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是生似白狐模样的恶狗! 他与她交颈纠缠,附耳低语时像惑人的狐妖;掐着她腰肢不放,尽贯而入的力度凶狠得像狼;可明明两人都做了,也算熟悉,然而此时阿姒看着前方的墨衣青年,却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刹那间,时间被不断往过去推。 他不是那个给她写信,满纸缠绵悱恻,厚颜无耻的青年。 也不是压着她抵'死缠绵的人。 更不是那个在雨夜背着她淌水、在荒芜山洞中褪衣为她暖身的夫君。亦不是那个在她怀疑试探时,用巧妙且故作可怜的言语使她心软的骗子。 他是晏书珩。 是那个无意撞见,只一个眼神就让她莫名戒备的世家公子。 百余个日夜的时光就像投入炭炉的纸,在炭炉中化为灰烬。 阿姒觉得自己似从未认识他。 她不由自主后退,不慎踩到个被雪覆盖的小坑,一下跌坐在地。 守在一侧的竹鸢忙上前,但有道玄色身影已先她一步。 晏书珩快步到了阿姒跟前。他蹲下身,替她扒开脚边冰凉的积雪,担忧溢于言表:“脚可有扭伤?” 他一出声,阿姒更困惑了。 这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却像受惊了。 晏书珩宛若回到当初在山间小院时,那时她怯怯地从柜中钻出,听到穿云笑出声,吓得往他身后躲。 不同的是,当初她是在寻求他的庇护,如今是被他吓到了。 也不尽然,晏书珩自哂。 她当初寻求的是江回的庇护。对她而言,只认识三个月聚少离多的江回,比朝夕相处数月的他更可靠。 他收起杂念,利落地把她抱起:“像只兔子一样,可我又不是狼。” 调笑的话冲淡他周身的陌生,阿姒冷淡地移开目光。这身乌压压的装束,的确不是狼,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乌鸦。 她语气冷硬道:“放下我。” 晏书珩假装没听到。 她蹬了蹬腿:“我说,你放开我!” 他这才低下头,笑着望入她眼底:“阿姒生气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阿姒白他一眼。 青年稍稍低头,颇无奈道:“怎么办,你越是如此,我越想吻你。” 阿姒像只气恼的刺猬,目光也像刺一般。那夜蛮横又迷乱的记忆早已彻底颠覆了她对此人本斯文儒雅的印象。对他这句厚颜无耻话,她深信不疑。 眼看着他慢慢朝她低头,阿姒迅速伸手捂住他嘴唇。 晏书珩挑眉。双唇微张,唇瓣擦过阿姒手心,他甚至有意无意地伸出舌尖,像一支狼毫笔一般,笔尖带着一抹暧昧的湿意,轻划过最柔嫩的地方。 润泽触感勾起某些记忆。 晏书珩噙着笑,深沉的目光直勾勾地摄住阿姒,她读到了毫不掩饰甚至故意暗示给她的欲'念,他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眸进入她,进入她心里。 知道自己总是容易想歪,阿姒起先感到羞耻,继而是愤怒。 这人就是在有意地勾引她! 什么如圭如璋、如松如竹的世家长公子,勾'引人的手段真真层出不穷,根本就是个惑人的妖精! 眼见着阿姒耳垂越来越红,眼底羞恼越重,晏书珩放过了她。 回到小竹园。 晏书珩放下阿姒,替她解开狐裘,又要去脱鞋履,被阿姒推开了。 尽管知道是自己想歪,但仍是她会有种错觉,下一刻他要攥住她脚踝,高高往上推,让她的全部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那些记忆让她羞耻,总是想歪的自己则更让她恼怒。 阿姒推开她:“不劳烦长公子。” 正好郑婶将饭食端来,两个人面对着面,一言不发地各自吃饭。饭后,阿姒埋头看她南周风物志,而晏书珩则在一旁,以手支额看着她。 “听说我们阿姒把我的家书篡改一番后,念给护卫们听了?” 阿姒当他是空气。 晏书珩自顾自道:“早知如此能博阿姒一笑,我该日写三百封。” 阿姒终究忍不住回怼:“真不要脸!你既敢写那些不要脸的信,我就敢让你的下属都知道,他们长公子原来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晏书珩故作窘迫,叹道:“可阿姒你故意称我在信中哀叹自己不能人道,岂不是连你也一道蒙受屈辱了?” 阿姒又不想接话了。 面前乌云压顶般覆上一道黑影,他隔着几案撑起身,此刻的他官服未褪,处处昭示着权势,权势便近似于掠夺和占有。那夜被蛮横占有的记忆实在挥之不去,阿姒至今还会下意识腿软。 他眉梢挑出一个暧昧弧度:“阿姒这般暗示,我才知那夜并未让你如意,我也是怕阿姒受不住才有所收敛,不过你既如此想,不如稍后你我再做几次——” 他怎能穿着身庄肃的官服说出这种话!阿姒眸子微睁,往后挪了挪,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下流!” 晏书珩收起逗弄坐会原处,目光描摹她比几日前尖了的下巴,怜惜叹道:“明明这么怕我,却不把自己照顾好,届时又该如何从我身边逃离呢?” 