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承认,我是有贪污受贿,收了手下兄弟的孝敬,弟……夫人该如何?” 戈宁霎时变了脸色。 她紧拧眉峰,朝着萧松烈的方向仰头,“你只知晓我大哥最恨贪官污吏,可知我亦然?” 萧松烈如实道:“将将知道。” 戈宁沉下脸,摸索到桌案上的茶杯后,抵着盏托将茶杯推得远远的。 “沾了血的银子,我们戈家消受不起。” 缓一口气,戈宁继续开口:“我一个瞎子,管不了你在外面如何行事,但是我可以管得住我自己。若你当真有贪下一笔银子,我们立即合离,戈家绝不会同流合污。” 对这个所谓的家,戈宁没多少归属感,对不甚熟悉的夫君,戈宁也缺少一些认同感,合离二字说得无比果决,瞧不出一丝可惜与留恋。 萧松烈定定地望着她,目光灼灼,“当真?” 戈宁点点头,语气郑重,“当真。” 烛光之下,戈宁神情凝重,涣散的眼眸里透出几分倔强与坚毅。 这般神态,一如那时她紧握拳头闯入左室,对抗方氏族人的逼迫。 萧松烈揉了揉眉心,许久,复而发出一声轻笑。 戈宁略有不满,“你笑什么?我在正经和你说话呢。” “尝尝看,是新茶,君山银针,”萧松烈把茶杯推了回去,接着来一句,“大将军赐的。” 戈宁真的要生气了,撑着圈椅的扶手,噌一下站起身。 正待她要发作时,萧松烈缓缓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我不曾收过一文钱的贿赂。” 戈宁将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堵了回去,好一会才半信半疑的问:“你发誓?” 萧松烈凝视着戈宁的眼眸,“我发誓。” 戈宁还是不信,“家里那些东西都是哪来的?总不能是大将军赐的吧?” 萧松烈,“夫人可曾听说过崔山?” 戈宁点头,“听过,前朝的奸相嘛,怎的提起他了?” “大将军府的前身便是崔山的宅邸,后被先皇赐给大将军。因超了规制,大将军命人在宅邸中砌了几堵墙,分割出许多三进宅院,用以赏赐军中立下功劳的将领。” “你是说,我们现在住的院子,原先是属于大将军府,”戈宁顿时恍悟,继而又道:“那这与我问的有何关系?” “当初分割宅院时,屋内的家具并未挪走。” 戈宁呆了呆,“还有这等好事?大将军可真大方……” 光是她屋里的檀木拔步床就价值不菲,林林总总全卖掉,说不得能在外城买下一座两进的小院。 终于确定丈夫没有贪污,戈宁彻底松懈下来,长吁一口气,坐回原位。 刚一落座,戈宁便立即涨红了脸。 幸好她不是气势汹汹的前来质问,否则此刻的她只会更无颜面。 “我不该随意揣测的,是我错怪了你,你、你莫要介怀……” 戈宁窘迫不已,低垂着脑袋,声如蚊蚋。 为了掩饰她的尴尬,戈宁的双手在案几上一阵摸索,指尖碰到盏托后,立即端起茶杯。 “等等……” 萧松烈伸手去拦时,戈宁早已把茶杯捧到唇边,就着杯沿,轻抿了一口。 “呵呵……好茶、好茶。” 茶水早凉了,一入口,戈宁只觉得苦而涩,什么君山银针,还不如自家晒的普通茶叶好喝。 艰难咽下的浓茶,戈宁的五官险些皱成一团,等舌尖的茶味散去,她问道: “你方才要说什么?” 萧松烈欲言又止,喉头一阵滚动,然而未能说完的提醒到底是没能继续说出口。 “无事了。”调整一下呼吸,萧松烈声音含混的说:“夜已深,回去歇息吧。” 望向戈宁的视线微微错开,落在案几上另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上。
第13章 ◎不欢而散◎ 面对她的无端揣测与质疑,萧松烈的反应出乎预料的镇定,更不曾有半点怨怪。 戈宁分不清,是她的夫君向来这般波澜不惊还是出于无所谓的冷漠。 她定了定心神,接着道:“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萧松烈,“你说便是。” 戈宁试探着道:“咱们家的下人,是不是太多了点?” 萧松烈当即明白了戈宁的心思,意外的看她一眼,“你想放她们离开?” 戈宁点点头,一脸心疼的算了一笔账: “听嘉言说,她们一个月的工钱得有二十多两呢!武大娘一个人就要五两银子。平日里只我一人留在家里,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而且,我不喜欢时时被人跟着。” 短短几日,戈宁真真是体会到了何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再多留他们一些时日,她怕自己舍不得如今被人妥帖服侍的舒适日子,由奢入俭难啊。 萧松烈不假思索,沉声道:“若只是因为工钱,倒不必辞。” 戈宁很不赞同,连连摇头。 “京城居,大不易,这里的米都比洪州的贵。托大将军的福,宅子的钱是省下了,可日常花销哪样不需要银钱使?虽我眼盲,可过些日子等我熟悉这里,也能帮上不少,留一两人尽够了。” 便是戈家日子还算富裕,也不曾一个月就花去二十两,太过奢靡。这笔钱,戈宁是打定主意要省下来的。 “是我的疏忽,还未来得及告诉你,大将军已擢升我为千户。”话音稍顿,萧松烈回想一下镇北军中千户的俸银,再对比府中的衣食住行,淡定撒谎,“俸银丰厚,还有补贴的禄米布匹等物,足够我们日常花销。” 戈宁愣了愣,茫然问:“千户是几品官?” “正五品。” “五品!”戈宁低呼出声。 岂不是比洪州的县令老爷还要高? “那也不能大手大脚,咱们刚到京城,以后要花钱的地方不会少,何况……”喜讯来得猝不及防,缓过神,戈宁继续劝说,说着说着,她垂下眼帘,“何况我的眼睛还不知要花多少银钱才能治好,省着点总是好的。” 