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熟悉,不知是谁的。 直到下一声脱口而出时,她才陡然意识到不是旁人。 是她自己。 面对面时,阿姒已觉得他身形高挑得让她生出压迫感。 可背对时,她才知道何为压迫。 他的肩膀甚至越过她头顶,双臂撑在两侧,青年腰背弓起,肩背覆住阿姒。她被整个罩住,身子显得格外娇小,似大碗套小碗。若有人闯入,根本发现不了他下方压了她。 他控着她,带她笃定往复,阿姒数次往前扑倒,又被温柔抓回。 “阿姒,唤我一声,好么?” 耳后传来的声音温柔清润。可声音的主人却健壮高大,胸膛结实,劲腰有力,行事时简直判若两人。 阿姒只觉得柔声诱哄自己的人,和身后欺负自己的,是一文一武的两人。 这无端激出她隐秘快意。 他感觉到了,捉住她揪着枕头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极尽缱绻:“不会有错。三年前,是我遇见了豆蔻之年的你,三年后,也是我娶了十七岁的你。” 偏房内。 竹鸢郑婶不安候着。 适才一切着实叫她们提心吊胆,刚打了个哈欠,隔壁便吵起架。 娘子一直在说:“不,不。你不是我的夫君,你不是江回!” 郑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长公子不是为了女郎隐瞒身份,而是抢了别人的妻子!还冒充娘子的夫君!而这位娘子还懵懂地一句句唤着长公子夫君,甚至每夜共枕,以为与自己交'欢的是她那夫君。 后来对面开始一声接一声,越来越猛烈地捶墙,可长公子和女郎都出奇安静。忽然间,娘子长长地哭了声,盖住长公子压抑的痛哼,一切声音彻底变得靡乱放纵。 竹鸢这才明白,他们哪是在涂药? 屋内,炉中熏香缭绕。 喧嚣骤止,朦胧光影里映着帐内交叠的一双影子。 许久,传来青年沙哑的嗓音。 "阿姒。" 热汗坠下,正好落在她眼角。 他万分温柔地吻去。 额头相抵,十指紧扣,目光纠缠:“可现在,你是我的妻了。” “阿姒,唤我夫君。” 像是怕她离去,晏书珩把阿姒轻轻拥住,下巴贴着她颈间,肩头墨发打散落榻上,和她的青丝安静地交缠。 阿姒倦极闭眼。 趴着那猛烈一遭后,她以为无事了,不料他又坐起身,把她抱入怀中。一边柔声安抚,一边控着她重重压下。这人只有面皮和嗓音是温雅斯文的,直到她崩溃好几次,他才放过她。 此刻,晏书珩轻贴上她额头。 呼吸交融,缠绵目光像春日细雨,身上春情亦余韵未散,可阿姒心中却丝毫感受不到春意。她平静地与他对视,声音虽还绵软,却冰冷冷的无半点温情:“晏书珩,是因我从前招惹过你,你才要如此捉弄我、欺骗我?” 晏书珩稍顿。 他认栽般轻扯嘴角。 “原来阿姒还未恢复记忆啊,是我因醋意失了理智。” 在阿姒发怒前,他的语气恢复郑重:“你从前的确招惹过我,但我和你走到今日,并非为了报复。” 他稍顿,汗湿的额头贴她的:“阿姒,我是真心把你当成妻子。” 阿姒嗤道:“光风霁月的晏氏长公子,竟也会夺人之妻?” “不,你是我的妻。”他扣紧她的双手,语气一点点变得温柔。 阿姒纠正他:“我的夫君,是江回。” 晏书珩目光温柔。 “当初是他先丢下你的,将你带下山、与你日夜朝夕相对的人,是我。 “你本也是为了求生才和他在一起,利用他和利用我,有何不同?” 阿姒抛却此前所有的记忆和情愫,逐字逐句道:“若不是你,我会等到他,今夜与我行夫妻之礼的,也会是江回。你不过是替他全了礼罢了。” 这次晏书珩未被激怒。 二人仍十指交握,他的手一点点收紧,男子的指节天生粗'大,他握紧时,阿姒的指缝都被撑得发痛。 这胀痛让她想到其他难以启齿的事,阿姒这才发觉自己光顾着琢磨他那些话,竟忘了他竟还留在这。 她气道:“你滚出去!” “好。”晏书珩哑声撤离。 他掀开纱帐,一阵沙沙声过后,他已衣冠齐整地坐在榻边,轻柔地在阿姒额上落下一吻:“我去端些水来。” 阿姒未理会他,等到他走出几步后想起之前他替她擦身的日常,她咬牙叫住他:“我要沐浴。” 他笑了下,回过身,“那我唤她们抬水,阿姒还想要别的么?” 阿姒不看他:“给我一碗药。” “不必喝药,有此香便可。”晏书珩随即走到角落里,将香灭掉。 阿姒牵动嘴角冷笑。 果真是世家子弟,连动情时也不忘记这些关乎利益的事。 或许他连那时也在权衡利弊。 晏书珩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温言解释:“并非我不想,而是时机不合适。你也曾说过不想过早生子。” 阿姒充耳不闻,只当是场面话。 水备好了,阿姒拒绝任何人的服侍,但她刚一起身,就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晏书珩及时扶住她。 “我抱你过去。” “别碰我!” 阿姒冷冷推开他,一手扶着床架起身,自行往里去。 晏书珩终是止步,凝着她的背影不语。他立在门口吹了稍许冷风,把汹涌的血压下,这才唤人在西厢备水沐浴。 祖父曾说他还不够理智。 原本晏书珩并不认同,但此刻沐浴在热汤中,肩头的伤口被热水烫出刺骨的痛,痛意蔓延到心口。 他突然苍白地笑了笑。 祖父的话并无不妥。 他自幼喜欢攻心,每一步都要尽可能地谋算人心。