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书珩的手扣紧几案,指关泛白,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头顶,他的气息越来越沉。 两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像有根丝线牵着阿姒的视线,她抬眼看到一线晶莹酒液落在他喉结上,喉结遽然滚动,酒液迅速划过冷白的脖颈,没入交领,不知会流向何处…… 无端地,阿姒想饮水。 刚要动,手便被握住了,他的手很热,热意渡给了阿姒。 她更想饮水了。 空气凝滞,有些燥。 青年低沉蛊惑的声音响起:“若我未曾欺骗,阿姒可还想要我?” 阿姒分辨了下,判定他应是在指他们的未来,而非别的。 或许,也有别的意味。 但眼下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蛊惑,却也有些威胁的意味。 若他说的要法是前一种,口是心非地说一句“想要”并不会少斤肉,还能降低他戒心,寻到“不要他”的契机。 若是后一种…… 横竖都做过了,眼下民风开放,只要不致有孕,结果她也能承担。 但为了不让他钻空子引诱,阿姒将范围界定得更窄:“我会留在你身边,可你也不能骗我,更不能负我。我不做妾,也不允许你有任何姬妾。” 手被他扣住了,力度克制又汹涌,上方晏书珩气息微沉。 “这些不必担忧,我无心纳妾,你只需回答我,阿姒你—— “还想要我么?” 他语气像是浸了罂粟花汁,阿姒宛如话本中为妖女侵占心神的佛子,理智深知该恪守道心,意识深处却也想去尝一尝那销'魂蚀骨的极恶之果。 鬼使神差地,阿姒缓缓启唇。 “要…… “啊,不——” 反悔的话被他堵了回去。
第53章 口中侵入淡淡的酒香。 长舌轻缠, 阿姒本未饮酒,此时唇齿间却染了他送过来的酒。 阿姒听到他凌乱的气息,身子一轻,她竟被他抱到了对面。船只猛晃, 在激起的水流声中, 她撞入他怀里, 亦撞入他正定定凝着她的眸中。 那夜复明时, 罗帐内昏暗蒙昧,只够她瞧清他的面庞和身形。 这算是她第一次在看得见的情形下和他唇舌交缠, 两人都未闭眼。 晏书珩对上了阿姒因情动而惊惶的眼, 她眼底正因这极具侵略性又缱绻的吻蒙上水雾。透过朦胧水雾, 阿姒亦清楚地瞧见他眼中映着窗隙透入的霞光,眼底却是一片颇具侵略性的幽沉。 这场亲吻缠'绵却又透着诡异。 哪有人会在动'情亲吻时,紧紧盯着对方的眸子不放? 像默不作声观察猎物的狼。 阿姒从中读到了试探。 他的确是被她与祁茵的会面勾起偏执的占有欲,因而要借亲近来试探她是否真的回心转意。阿姒要推开晏书珩的手顿住, 转而攥紧他衣摆。 她想说些话,在失'控前将事情掰正, 可晏书珩眉梢微挑,灵巧地勾住她舌尖,将她的话搅成糜软的呜咽。 外头积雪成冰, 舱内的雪却化了。 微凉的长指悄然贴入温润隙中,染上潮热。另一边则抓住堆成团的积雪,稍一轻夹,雪颤抖着碎成水。 浑身气力似被从那指端勾走。 阿姒垂眼,只见与雪白罗裙交叠的玄色袖摆轻动, 上面绣着的仙鹤一动一动,展翅欲飞。他低着眸很是专注, 这身端肃官服让他看起来更像在研读圣贤书。 可他以指为笔,钻研的并非圣贤书,而是……这一切无端有了枉顾礼教的意味,而他们则清醒地在堕'落着。 尽管上次也算疯狂,但阿姒仍是无法将眼前斯文矜贵的青年和他的勾缠搅弄的手想到一块,她茫然困惑地看着他低垂的长睫,想把他此人看穿。 晏书珩恰好在此时抬眼。 两人的目光相撞。 “阿姒今日似乎一直在偷偷看我。不必拘谨,想看便多看会。” 他蛊惑的目光化作有形的长指,深深戳刺着阿姒内心,她脑中一霎空茫。青年眉眼愈发温柔,溺在深处的一对长指像剪子般张开,轻轻一扩,再一勾。 裙摆上绣着的云雀引颈长鸣,却只发出含糊的呜咽。 阿姒的理智濒临崩塌。 “呜……”她咬住唇,这才察觉事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像中了箭的雁,不顾钉紧的玉指,吃力地撑着几案,转过身要逃离他。晏书珩静止不动,可阿姒这一转一拧,却是给自己找麻烦,她瘫软着趴倒在几上,手紧扣桌案,光滑案面因她紊乱的气息而晕开一片雾白。 美眸半阖,又用力睁开。 仿佛只要闭上眼,便等同于屈从内心放纵的念头,阿姒睁着泪眼,秀眉无助地蹙起。嫣红的唇半张,案上水雾很快消散,又更快地漫开。 “不,我……我要回去了。” 她勉强说出一句话。 青年贴在身后,和煦的声音蛊惑道:“阿姒总是口不随心。” 在她即将说出下一句推拒的话时,他的嗓音又染上那温柔而危险的气息:“阿姒当真不想要我了么?” 这回阿姒能确定,他说的“不想要他”是在问她可会从他身边离开。 她身子滞了滞。 因她的心虚和紧张,晏书珩的手被紧紧环吸住了,青年眼底愈暗,往她弱点处深探,声音亦沉哑了些。 一缕润泽从指端蔓延到指缝。 “阿姒果真在骗人。” 袖摆又是一漾,伴随着惊呼,阿姒只觉得船要翻了,她马上要坠入水中,双手胡乱挥动,拂落案上酒水。 “哐当——” 杯盏掉落的声音吸引了在舱外划船的护卫:“长公子?!” 舱内的阿姒这才想起外头有个护卫在划船,虽隔着厚厚的毡帘,可她却觉得他们似是在旁人注视下行事,这反而激起一股隐秘的、放纵的快意。 眼前煞白,摇摇欲坠的思绪轰然崩塌。阿姒抖得厉害,她终究还是坠入了这惹人堕落的深渊。 且还是在意识尚清醒时。 颈侧覆上轻柔的吻。 “阿姒……” 这一声比羽毛还轻,比狐妖在夜行的书生耳边的低喃还惑人。 尽管曾有过纵情肆意的那一个时辰,可阿姒身心有个共通之处——就如她所言那般,她的心能给,也能很快收回。她是惯会骗人的小狐狸,是勾人的精怪,也是紧紧守着自己宝珠的蚌。 哪怕曾对他敞开过心扉,只要稍有松懈,她就会紧紧闭上。 晏书珩竟觉取悦她是前所未有的艰难,他一点点欺进,像推开一扇沉重的门般,稍一松动,就会被往外推挤。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青年脖颈后仰,喉结滚动,额上青筋衬得肤色愈白。阿姒抓紧几案边缘,他的手覆上来,这玉竹一般漂亮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像藤蔓般。 看着晏书珩那只扣紧她手背的手,她便想起他滚动的喉结。 只这一眼,她犹如偶然服过一次五石散的人,平静数日后再次嗅到这惹人堕落的气息,理智被来回撕扯。 或许他这人,就是一剂五石散。 这厢小护卫还不明就里地戒备候着,只因他听到长公子传出压抑的哼声,他们的使命是护主子无恙,任何能威胁长公子安危的人都需留意,包括主子身边人。便警惕地问:“长公子,可需清理?” 护卫步子动了下。 阿姒霎时慌了,可她颤着唇,说不出话来,只慌乱无助地摇头。 “别怕。” 颈侧落下安抚的轻吻。 毡帘后,传出的声音清越而温柔,但却稍显压抑,似从牙关挤出的:“无碍,你先下去吧,不必守着。” 在乌篷船一侧还有一叶小舟,护卫闻言不疑有他,领命而去。 他武功高强,换船时可做到几乎不晃动船只,但这次即便运用了全部功力,却激得船舱剧烈颠簸。 舱内传出女子讶然的惊呼。 似哭似恼。 俄尔是几案重重一晃的声响。 “晏书珩!你混蛋,呜……” 舱内,传来似是轻拍巴掌的声音。 看来又吵起来了。 护卫眼中的长公子一直都是端谨自持的世家贵公子,便未往别处想,更不觉得长公子会和一个女郎动气,只寻思着这女郎又掀桌又打人,气性挺大。 舱内,炭盆烧得正热。 博山炉中香炉袅袅升起,又沾散不见,和阿姒的意识一样。 晏书珩从后轻搂阿姒,吵过架的两人一道半伏着趴在几案上,因这番动荡肩头皆急剧起伏,稍许,船只平静。 可静下后,阿姒却觉得更难捱了,他的存在无比清晰。那青筋一跳、一跳,像缠绕在粗壮树干上的藤蔓。 他开始下棋。 两手一上一下,各执一子。 两指轻夹。 玉做的棋子温润,好几次要从指缝滑溜而出,被他施力收紧。 往日只一处捉弄就能让阿姒心神不宁,何况三处?再坚定的书生也受不了狐狸同时用九条尾巴勾缠。 意识被撕扯得更凌乱,理智就如同舱内的雪,融得更厉害了。 晏书珩这回格外耐心,因而每一刻都被这般磨人的轻往慢来拉得无限长,阿姒潮红的侧脸贴着冰凉几案,余光能瞧见他撑起上身,而自己仍是伏着。 他是执棋者,而她是棋子。 姿态的差异使得二人之间的关系也更像掌控者与被掌控者。被撕咬的兔子亦撑起肘,上身倔强地稍稍抬高,不料却激起狼更强的掌控欲。 湖上有大风刮来。 风似蛮横刮入了毡帘紧扣小窗紧阖的舱内,阿姒垂在身前的长发摇曳,晏书珩的墨发亦随风猛晃。 远处传来细微人声。 阿姒忽地僵住,再急遽收紧。 是路过的侍婢们。 那暖阁是晏书珩处理公事和歇息的地方,因他吩咐在暖阁里备好茶水和瓜果点心及热汤,此时几名侍婢正端着漆盘走过湖边,一心细的侍婢讶道:“姐姐!这会无风,湖里的水怎的在动!” 另一侍婢抬眼,透过疏落花枝,见湖心的乌篷船来回轻晃。 起初她以为是两位主子在里头出了岔子,可那船只一前一后,笃定而有节律,哪像是出了岔子?此处离湖心最近,侍婢隐约听到里头传来低泣。她小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走吧。” 湖里的薄冰仍随水波摇摆,彻底碎成冰渣,融入水中。越往湖心,微弱的低呼越清晰,气息亦是。 乱了,一切都乱了。 乌篷船内不再是静悄悄的,水波拍船声,布料相擦声,混杂着其余声音,像有人的手胡乱从琴弦上拂过。 阿姒被吻得鬓发汗湿,心也大乱,更遑论她坚守着的“佛心”。气息支离破碎,哭声支离破碎,思绪亦支离破碎。 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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