与戈宁的忧虑相比,萧松烈像是没放在心上一般,随口一问:“夫人是不相信我能养得起全家上下十数口人?” 戈宁听出他的不以为意,侧了侧身子,企图用长篇大论说服他,“只是觉得不必如此,再多的钱财,总有耗尽的……” “若我今日遣散家中仆从,明日便会传入同僚耳中,届时岂不是惹同僚笑话? 夫人且安心吧,正五品武官有职田六百五十亩,再多十人二十人也养得起,无需你亲自操持。” 萧松烈突然出声,打断了戈宁。 “等等,你是说,咱们家里现在有六百五十亩地,还是朝廷分给你的?” 戈宁不懂为什么遣散仆从会被同僚笑话,刚要开口细问就被他的一番豪言壮语震住,等她回过味来,心底不住的惊叹,问询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萧松烈嗯了一声,“夫人可放心了?” 戈宁迟疑一瞬,而后冲着萧松烈重重点头。 六百五十亩职田,戈宁虽不知良田占了几成,但想来一年的出息不会太少,确实养得起这么多下人。 方大勇一介百户,每月的俸银不仅要养一个治病吃药的妻子,还要养一个半大的小子,更要支撑全家在京城的各项花销,戈宁进京前便已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过上一段时日的拮据日子。 如今得知夫君加官进禄,在京城有房又有田,戈宁心底的负担彻底没了,眉眼间漾出浅淡笑意,丰润的唇弯出惹眼的弧度。 这是萧松烈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轻松愉悦的神情。 虽不及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惜,却是分外的光彩夺目。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在戈宁身上停留太久,萧松烈轻咳几声,瞥一眼滴漏,道: “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日有大夫上门为你诊脉。” “我这便回去,夫君也早些歇息。” 说完了正事,戈宁无话可说,正觉得尴尬,闻言,她语速极快的与他客套一句,忙不迭起身准备离开。 萧松烈淡淡的嗯了一声,正准备唤云起进来扶她时,匆匆站起的戈宁却被层层叠叠的衣角绊住,身形一晃,伴着惊呼声,扑腾着双臂扑了出去。 变故陡生,萧松烈下意识跨步上前,大手一揽,勾住了戈宁的腰,稳住了她。 戈宁吓了一跳,数息之后,她才迟缓的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撑在了对面男人坚实的胸膛处。 一身的腱子肉,柔韧又紧绷。 萧松烈垂首瞥向戈宁的手,只见她的指尖若有似无的轻按,面容倏地僵硬。 “对不起,”戈宁羞窘不已,匆忙道歉后,又低声道一句,“谢谢。” 借着他的胳膊,戈宁终于站稳,待心跳恢复如常,她赶忙收回手,然而这时,指尖传来湿濡粘稠的触感分走了她的注意。 “这是……”两指轻捻,粘稠液体还有些温热。 戈宁不由凑近他一些,鼻翼翕动,轻嗅几下。 两人近到几乎相贴,萧松烈挺拔的身子微微向后仰。 云起听见戈宁的呼声,俯身偷瞧一眼屋内,却见到了了不得的画面: 夫人扑进了大将军怀里,脸蛋轻蹭大将军的胸膛! 云起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悄悄退回门边。 书房里,戈宁终于分辨出手上的东西,她猛地仰起头,神情满是自责与紧张。 “你流血了对不对?都怪我,一定是我碰到了伤口。”戈宁手足无措,好一阵想起来自己该怎么做,“你快坐下,我好帮你上药。” 戈宁伸手探向他腰侧,摸索着去找腰侧处的衣带。 腰间传来轻微的触碰,萧松烈呼吸一窒,忙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戈宁。 “我自己来。” “还是我来吧,”戈宁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挣开了萧松烈的手,“是我不好,不该这么晚来找你,还耽误你养伤。” 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后,戈宁只想尽力去补救,数次伸手试图去解他衣带。 “你眼睛看不见,如何上药?” 萧松烈几次想要躲避,却不敢太过用力推开她,只得一手紧紧攥住腰侧的衣带,侧身与她保持距离。 向来不慌不乱的萧松烈难得表现出拘谨与慌张,连语气都少见的急促了一些。 戈宁自是瞧不见他的神情,闻言,双手一顿,愣了好久才缓缓收了回来。 他说得对,她现在这个样子,能帮上什么忙? 思及此,戈宁垂下脑袋,埋进雪白的毛领中。 “……我不是那个意思。” 见她眉眼低垂,娇而媚的脸蛋上一片黯淡,萧松烈立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他有心解释几句,奈何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我知道。你说得对,还是让云起进来帮你吧。”戈宁的声音又闷又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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