阿姒扯扯嘴角:“我是被那些不要脸的书信恶心得食不下咽。” “我下次收敛些便是。” 晏书珩又道:“听姜医女说你可以出去见见日光了,明日带你去摄山赏雪?顺道也让那位道长再帮着看看。” 正好阿姒也想出去走走,以晏书珩的性子,大抵不会在此关头放她独自出门,她只能点头道:“好。” . 次日清晨,薄雾初散。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晏书珩百无聊赖道:“日若白驹,距上次和阿姒一道乘车竟已近月。” 阿姒闭目养神,安静如一樽白瓷观音,思绪却不自觉顺着他的话游走。 上次在车上是何情形? 他患得患失的话在耳边回响,阿姒睁眼,对面矜贵端坐的青年将她拉回现实。 她冷淡地错开眼。 晏书珩见此,拿捏着分寸,安静地伴坐身侧。 天儿冷,阿姒披着厚厚的狐裘,下车时不慎踩到裙摆,青年迅速接住她。 此情此景,和过去每一次他抱她下马车何其相似。 但阿姒顾不上回忆往昔,陡然的动荡,让她想起那次惊马。 此刻看着晏书珩,她心中忽而洞明,直截了当地问他:“当初长公子是为了见殷将军而故意落入山匪手中?” 两人正上着台阶,晏书珩虚虚扶在阿姒腰后的手微收,他知道她在意什么,解释道:“是,但惊马实属意外,我事先并不知情,后来——” 眼前闪过她依偎在江回怀中依赖的姿态,青年微蹙眉头:“殷犁要放人时,是我让李壑的人出现,顺势成为人质。” 阿姒停下脚步。 晏书珩亦是停下。 复明后,她的眸子不再茫然,瞳仁黑曜石般,通透,似能看透一切。此刻她凝入晏书珩双眼,眼底闪过讥诮:“原来长公子早有成算,当初倒是我多虑了。”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为了给她讨要一碗饭,亲自去见殷犁。连发现被郑五欺骗时都未曾掉过泪。 那日她却为他哭了。 晏书珩亦凝着阿姒,温言道:“此事是我不周全。我知道自己能带着你全身而退,却忘了你不知道,会因此不安。可我直到过后见到你的眼泪才意识到此事。” 山道上吹来寒风,将阿姒眼底的笑吹得疏离,她错开视线,抬脚迈上台阶。 或许他带她跳马时的确豁出一切,照顾她时亦真心实意,甚至那句“同生共死”也是发自内心的。 但她一直以为那是生死关头,发觉他有所凭恃后,这句同生共死就变了味。 风声中传来阿姒平静的声音:“一碗清水无论如何澄澈,只要掉入一滴墨汁,便不复如初。” 晏书珩侧首看她。若面对面看时,她清稚又妩媚,让人觉着亲切。但她鼻梁秀挺,羽睫纤长,不笑时,侧颜像摆在博古架高处的珍贵瓷瓶,易碎但也遥不可及。 如此矛盾、让人猜不透的一个女郎。 他本以为数月下来,又有过去的前缘,自己已算了解她。 此刻才知非也。 看了许久,晏书珩才轻说:“我知道。” 但他也知道,一碗清水会被一滴墨汁染脏,可若是一缸、一池呢? 只要不放手,他们一同经历的岁月总会从一碗,慢慢攒成一缸、一池。 终有拨云见月那日。 可一旦放手,便只能错过。 阿姒又问:“阿晟也是你刻意安排的么?我想,他不是一个寻常孤儿吧,你是想借我之手收养,好引开他人耳目?当初你为流民募粮,是不是也另有目的?” 可她实在不明白,周遭都是他的亲信,还有谁值得他刻意虚晃一招。 莫非权盛如他也会被人盯着? 晏书珩没有直面回答,只感慨:“有妻聪慧如卿,夫复何求?我家阿姒越是聪慧,我越不能放手。” 阿姒全当是鬼话:“世家中聪明的女郎多了去了。” “但不是每一个聪明的女郎,都能与我心有灵犀。也不是每一个聪明且与我心有灵犀的女郎,都能让我甘愿一日写上三百封情笺。”他望向她垂至在腰后,随步履摇曳的发尾。 阿姒清冷的外壳顿生裂痕,她像只炸毛的狸奴恼道:“别提情笺!” 发怒的她就像毛发竖起的雪色狸奴,看着高不可攀,却让人想伸手揉一把。 晏书珩忍住了。 他收回手,好脾气道:“好,不提。” 到了观中,阿姒见到那位老道。号过脉后,道士颇为失落地恭贺:“依老道多年经验,女郎已近痊愈。” 这话如同一道仙音,阿姒眼眶微润:“那……我可还会再次失明?” “只要好生将养,应当不会,稍后贫道再替女郎开些巩固的方子。” 阿姒看到老道眼中强压着的不能继续敛财的遗憾,本想婉拒,余光瞥见身侧青年绣着云鹤纹的贵气袖摆上的云鹤纹,便不作声。虽说他也不缺银子。 但只要看他吃亏,她就高兴。 老道以为她是为难,看向晏书珩。晏书珩轻抚阿姒面颊。 “莫怕,夫君有钱。” 平白被占了便宜,阿姒狠狠瞪他一眼。 而老道喜滋滋回了观中。 建康王目空一切的眼神淡淡扫来,忽道:“我要见她。” “您是想见晏郎君,还是那女郎……”对上那无情无欲的眼,道人哪还不明白,“我这就安排!” 这厢阿姒和晏书珩正在亭中等候。晏书珩手指点叩石桌,看着阿姒又气恼又冷淡的样子,微扬的嘴角一直未压下过。 一道僮小步跑着过来:“长公子,王爷在上次见过的地方等您至前方小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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