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六、七日,戈宁都不曾再见到方大勇,连同夫君义子卫嘉言都没了踪影。 戈宁孤零零的守着马车,只觉得自己像塘里的浮萍,无依无靠,随波逐流,越靠近繁华国都,她越是犯愁。 到了京城她总不能再跟着镇北军了吧,要去哪里找夫君呢? 方大勇是洪州人,未听说有在京城置产,他们要在何处落脚? 且她失明,尚不能独立照顾自己,家中一应杂事又该如何处理? 听说要请太医为她治病,方大勇一介军户,当真有那么多银钱? 想到未来的日子,戈宁满心担忧。 萧松烈无暇顾及女儿家的心思,得已稳妥安置好戈宁便率先带人赶路。 日夜兼程数日,萧松烈率领的镇北军总算赶在吉日吉时抵达京城郊外。 辰时刚过半,大军成功和前来迎接的年轻帝王在京城的外城门会师。 城内,闻讯而来的百姓夹道欢迎,攒动的人头一直绵延到内城门。 山呼海啸般的恭贺与欢呼声中,将士们昂首挺胸,缓慢骑行在通往宫门的官道上,手忙脚乱的接下抛掷来的香囊绣帕。 丰盛而隆重的接风宴后,百官散尽,延和帝挥退身边的宫婢太监。 “烈哥你可瞧见了?方才宴上,那群老家伙的脸都要掉地上了,真是痛快啊。” 殿中无旁人,年轻帝王收起架势,姿态随意的靠在软枕上,他不甚讲究的斟了一杯茶,递给萧松烈。 “先前腾不出手,让他们安生了许多年,如今外患已除,他们是该着急了。” 萧松烈波澜不惊的接过茶杯,饮尽茶水。 延和帝思索片刻,猜测道:“行刺之事,多半与他们脱不开干系。父亲生前一直希望废除世兵制,将军户编入民户,军民从此一视同仁,以王氏为首的世家极力反对,父亲不得不暂缓,这一缓便缓到了如今。 怕是烈哥你上奏重提此事激怒了他们,于是对你痛下杀手。” 萧松烈肯定了延和帝的猜测,“能养得起如此数量的死士,无非那几家。” 停顿一会,萧松烈眼眸一厉,“废除世兵制势在必行,义父的遗愿我必定要完成。” 延和帝坐直了身子,目光坚毅,“好,有烈哥这句话,我可就放开了手去做。” 说罢公事,延和帝眉目软和下来,聊起家事。 “烈哥既已击溃外敌,得胜归来,这下可没理由再逃避婚事了吧?” 萧松烈按了按太阳穴,“是不是我娘她又说了什么?” “干娘心心念念着娶儿媳,一天念叨三回,恰逢镇北军捷报传回京,想要我做媒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延和帝昂着头颅,畅快道:“烈哥可还记得裴侍郎的孙女?当初她瞧不上咱们军户,拒绝父亲的保媒,如今巴巴的请皇后说和,欲要同萧家结亲。” 萧松烈早忘了这茬事,面无表情道:“不记得。” 延和帝点点头,“不记得也无碍,这等趋炎附势之人配不上烈哥。烈哥你且说看上谁家小娘子,我来为你赐婚。” 萧松烈垂下眼眸,没吭声。 延和帝见他不似之前那般抗拒,避而不谈,惊奇道: “烈哥这是……有心仪之人了?” 作者有话说: 萧松烈:空虚的何止膝下
第9章 ◎什么家境啊,竟能呼奴唤婢◎ 二人聊了许久,从日头高照聊到星月皎洁,萧松烈赶在宫门落钥前离开,回到位于内城平康坊的萧府时已是深夜。 萧管家早得了消息,领着一众管事候在大门前,腿肚子打颤才把人等到。 见到多年未归的一家之主,众管事心底一下子安定了,连忙迎上去,躬身行礼。 萧松烈跳下马,缰绳一丢,自有门房小厮上前牵马,他环视众位管事后,微微颔首,大步流星的进了府邸。 萧管家微弓着腰紧跟上去,边走边挑出紧要事向主人禀报。 “永寿堂与济民堂的崔、李二位大夫看完脉案后接下了名帖,答应出诊。 孟院正有了春秋,体力不济不便接诊,陛下体恤,年前就准了孟院正于家中静养,不过孟院正会派弟子前来诊脉,他亲自开方。” “大将军的信件已命人送去白云庵,想来下月中旬老夫人便能回府。” 萧松烈嗯了一声,道:“我记得库房里有不少稀奇珍贵的草药和医书,留在我手上不过是明珠蒙尘,回头让人收拾出来给孟院正送去。万寿堂空置许久,老夫人回京前记得派人修整一番。” 萧管家一一记下,犹豫一会,问道:“将军信中交代有女客来访,可要去请二位姑奶奶前来?” 府中无女主人,女客来访只怕不便招待。 萧松烈稍顿,到底没脸说出自己假扮他人夫君的事,道: “无碍,你只管收拾院子,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萧管家唉了一声,继续禀报。 说话间,一行人恰好步入二道门。 萧松烈停下脚步,看一眼左侧灯火通明的西府门。 萧管家解释道:“收到大将军的信,老奴便派人收拾客院,只是万福苑久未住人,打理起来颇费心思。” 萧松烈想了想,脚步一转,接连穿过西府门、西府穿堂门,停在万福苑门口。 万福苑是西府最大一处院落,景致极好,是萧管家特意挑选的好地方。 便是深夜,仅有烛火照明,看得不够真切,萧松烈也得赞一句清幽秀丽。 然而信步走了数十步,萧松烈不由紧皱眉头。 