,并暗示他我对江回的话半信半疑。” 那幕僚是祁氏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祁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动作,与其惹其忌惮,不如借线人之口,让祁家知道些他想暗示他们的事。 晏书珩又提笔给祁君和去信,在信上说尽管刺客拿出了证据,但他信任祁家,话虽如此,可字里行间却仍透着满满的无奈和悲凉。穿云略不忍:“祁郎君为人正派,只怕会为难。” 青年笑了笑:“我能猜得出是离间,子陵如何猜不出?”选择让祁家的线人传达他半信半疑的态度,却写信给子陵诉苦,是要暗示祁家父子——因有证据在,他的确怀疑了,但仍希望继续交好。 祁家父子眼下正处风口浪尖,又逢陛下重用颍川陈家,在此当口他们不愿被晏氏怀疑,落得腹背受敌,便会在不触及根本利益时给晏家让利,甚至促成此事以表诚意。 这正是那日他暗示江回时所说的对他有利的供词。 江回是个聪明人。 这点他们倒是很有默契。 想必他一早就想过搬出祁家,若他晏书珩信了,则算成功离间;纵使自己不信并要借此达成目的,江回也乐意见南周因此番动作而动荡。 穿云拿着信出去,晏书珩则独自坐在厢房中,对着茶盏蹙眉。 一护卫来报:“长公子!李城主在山匪中抓到那郑姓郎中了!” 青年正靠着椅背阖目养神,手中转着一杆细细的狼毫笔:“让他们把人带来,明日我会会这位‘老丈人’。” 随即他回了楼上。 困乏了数日的阿姒已然入睡,晏书珩坐下,长指在她发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惹得女郎不满蹙眉,他笑着在她后背轻拍了下:“脾气挺大。” 晏书珩躺下,自身后揽住她,两人身量本就悬殊,阿姒睡觉时爱蜷成一团,缩在他身前如大碗套小碗。 他顿时喜欢上了这将人拢在怀里,严密契合并且牢牢掌控的感觉。 宛若身上的缺口得到了填补。 亲昵且带了些占有的意味。 晏书珩生出一股满足和踏实感,拨开阿姒长发,齿尖在她后颈惩罚般一下一下地轻咬,咬出女郎低低的娇吟。 但阿姒并未醒来,她只是闭着眼转身,像往常那样把青年当成一卷被子,细长的腿圈到他腰上继续睡去。 青年霎时像被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了,身形骤然僵滞。 真难缠,他万般无奈。 . 睡梦中,阿姒恍似回到白日沐浴时,但这回替她沐浴的不是夫君,更不是竹鸢,而是个不辨面容的陌生女郎。 阿姒嗔道:“阿姊,你搓痛我了。” 她夺过巾帕要自己擦洗,身前一阵发紧,阿姒顿时清醒。 身后紧紧贴着一个温热紧实的身躯,熟悉的淡香告诉阿姒,这是她的夫君,一切都和往日相差无几,可要命的是,她身前覆着他温热有力的大手。 更要命的是,是她主动握着这手往身上柔软的地方放,而那只手正克制地屈起手指,腕子后缩着抵抗! 幻想着此情此景,连阿姒都忍不住暗骂自己孟浪,她欲趁夫君还睡时悄悄松开那只手,腕子却被反手握住。 青年还记得他昨日的承诺,在同一时刻轻声道:“是我,你夫君。” 阿姒要把手收回,却被往他的方向带了带。他声音清越,不似刚醒转,拇指在她腕上惩罚般轻揉:“夫人强迫了我,想当作无事发生?” 这叫什么话! 什么叫她强迫了他? 阿姒挣脱未果:“是因你今日给我洗澡洗得不干净,我不大舒服,在梦中抓着布巾又洗了一遍。” “原是如此啊……” 他松开她,手移到她背后漫不经心地游移着,很是温柔。 在阿姒看来,却像毒蛇吐信。 青年把她搂得更近了,清润声音凑近耳边:“是我不会服侍人,明日再给阿姒认真洗一回将功补过。” 阿姒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感动更谈不上,索性装聋作哑。 他笑了下,待阿姒彻底清醒后,才道:“有人在山匪中抓到了郑五,阿姒可要见一见?” “郑五?” 阿姒眸子顿时冷下,旋即又覆上茫然,她本打算待回到建康彻底安顿后再告知他自己失忆的事。 