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荀羽是比徐科好,无论姿容人品能耐,都比徐科好千倍百倍,可就这么一处,徐科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陪着她淌过十几年的风风雨雨,给了她安稳的日子,她就认定了他。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只想过安稳日子,你不听,你非要去挣,结果挣来了什么呢?”章晴娘委屈地控诉。 荀允和眼底的痛色漫上来,嗓音含着愧疚,“晴娘,回到我身边,我补偿徐科……” 不等他说完,章晴娘断然拂袖,她双目突然生了刺一般,跟个凶巴巴的小兽,瞪着他道,“你疯了,你只顾你自己的感受,你想过我吗?想过徐科吗,想过孩子们吗?” “凭什么你想让我回去,我就能回到过去?” 她一点点将他的情意从心底抹去的过程有多痛,他不知道的,凭什么! 章氏逼着自己将泪水吞回去,从来柔弱的女子在这一刻无比坚定,“回不去了,我跟他十几年的夫妻情谊,我们还有两个孩子……” 荀允和看着曾经心爱的妻子,字字句句念着旁人,心底戾气升腾,他阴狠道, “徐科想要升官发财,我给他!” “两个孩子怎么了?你当年连四岁的囡囡都扔得下,如今那一双儿女也长大成人,有什么扔不下的!” 章晴娘愕然看着他,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猛然间明悟过来,她长吐一口气,冷笑道, “原来你是为囡囡鸣不平来了,是吗?” 荀允和绷着脸没做声。 章氏给气笑了,望着漫天的风雨哭出一声,“没错,我是对不住囡囡,我这辈子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她这个女儿,但是我没有法子,你以为我没有深思熟虑过吗?” “与其让囡囡跟着我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性子变得懦弱不堪,还不如让她跟着爹爹,我爹爹照顾得是不那么仔细,可绝不会给她脸色看,也不会给她委屈受……你看她现在成长得多么好,若是跟着我指不定吃很多苦头……” 荀允和深深地闭上眼。 有那么一瞬,他很想质问,她就非得嫁人吗,她就不能守着囡囡好好过日子嘛,如此他们一家三口也能团圆,囡囡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不配,他没有资格,一切错皆起源于他,与其说他怨恨晴娘,不若说他怨恨自己。 “我想给囡囡一个家,将欠她的还给她。” “不可能!” “你别逼我。”荀允和抬目冷冷看着她, 章晴娘差点气出了泪,“你是为了弥补她吗?你是为了弥补你自己,徐科有什么错,你要逼着他妻离子散,他当年至少拿出银子买了衣裳给囡囡,你在哪里?我告诉你,囡囡很敬重她徐伯伯,一直很感恩他给她落脚之处,也一直劝着我好好跟他过日子,你要伤害囡囡吗?” 所有控诉辩驳均抵不住最后这一句话。 荀云栖,荀囡囡永远是他心底不可碰触的底线。 荀允和眼底的光欺灭了,那抹执着也轰然而散。 章晴娘看着这样的他,忽然笑了。 当年如此,如今他还是如此。 章晴娘吸了吸鼻子,拂去面颊的泪,平静望着他, “荀羽,你好好待囡囡,我们不必再见了。” 她转身捂着脸迈出醉雨亭,留他一人独面满川烟雨。 * 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徐云栖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侧眸一瞧,裴沐珩正躺在她身侧,诡异的是,她一只腿搭在他腹部,玉足为他捉住,灼热后知后觉传递过来,徐云栖徒生尴尬,连忙将足一抽,裴沐珩下意识一搂,猛地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徐云栖面颊残有醉红,秀发铺了她满身,唯露出一双黑啾啾的双眸如葡萄般莹亮,徐云栖再次抖了抖脚,裴沐珩木了一瞬,这才松开她。 徐云栖连忙缩回去,离着他远了些,满脸歉意, “抱歉,我喝了酒,便有些糊涂。” 裴沐珩看着她没有说话。 何止是糊涂,简直像是换了个人,腿肆无忌惮往他身上揣,一点都不老实。 不过那模样,懒散骄矜,怪可爱的。 裴沐珩不可能跟她计较这些,便没有拆穿她。 他转身从塌旁的高几拿了水壶过来,斟一杯凉茶给她,夫妇俩各自解了渴,又纷纷看向对方。 屋子里昏昏暗暗并不亮堂,廊庑点了风灯,光芒渗了进来,随风摇摇晃晃,他们看清彼此眼底的光与欲。 裴沐珩就这么欺压下来,徐云栖顺势倒在枕巾上。 暗沉的眸光逼近,唇角在她脖颈触了触,徐云栖眼睫微颤闭上了眼。 宽大的手掌覆上她脖颈,轻轻替她将碎发别去身后,指尖覆入她交叠的衣领,一点点往外剥开,濡湿一寸寸逡巡独属于他的领地,雪白的肌肤很快被渡上一层粉红,她眼睫哆哆嗦嗦缩着,舒展,渐渐迷离。 他双臂箍得极紧,似要将那两片蝴蝶骨给碾碎,粗粝的指腹有以下没一下磨蹭,醇烈的气息铺天盖地,不给她丝毫喘息之机。 