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栖心里顿时如翻江倒海,思绪万千,她克制着情绪问道,“那范太医呢?” 老嬷嬷笑道,“范太医其实比柳太医还年轻两岁,一年后他病逝府中,很令人惋惜呢,对了,如今的太医院掌院范太医便是当年老范太医的嫡长子,他承父亲衣钵,深受陛下和皇后的信赖,这么多年恩宠不衰。” 徐云栖觉得奇怪了,“那柳太医就没有后人了?陛下信任柳太医,怎么不把他的后人召回京?” 老嬷嬷摇摇头,“听闻当年柳家两位公子,谁也不从柳太医学针灸,反倒是做起了医药生意,离开京城后,他们一家再也没回过京。” “当年赫赫有名的十三针,再无传人。” 不,有的,有传人。 灯火摇摇晃晃,如游龙铺在整座熙王府,徐云栖沿着游廊,深一脚浅一脚往清晖园去。 徐云栖寻外祖父时,到过西州,也在西州药铺见过柳家的人,只是那时她不知此柳家是彼柳家,如果外祖父是柳家人,他为何躲着世人不露面,偏生柳家人还能安安详详开铺子做生意? 一切都太奇怪了。 有那么一瞬,她仿佛窥见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深渊,怕一脚陷下去便出不来。
第48章 主仆俩心事重重回了清晖园,徐云栖今日心神有些疲惫,嘱咐银杏给她泡药浴,用了艾叶温姜煮水,又掺了几样伸筋草丁香等,水放好,最后又调了些玫瑰花瓣撒在其上,徐云栖将脖颈以下全部没入水中,银杏蹲在她身后替她舒筋解乏,雪白的肌肤被熏得微红,腾腾热浪往外冒,如玉生烟。 徐云栖双目阖着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银杏凑在她耳畔问她, “姑娘,这回要不要告诉姑爷?” 徐云栖蓦地睁开眼,眼底现出几分犹豫,“倒不是不信任,就怕牵连他。” 外祖父到底得罪了谁,她一无所知,那个人要么是朝中大员,要么是宫里贵人,甚至可能是熙王本人,在没有任何头绪之前,徐云栖不敢轻举妄动。 “咱们先引蛇出洞,确认是哪条蛇了,方好请三爷帮忙。”只要不与熙王府利益向左,她会毫不犹豫请裴沐珩出手。 “有道理!”银杏再次问,“那荀老爷呢?” 吃人嘴短,荀府隔三差五送好吃的过来,都进了银杏肚里,那声“荀大人”叫不出口,便换了“荀老爷”。 至于荀允和,徐云栖虽然没打算认他这个父亲,却也不想牵连他,“再说吧。” “那咱们怎么引蛇出洞?” 徐云栖也没有明确的方向,她叹声道,“我打算去一趟太医院。”确切地说,她想去太医院当差,如今离着真相最近的知情人,怕是那位范太医,她要试一试此人深浅。 徐云栖这一夜辗转反侧,裴沐珩回来时,她还没睡着。 入了秋,夜风没那么燥热,裴沐珩将帘帐掖好,在徐云栖身侧躺了下来,胳膊往她的方向伸着,又邀请她睡过来的意思,徐云栖还真就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裴沐珩伸手将她揽在臂弯, “怎么没睡?” 徐云栖淡声道,“睡不着。” 能让徐云栖睡不着,必定不是小事,裴沐珩侧身面对她,“发生什么事了?” 徐云栖轻声问他,“我可以去太医院当差吗?” 裴沐珩眉棱微微一挑,沉默下来。 片刻后,他问,“为什么想去?” 徐云栖枕着他臂弯平躺下来看着帐顶回道,“我在家里有些无聊,想去太医院,跟那些太医学些经验,精进医术。” 裴沐珩原想说她若无聊,出门逛逛街,哪怕学学府上中馈也行,只是他的妻子显然与旁的妇人不同,不是拘泥在后宅的人,那些家里长短中馈持家一道她是没有任何兴趣,裴沐珩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我想想法子。” 这是徐云栖第一次朝他提要求,他拒绝不了。 徐云栖脸蛋转过来朝他露出盈盈的笑容,“谢谢三爷。” 在裴沐珩眼里,这个笑容颇有些没心没肺。 吻轻轻落在她额角,低声问, “怎么谢?” 徐云栖眨了眨眼,没料到这厮还跟她讨价还价,“你要我怎么谢?” 裴沐珩撩开她碎发,露出那张欺霜赛雪的面庞,下弦月恰恰在这时升起,有一泓浅浅的月晖洒进来,雪白裙衫铺在她四周,那双剔透的眸子无疑是清澈无暇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拽下凡尘,裴沐珩指尖有意无意拨动她耳垂,意味深长道,“你说呢。” 徐云栖对上他幽深的双眸,猜到了什么,面颊微微泛红。 “我试试。”她尾音太轻,转瞬便消失在缱绻的夜风里。 衣裳披在她纤细柔韧的后脊,时不时滑落,他瞳仁如蓄着暗流的渊,深不可测凝望她,徐云栖有些不自在,脊背往下一沉,衣裳重新覆在双肩,她抿着唇垂下眸,汗水顺着弧度优美的下颚滴在他膻中。 如一艘摇曳的小舟在海风里飘飘荡荡, “好了吗?”她累坏了。 男人没有任何反应,唯有渐重的呼吸。 徐云栖不干了,推着他的宽肩,“这种事确实不能总劳动男人,久而久之便虚了身子,等着坐享其成。” 裴沐珩被她气乐了。 不知不觉,二人也有了寻常夫妻打情骂俏的腔调。 天旋地转间,互换了位置,绵绵的气息久久回荡在密闭的帘帐间,一响贪欢。 翌日天亮,澄澈的秋阳早早泼了一窗暖晖,雀鸟啾鸣,唧唧喳喳闹个不停。 