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珩看了一眼徐云栖,徐云栖也没拒绝,夫妻俩便联袂去了府外。 眼看夫妇二人沿着长廊往外头去,熙王侧身问熙王妃,“你这是怎么了?” 熙王妃朝那夫妇俩努了努嘴,“瞧他们俩,一个忙着朝务,一个心系行医,日子过的不温不火,总不能就这么下去吧。” 熙王颔首,“有道理。” 于是他也牵起妻子大步往外去。 王府门庭开阔,门前的地坪也极是宽敞,偌大的院子充满了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大房的晟哥儿比二房的勋哥儿大两岁,个子也高挑些,手里抓着一把烟花束不肯给勋哥儿,勋哥儿便哭哭唧唧跟在他身后追, “哥哥,给我些,给我些……”模样又憨又可怜。 李萱妍瞧见了脸色不好看,她性子好强,偏生儿子不像她,见不得儿子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旁人身后乞怜,便扬声道,“勋哥儿,到娘这里来……” 二公子裴沐景晓得妻子爱护短,连忙拦住她,“孩子间的事你别掺和,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一世。” 李萱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想一想便作罢。 那头谢氏听得夫妻二人之间的官司,也柔声吩咐儿子, “晟哥儿,你手里烟花多,分一把给弟弟。” 晟哥儿才不管她,他是府上的嫡长孙,生出来时很得王爷和王妃宠爱,养出无法无天的性子,他偏还往假石上跳,立在石头上朝憨憨的勋哥儿耀武扬威。 燕少陵看不惯,一把过去捉住晟哥儿,将他抱下来,钳住他扭动的小腰,“晟哥儿,你是哥哥,怎么不让着些弟弟,快些分一点给弟弟,否则姑父待会又去买一扎回来,全部给勋哥儿,届时勋哥儿不给你玩,你待如何?” 晟哥儿看了一眼燕少陵,又看了一眼弟弟,想了一会儿,艰难地从掌心掰出少许递给弟弟,勋哥儿踮着脚接过来然后开心地往回跑,寻二房的小厮给他放烟花。 燕少陵扭头捏了捏晟哥儿的脸颊,“好样的。” 晟哥儿皮嫩,被他捏得疼,下意识便一拳擂在他脸上。 “哎哟喂!”燕少陵被他擂了个正着,捂了捂额。 谢氏吓了一大跳,连忙扑过去拽住儿子, “放肆,晟哥儿,快些给燕叔叔赔不是!” 裴沐珊一面将燕少陵搀起,一面朝谢氏道,“嫂嫂,孩子调皮很寻常,别吓着他了。” 谢氏却不肯,狠狠瞪着儿子。 晟哥儿才不怕,是旁人先打的他,他不还手才怪了,遂挣脱谢氏的手跟在勋哥儿身后飞奔,嘴里还哼着歌儿。 这一幕与记忆里的画面无限重叠,荀允和神色渐渐恍惚,目光移至立在台阶上的女儿,谁能想到文文静静的云栖,小时候也是这般无法无天呢。 熙王显然发现了荀允和,立即过来打招呼。 荀允和双袖合一朝他行礼,熙王过来与他一道站在亭子里看烟花。 裴沐珩看了一眼远处的荀允和,侧眸看向妻子,徐云栖目光追随着两个孩子,眼底缀着笑。 李萱妍见儿子跑得大汗淋漓,十分不放心,“勋哥儿,你慢些,哎呀,奶娘你快些去给他垫块帕子,出了汗吹了风便容易着凉。” 谢韵怡折回来劝着道,“二弟妹,你就是太小心些,孩子呀糙养些好。” 两对夫妇立在最下的台阶,时不时要招呼下小孩,忙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烟花没了,燕少陵又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一些,两个孩子簇拥在他左右嚷嚷着要抢,燕少陵分了些给两个侄儿,最后剩一大把全部给了裴沐珊。 晟哥儿不乐意,“姑姑都这么大了,还玩什么烟花。” 燕少陵削了他一眼,“谁说你姑姑大,你姑姑才十六岁呢,十六岁的姑姑也是要玩烟花的。” 晟哥儿很聪明,往裴沐兰指了指,“那四姑姑是不是也得玩?” 裴沐珊又分了些给裴沐兰,这个时候晟哥儿便屁颠屁颠往四姑姑跟前迈,朝她伸手, “姑姑,是我帮你要来的,你分一点给我好不好?” 众人被他这股机灵劲逗乐了。 所有人都在笑,唯独裴沐珩夫妇是安静的。 熙王妃就站在廊庑,目光时不时落在面前台阶处的小儿夫妇。 裴沐珩一手轻垂,一手负后,挺拔的身影如同剑鞘一般屹立在天地间,任谁瞧他一眼皆忍不住为他气度给慑服,他一直是熙王妃最大的骄傲,再看旁边的徐云栖,一袭月白长裙,柔柔静静挨着丈夫站着,模样儿出挑温顺,腰杆却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两个人仿佛置身喧嚣,又似在喧嚣之外。 然而这时,令熙王妃惊奇的事发生了,只见儿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垂下,似乎不着痕迹往徐云栖手腕碰了碰。 一股轻微的颤麻游走在肌肤,徐云栖眼神轻轻往丈夫方向瞥了瞥,裴沐珩目视前方没有动,尾指轻轻勾了勾她纤纤玉指,慢慢的那柔软的柔荑悉数落在他掌心。 炙热顺着掌心传递过来,一路延伸至徐云栖耳根,她微微红了红脸,却镇定地没有吭声。 熙王妃就在身后站着,徐云栖脸皮还没这么厚,指尖如泥鳅般蜷起试图滑脱,裴沐珩掌心一转,就在她即将脱走之时,五指插过去,将她整个给捉住,甲尖一下抵在她指根深处,徐云栖抿了抿唇,缓缓吁了一口气。 