萧管家一边汇报院落修缮进度,一边察言观色,见萧松烈神色不对,忙道: “大将军,可是哪里不妥?” 萧松烈停住脚步,“万福苑不合适,换别处院落吧。” 萧管家面露难色:“现在换,只怕是来不及。” 萧松烈,“不必太讲究,院子平坦开阔些即可。” 说罢,他远远望了一眼万福苑中忙乱的下人,转而穿过垂花门往书房方向走。 萧管家小跑几步,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走出去许久,他才思忖着开口: “可是大将军,府上并无平坦开阔的院落可待客。” 那么大的宅邸,竟挑不出待客的院子?萧松烈偏头看向萧管家。 萧管家,“大将军您忘了?自先皇将宅子赐予您,这布局就未曾变过。” 萧松烈哪还记得这些,上一次完整的走遍萧府,已是前朝末年的事。 那时萧松烈刚攻入京城没多久,他奉命前去抄家,第一个抄的便是前朝奸相崔山的宅邸。 崔山此人显赫半生,敛财无度,又好享乐,据闻为了建造府邸耗费千万两白银,并了平康坊内的五座宅子。 除了皇城,满京城找不出比崔府更大的府宅,其景致,亦为京中一绝。 后来,这宅子被先皇原封不动的赐给了萧松烈,萧松烈嫌弃府邸太大来回麻烦,索性常住城外京营中,鲜少回府,再后来他外出征战,更是没机会仔细观赏。 萧管家道:“整座宅邸除去中路的正堂,东西二府的院落以及后花园皆是仿照江南园林建造。” 萧松烈回想一下,似乎确实如此。 进入二道门后,草木茂盛繁多,绿荫可蔽日,精致的亭台楼阁宛转其间,由曲廊小桥相连,从山上引来的活水流经府邸各处,最终汇入后花园的小湖中。 走动间,处处可见莲池假山、曲折小径,名贵的奇花异木遍布花圃,可谓是移步换景。 萧松烈敛眸思索该将戈宁安置在何处,步伐不禁放缓。 走了约有半刻钟,萧松烈忽而注意到书房不远处有一座方方正正的陌生小院。 平整的青石板铺了大半的院子,瞧着光秃秃的,仅正中有一棵百来年树龄的海棠。 开阔、平坦、障碍少,正适合双眼失明的戈宁居住。 “这里是何处?若无他用,便把这里收拾出来吧。” 萧管家闻言,提了提灯笼,视线上移寸许,隐约瞧见挂着的匾额上题有万安堂三个字。 对萧府了如指掌的萧管家心里一惊,连忙开口阻拦: “不可啊大将军,万安堂是老夫人不久前特意着人修缮,留着您成婚后居住的。” 万安堂位于府邸中心,两边的连廊前接萧松烈的书房,后接温泉汤池和小厨房,还有独立的小花园,是正正经经的主院。 主人家居住的院落,哪能用来待客。 萧松烈脚步稍顿,“当真没有别处了?” 萧管家笃定的摇头。 萧松烈又望了望万安堂,想了想,索性抬脚步入。 在院中转了一圈,查看完东西厢房与正房,萧松烈当即拍板: “就万安堂吧,把西厢收拾齐整些,花瓶摆件一应易碎物以及屏风插屏等,全都撤去。” 萧管家张口欲言,喉头滚了滚,一肚子婉劝又憋了回去。 罢了,大将军那脾性,说一不二,何况大将军不定什么时候愿意成亲呢。 “是,老奴都记下了。” ………… 三月十七的晌午,慢慢悠悠赶路的镇北军伤兵营总算抵达了京城。 伤兵们要跟随领头的百户回京营复命,医妇们亦要前往京营照顾伤患,除了当值的太医,其余太医皆要回太医院述职。 城门口,乌泱泱的人群一下分成了数拨,唯独一辆马车落了单。 众人盯着马车,窃窃私语。 “车上到底是何人?我见魏太医隔一日诊一次脉,翠姑和花嫂子更是守着马车不敢离开。” “我哪知道啊,就听那小娘子打听了几次方大勇。” “卫小郎君倒是来过几次,喏,冲着小娘子来的,不知什么身份。” 一伙人围挤在一辆牛车上,疼得直吸气也不忘插几句,正说着话,“咄咄咄”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大家伙仰头张望,见是卫小郎君策马而来,忙止了声,一副虚弱模样躺在车板上。 卫嘉言没理会众人的打量,他直直奔向中间的马车,欢快嚷道:“婶婶婶婶,我来接你啦。” 哦,是婶婶啊。 未能走远的众人失望的嘁了一声。 车厢内,戈宁正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听到便宜义子的呼声,心头一下子松快许多。 她忙掀了帘子,“怎的这会才来寻我。” 欣喜的语气里透着些微的委屈与埋怨。 卫嘉言心虚,卷着马鞭与婶婶告饶,“是嘉言行事不周,委屈了婶婶。” 戈宁向来吃软不吃硬,听卫嘉言连声道歉,她哼了哼,语气略微柔和,“我也没有生你的气……” 和小孩子计较,怪丢脸的。 “只你一人来了?你义父呢?” 停顿片刻,戈宁不由追问。 卫嘉言声音清亮,不见丝毫心虚:“大军刚回朝,营里有许多公务需义父料理,一时脱不开身,特遣我来接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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