徐云栖揉了揉眉心慢慢苏醒,方伸个懒腰,手臂不知磕到了什么,只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嘶”疼,裴沐珩慢吞吞撑着床榻醒来。 夫妻俩四目相迎。 裴沐珩静静望着她,双目交织着一抹柔色,一泓笑意。 徐云栖哪能不知他想什么,镇定地让他打量。 夫妻敦伦而已,古医书上从不避讳,她知晓的怕是比他还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度在哪里,她比他了然。 她模样儿柔柔静静,气质也内敛明秀,衬着昨夜做的事越发叫人纳罕。 裴沐珩本以为她会害羞,偏生又是这副坦然磊落的神情。 裴沐珩此时此刻忽然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君子,他想欺负她,想看着她为了他失措甚至失控。 外头响起陈嬷嬷请安声,平日无论是裴沐珩还是徐云栖,从不叫人催床,可今日已日上三竿,陈嬷嬷恐耽搁两位主子的要事,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 徐云栖看了一眼丈夫,扬声道,“进来吧。” 拔步床外人影晃动,陈嬷嬷带着银杏等两个小丫鬟捧着铜盆帕子进来,人还没到跟前,徐云栖只觉眼前一晃,那人轻轻在她嘴边啄了一口,随后下榻离去。 他姿态是闲适而优雅的,修长的身影无声立在梳妆台,挺拔峻然,他慢条斯理将中衣捋平,披上绛红的官服,整冠穿戴。 那一抹痒意迟迟停留在颊边,徐云栖愣愣看着那雍容平和的男人,无语了好一会儿。 裴沐珩上朝去后,徐云栖便去了一趟医馆,忙到午后,终于等到远归而来的胡掌柜,胡掌柜风尘仆仆推门而入,径直来到窗边高几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师妹去了一趟扬州,有没有见到林少山?我尚在寿春购药,他便托人送信来,说是想送一学徒入京,从你学些针灸之术。” 徐云栖手搭在桌案,淡声回道,“你与他相熟?” 胡掌柜喝了茶,坐在她前方锦杌,笑道,“谈不上熟络,偶尔相互搭桥认得些人物,弄些进货的渠道。” 徐云栖便不放在心上了,默了默道,“我外祖父还没消息么?” 这回胡掌柜是无计可施了,径直与她告罪, “师妹,我实在是没法子了,能翻的地儿都翻了,还是没有师傅老人家的痕迹,依我看哪,要么师傅已仙去,要么便是落入什么大人物手中,师妹你好好想一想,师傅可得罪过什么人?” 徐云栖眉心紧蹙。 沉默片刻,她道,“即时起,我外祖父的事你不必管了,也不要在外人跟前提起十三针。” 胡掌柜一听,神色立即敛紧,倾身往前问她,“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徐云栖摇头,“你别问,旁人问起你只道什么都不知晓。” 胡掌柜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物,哪能不晓得轻重,方才只是想劝退徐云栖,不成想一语成谶,老爷子恐得罪了大人物。 冷汗渗出来,胡掌柜揩了一把。 “云栖,你要小心哪。” 徐云栖知道胡掌柜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 不等天黑,徐云栖便回了府,到了门口,门房递给她一张帖子, “文国公府举办赏花宴,请您明日去吃酒看戏。” 不一会,裴沐珊过来找她,对着请帖解释道, “如玉姐姐说上回在荀府寿宴,多亏嫂嫂帮衬,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先前你去了扬州,她问了好几回,得知嫂嫂回来,立即便下了贴来请您。” 徐云栖也没有拒绝,“珊珊明日跟我一道去嘛。” 裴沐珊还没说话,丫鬟桃青先抿嘴笑起来,“三少奶奶,我家姑娘怕是不能作陪了,燕少公子喊人组队打马球,约了姑娘上阵呢。” 徐云栖眉头一皱,“他还没好利索,岂可伤筋动骨!” 裴沐珊怕她动怒,忙解释道,“没有的事,他是为我组局,他不会上场,嫂嫂放心,他若不惜命,我第一个不饶他。” 徐云栖点点头不再多说。 这一夜裴沐珩当值,没有回府,徐云栖也乐得睡个安稳觉,翌日晨起,徐云栖便带着银杏,备了一份贺礼,前往文国公府。 到了文国公府,文如玉亲自在门前迎候,喜滋滋拉着徐云栖进门, “可把你盼来了,原先便要请你来吃席,不成想你去了扬州。” 徐云栖伴着她沿长廊往正院去,沿途没见到几个客人,“不是赏花宴么?” 文如玉笑着回她,“你性子静,不爱热闹,我嘴里说是请你吃席看戏,实则也不过是几个亲近人,没有外人,你放心。” 随后又道,“本该请你去成国公府,可我最近看那混账不顺眼,恐扰你清净,干脆在文家下帖,你别介怀。” 徐云栖失笑,“客随主便。” 不一会,文如玉领着她进了后院,文夫人坐在上首,左右只有五六人,该是文家的姻亲故旧,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徐云栖并不熟悉,唯在席间看到萧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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