毫无预兆去的太深,徐云栖下意识咬住唇,身子失重一般漂浮不定,玉臂抬出,忍不住要去借力,修长的手臂掐过来,将她手掌轻而易举捏在掌心让她动弹不得。 他就喜欢看她无枝可依,看她攀着他。 骨子里的掌控欲在这一瞬发挥到淋漓尽致。 汗珠顺着被碾平的蝴蝶骨滑落,沿着那抔柔软悉数没入他掌心。 蝉鸣断断续续,由近及远,那场风雨渐渐消弭于无形。 湿漉漉的衣裳裹着潮气覆她周身,她极是不适试图推开他,他却迟迟不肯出,整暇看着她昳丽的眸眼,她眼底有未褪的情潮。 徐云栖任由他盯着,目光低垂不知落在何处,只淡声道, “三爷往后莫要这般狠。”她不喜欢被人掌控。 裴沐珩却是眉目深深问,“那下回换你来?” 徐云栖抬眸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说出这样的话,脸一热,凶巴巴瞪了他一眼。 他何时在她面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俏生生的,衬着那红彤彤的脸蛋如同熟透的果子,萦绕在薄薄面颊上的汗珠恰似爆出的汁液,裴沐珩深吸一口气,怕自己再折腾她,及时退出,翻身躺下。 徐云栖一刻都不曾停留,急急忙忙裹着衣裳磕磕碰碰越过他,下榻离去。
第44章 夫妻俩睡了一觉,纷纷沐浴穿戴,一前一后回到用膳厅,一众奴仆井然有序伺候,两位主子面上也端得是严肃平和,徐云栖默不作声用膳,裴沐珩时不时看妻子一眼,也无多余的话,仿佛方才热火朝天的不是他们。 吃饱喝足,精神也很好,徐云栖回想自己已救了许容,这里也没她什么事了,便与裴沐珩道, “三爷,要不我回京吧,留在这里,还连累三爷要照看我。” 如果她没猜错,必定是荀允和敲打了裴沐珩,这一路裴沐珩对她称得上细致入微。 裴沐珩眉心一凝,正愁寻什么借口留下她,外头一侍卫急急奔过来, “郡王,许公公请您过去一趟。” 夫妻俩皆是一愣。 许容请他们过去,要么有事,要么伤口出了岔子,裴沐珩看了一眼徐云栖,语气镇定道, “云栖,事情比你我想象中要复杂,我不放心你一人离开,你先跟着我。” 徐云栖静静看了一眼丈夫,也没有迟疑,立即换装随他前往,到了衙门,许容并无大事,不过是京中施压,想让裴沐珩快些回京复命,再者,又给裴沐珩透露了几处机密。 裴沐珩明白了,这是十二叔在施压。 徐云栖乘势给许容把了脉,看了一眼伤口,重新调整了方子,夫妇二人便一道离开衙门,已是亥时末,平日这个时辰徐云栖早睡了,今日下午睡了足足两个时辰,眼下精神尚好,裴沐珩与她商议道, “时间紧迫,我得尽快寻出真凶,真正的凶手一定藏在那日流民当中,除了许容受伤,还有不少侍卫与内监罹难,我打算去一趟停尸房。” 徐云栖只能陪他去。 侍卫赶车前往臬司衙门的府衙,已近子时,守门的官员昏昏入睡,乍然瞧见裴沐珩驾到,魂都吓没了,等到裴沐珩进去停尸房时,他方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遣人去通报上官。 臬司衙门分两处办公,正衙紧挨府衙,是平日升堂审讯之处,另一处则是停尸之地,在府衙后面一条小巷子里,院子有两进深,左右两间厢房办公,正堂空着,尸身停在最里面的小院。 裴沐珩与徐云栖带着七八名侍卫一路穿堂越院至最里面的院子,裴沐珩是钦差,无人赶拦,守卫检查了令牌便开门放他们进去。 门被推开,一股恶臭味侵袭而来,裴沐珩下意识将妻子揽在怀里,随后温声道, “你在外面等我。” 徐云栖轻轻拂开丈夫的手,抬眸定定看着他, “三爷,我解剖过尸身。” 裴沐珩:“……” 随后,不等裴沐珩反应,她从医箱里掏出一块帕子,覆住口鼻,随着暗卫王凡先一步跨进门槛。 裴沐珩立在门槛外,默默看着从容的妻子,揉了揉眉棱。 他已习惯妻子处处给惊喜,无妨,再多的打击他也承受得住。 黄维知他素有洁癖,连忙寻来帕子递给他,又从侍卫手中接过一种薄荷水,裴沐珩涂了一些在鼻下,这才覆上帕子进了停尸房。 停尸房有驻守的仵作,仵作领着裴沐珩二人一具具尸身查验。 裴沐珩目的很简单,意图在尸身上查到凶手的痕迹。 死者十人,伤口深浅不一,有些是被箭镞射中心脏或眉心,有些则死于刀伤,少数两人死于剑伤,那剑刃极快一刀毙命,裴沐珩在这两具尸身面前停留下来。 那日他看着徐云栖给许容疗伤,也曾看了一眼那伤口,只觉这三处伤口极像, “云栖,你瞧瞧,这三人是不是为一人所伤?” 徐云栖将医箱交给王凡,取出一根镊子,沾了些酒水便细细查验伤口,裴沐珩亲自替她掌灯。 徐云栖撒上一层药水,慢慢将模糊结了痂的伤口给复原,一点点给裴沐珩描述伤口的形状与深浅,裴沐珩习武之人,脑海不由拼起那日刺杀的情景。 许容伤在左肾,那一剑当是用左手挑进去,大约是有人阻挡,进的不是特别深,且下意识往手腕外侧偏了下,面前第一具尸身,一剑贯穿肺腑,伤口直直往右前捅入,另外一具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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