熙王妃两眼往黝黑的苍穹望了望,洗了洗眼,连忙搭着郝嬷嬷的手臂进了门。 儿子让她刮目相看,她可别杵在这碍眼了。 * 在廊庑下吹了一夜风,翌日熙王妃头风又犯了,这回郝嬷嬷毫无顾忌来了清晖园,请徐云栖去就诊。 徐云栖带着银杏来到锦和堂,熙王妃头上裹着抹额,靠在引枕上呻吟, “原来每日午歇后开始犯病,至晚边就好了,今日不知怎的,一直疼个不停,上回你给的药水,刮了一阵过后着实大半月没发作,这不,着了点凉又起症了。” 徐云栖慢慢颔首,吩咐道,“您坐好,我给您把脉。” 熙王妃躺下来,将手臂伸出,银杏上前给她垫了个手枕,徐云栖坐在塌前,闭目把脉,片刻后,又换了另一只手,最后看了她舌苔脸色,徐云栖便皱了眉, “母亲养尊处优,不爱劳动,其实不好,华佗先生传下来一套五禽戏,您若是肯学,不出半年,头风便可痊愈。” 熙王妃也听说过五禽戏,想一想便头皮发麻,“我也上了些年纪,实在是懒得动弹。” 徐云栖也不狠劝,淡声道,“您躺下我施针。” 郝嬷嬷等这一日等许久了,激动地热泪盈眶,连忙搀着熙王妃躺好,又搭了一薄褥在她腹部,问徐云栖要如何准备,徐云栖指了指熙王妃发梢和脖颈,“都收拾干净。” 先是躺着施了一轮针,随后又趴着施针,火辣辣的药油涂上去,配合针灸,半个时辰后,熙王妃浑身炸出一种舒爽的感觉来,悬在脖颈上的脑袋前所未有轻松。 她才知道徐云栖的医术到了何种地步。 轻轻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眉宇沉静的少妇,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儿子明显一颗心安在她身上,就不知她心里有没有儿子。 熙王妃身边除了四大管事嬷嬷,还有一位老嬷嬷,是熙王妃的乳娘,这些年便一直跟在熙王妃身边荣养,老人家也在一旁端详,待徐云栖收针,便由衷称赞, “三少奶奶年纪轻轻针灸之术卓绝惊艳,实难想象,敢问少奶奶,师承何人?” 徐云栖将长针交给银杏收好,笑着回,“一江湖老郎中。” 老嬷嬷笑道,“还是明间高人多,想当年太医院针灸之术称得上出神入化的,也只有一个已故的柳太医。” 徐云栖听到这里,眉心微微一动,“柳太医?” “是,可惜老人家三十年前就去世了。” 徐云栖心里莫名起了些异样,也没有急着询问,待众人从熙王妃东次间退出,眼看小丫头搀着老嬷嬷回后面的厢房,徐云栖跟了过去,主动替老人家开门,含笑问, “您方才讲的柳太医,我很好奇,您能否跟我说一说,他若是有后人,我也想请教一二。” 学医的人总恨不得相互切磋,精益求精,老嬷嬷能理解,请她入内,亲自给她斟茶,笑眯眯道, “少奶奶想听,老奴少不得细细说与您知。” “嗯,您说。” 烛火映着老人家漆灰的双目,她身子佝偻搭在小案,娓娓道来, “三十年前,太医院有两位老太医,一位姓范,一位姓柳,范太医擅长妇人病,柳太医针灸使得好,二人被誉为太医院一时双璧,偏生那年柳太医劳累过度,在宫里突发心疾过世,范太医失去挚友,悲痛不已,一年后也病逝府中。” 一听到针灸出众,徐云栖便想起了外祖父, “柳太医过世时是什么年纪?” 老嬷嬷估摸着答,“有五十出头了吧。” 年龄对不上。三十年前外祖父不过二十五六。 徐云栖失望地哦了一声。 自从青山寺那夜,荀允和说出那番话,徐云栖心里一直在琢磨。 能让外祖父如此忌惮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 外祖父孑然一身,并非什么大族公子,又不是什么富裕商贾,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可不就是一身医术么。 是他因此得罪了人,还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使他一直躲躲藏藏谈京色变。 母亲自记事起就在秀水村,在此之前,外祖父从事何业她一无所知,可从他对大晋各地药材门路了熟于胸来看,外祖父年轻时当干过买卖药材的行当,这就是为什么,她进京后寻胡掌柜,以及一直委托胡掌柜寻人的缘由,顺着这条线索没准能有踪迹。 可惜一无所获。 直到今日,徐云栖无意中从老嬷嬷口中听到柳太医的故事,这让徐云栖想到另外一个可能。 外祖父没准与太医院有关。 “恰巧因柳太医去世,没能救回明月小公主,柳家恐陛下牵连,合族迁回西州。” 一听“西州”二字,徐云栖心弦再次被挑起,外祖父最后一次出门可不就是去了西州么。 难不成他与柳家有关联? 徐云栖心怦怦直跳,仿佛在纷繁复杂线团里牵出一丝线头,“西州?” “没错,柳家是西州医药世家,柳太医病逝时,夫人尚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太夫人在世否?”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32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83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