但纵使他在涉及朝堂和家族利益早已能做到全然理智,可还是在感情上失了控。 他知道阿姒骨子里倔强,想彻底得到她的心,应在她对他依赖最深时主动告知真相,而不是等她察觉。 他也知道,若在她得知真相前有了肌肤之亲,只会让她误以为他是想借生米煮成熟饭来逼迫她留在他身边。 更知道阿姒吃软不吃硬,不能用强。 都知道,但还是失控了。 可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为。 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想要的人会尽力留在身边。 晏书珩套上外衫,触碰到肩头被咬破的伤口时,眼底一霎温柔。 出了厢房,竹鸢在正屋前侯着。 晏书珩问:“她出来了么?” 竹鸢为难道:“未曾,娘子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让婢子服侍。” 晏书珩望向屋内,又道:“往后你们不必替我遮掩。若她问起,只说受我之命行事,阿姒通情达理,不会迁怒你们。但你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人,想必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他在炭盘前烘暖身子和手,这才往浴房的方向去。 . 浴房热气蒸腾。 阿姒泡在水中,疲惫地靠在桶壁上,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泡在浴桶中,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却恍若隔世。 闭上眼,往日的记忆涌上,那个已沁入骨血的清润声音在耳边说着话。 那声音时而清冷,一如说话少年淡漠疏离的神情。 “多谢,你的恩情,我会偿还。” “你要我带你走?” “不是天未亮,是你失明了。” 少年的面庞消于黑暗中,只剩一个忽清润如玉的声音。 “别怕,我回来了。” 但有时,清越之中或藏着淡淡讽意,或蕴着些微危险。 “怎么在抖?是我吓着你了?” “招惹了我,只言片语便想遮掩过去,世上有这般便宜的事?” 不知何时起,那声音里便只剩下偏执和柔情,偶尔还有含笑的捉弄。 “我知道,夫人又疑心我了。” “阿姒,唤我月臣。” “既然喜欢,就别推开我。” …… 他曾经多次提起那位“晏氏长公子”,她却以为他是在吃味。 明明枕边人换人的迹象如此明显,她却因为心软内疚,因为想自欺欺人,一次次地因他的话而卸下防备。甚至于,她还当他是担心她不喜欢他的本性,每次都要在过去的他和彼时的他之间端水。 在船上亲昵后的次日,他说要让她忘掉过去的他,只记得如今的他。 在宜城时,他说移栽海棠时要保留原有的土壤…… 原来他当真是以树喻人! 耳边回荡着今夜他提及官场是非时说过的那句偏执的“我不会输”。 阿姒缓缓睁开眼。 水雾蒸起,她眸中稍显迷离,但雾气散去时,只余一片清明。 动了动身子,痛意从水下传来,阿姒扶着桶沿,难耐地喘着气。 这个混蛋! 今夜的种种挥之不去。 这令人羞耻的痛让她更为气恼。 他不是不喜欢输么? 她也不喜欢。 她如今虽无权无势,但好歹身心都是自己的,除了死亡,谁也夺不走。 她更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不会因有了夫妻之实便臣服于他。过去数月,她的确因为他而得以平安度日,不受颠沛流离之苦,这点阿姒不会否认。 但这只能抵消她一半的恨意。 至于今夜种种,全当是她自己没花钱还寻了个清俊的小郎倌。 不过露水姻缘,春风一度罢了。 至于未来…… 阿姒眼中闪过茫然,但很快眼前真切的画面让她变得坚定。 当初若非失明,她根本不会借着救命之恩嫁给江回,更不会认错了夫君。如今她已复明,至少不会走投无路。 与其伤春悲秋,沉溺在过往气恼中逞一时之气,不如想想如何为往后打算。过去数月较之她漫长人生不过是树上一段蛀了虫的枝桠,折去不要就是。 眼下要做的,是如何让这株大树繁茂生长,重新焕发生机。 水快凉了,阿姒起身穿衣。 穿上寝衣时,一想到他当时静坐在旁,含笑看着她穿着他寝衣时玩味的神情,火气又蹭蹭烧起。 阿姒扶着墙,从浴房出来。 为了不让水渗到正房,浴房地势略低,出来时需上两个台阶。 今日刚经了那样一遭,甫一抬脚,撕扯般的痛传来。 脚下一滑,阿姒朝地面摔去! “小心!” 从帘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迅速扶住她。阿姒痛得倒吸一口气,随即身子一轻。 她被拦腰抱了起来。
第48章 阿姒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混蛋, 你又要干嘛!” “我抱你过去。” 青年嘴角温柔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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