但经历了数月的相处和这几日的生死患难,对这位哄骗到手的便宜夫君,阿姒越发信任,她拉住他:“夫君,有件事我一直未想好如何告诉你, “我……没有过往的记忆。” 青年温润如水的嗓音起了波澜:“阿姒说什么?” 阿姒咬咬牙,决定再哄一哄他。 同样的事用不同的缘由遮掩,呈现出来的面貌亦会不同。 她飞快圈住了他的腰身,脸颊紧贴着他后背,好似极害怕失去他:“夫君,我怕你嫌弃我……郑五当初说失忆的人等同于半个傻子,让我不要同外人说起,和你在一起后,怕你嫌我是累赘丢下我,更不敢提失忆。” 晏书珩如何能不知道? 起初是觉得失忆的她逗起来更有趣才未拆穿,上了心后相较于诱使她说出,他更贪图她的主动坦诚。 他把女郎从身后一把捞入怀里:“关于过去,阿姒可还记得别的?” 阿姒苦恼摇头:“我是偷听了郑五和云娘的对话才知道他不是我亲爹,当时只想求生,哪顾得上试探?” 晏书珩轻叹着搂紧她。 见他未生气,阿姒暗自放心。 旋即青年俯下身,贴在耳边蛊惑般低声问了她一句话。 阿姒骇然睁了大眼。 . 驿馆后方厢房中。 一中年男子拘谨端坐在室内,模样清癯,周身透着温厚。 正是郑五。 门开了,来了位冷面护卫:“我家公子姓江,乃一寻常小吏,阁下在人前不可妄提长公子。” 郑五忙点头:“小人绝不在阿姒跟前提有关长公子的半个字!” 护卫走了,又过片刻,一个清越的女声自廊外传来。 “夫君让我来看谁?” 月白裙角出现在门边,郑五上前两步,话音颤抖:“阿姒,这些日子你都到哪去了!你的眼又怎的了?” 阿姒一听到郑五的声音,顿时面色煞白,却未曾走开。她厌恶道:“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当初你和云娘要把我献给权贵时,我就没有父亲了!要不是江回带我离开,我还不知生死!” 绸布将阿姒的神情遮住了,郑五推断出这丫头当未听到那夜他和云娘的谈话,即便听到也不知全貌。 只要能圆得上,就还能转圜。 他忙解释:“阿姒,当初云娘气量狭小,我便告诉她你是我捡到的,本以为这样可以让她对你好一些,不料她却说要把你献给城主。我听说晏氏长公子似乎对你有意,心想若你能被长公子看上,云娘也不会再揪着你不放,这才让你误会了……” 阿姒偏头不语,似半信半疑。 郑五要上前一步。 阿姒身侧的白衣郎君抬眼淡淡看他一眼,他顿时止步。 阿姒冷哼了声:“我就不信你未动摇过,如今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当真是可笑!”说罢她愤而往外走。 那在旁看戏的白衣青年亦优哉游哉跟了上去。 室内只剩郑五。 因不知那孩子究竟是否得知真相,他忐忑待了许久。 但片刻后。 廊道上有人踉跄奔来,伴随着低泣声,竟是阿姒。 她与郑五保持着距离,带着哭腔道:“爹爹,江回他……他方才同我说,你不是我爹!还说我是他仇家的女儿,可我就是爹爹的女儿啊……” 郑五迅速捕捉到要点:“仇家?是你那位夫君说的?” 他霎时明白晏书珩初见阿姒时直勾勾的那几眼不是心动,是认出仇敌之女!甚至眼下他还假扮阿姒口中的“江回”捉弄阿姒!至于今日翻脸,许是没了耐心。 郑五悔之莫及。 正忐忑时,那温润郎君悠然而至,走向吓得浑身发颤的阿姒:“夫人为何如此害怕,是江某伺候不周了?” 笑虽温雅,语气却叫人一个哆嗦,犹如遇到毒蛇。阿姒躲到郑五身后,颤声:“爹救我,他又要打我……” 郑五暗自庆幸自己适才说话时刻意穆棱两可,只说阿姒同云娘说了她是他捡来的,却未说此话真假,忙转了口风道:“孩子,我同云娘说的话不止是为了让她放轻戒心,更因我的确不是你亲爹。当初我女儿刚没,我悲痛万分时捡到了你,见你失忆,索性当女儿养着。” 阿姒不敢置信,还想说什么,却被晏书珩扯回,噙着戏谑的笑强行带离房中:“夫人,跟为夫回去吧。” 郑五惶恐地看着阿姒被拉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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