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芙蹦蹦跳跳过来迎她,“云栖姐姐!” 徐云栖问她,“你怎么没陪着珊珊去打马球?” 萧芙闻言嘴一瘪,“算了,她如今有侄女作陪,瞧不上我这个表妹。” 徐云栖哈哈大笑,裴沐珊与燕家结亲,燕幼荷定要事事以婶婶为先,便把萧芙给比下去了,笑完,萧芙搂着她胳膊轻声道,“是珊珊怕你在文家不自在,遣我作陪。” 文如玉在一旁瞪眼,“我与云栖都嫁了人,我们才有体己话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家的一边玩去。” 徐云栖上前给文夫人行礼,文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一晌话,午宴早早就用了,人不多,大家吃的也自在,宴毕,萧芙耐不住寂寞,拉着文家姑娘及几位表亲去院子里玩,独留文夫人与文如玉,及文如玉的姑姑陪着徐云栖说话。 徐云栖问上回那柳氏女子如何处置的,文如玉叹道,“她心肠太狠,我实在没法容她,将她送去了官府,官府将她发回原籍了。” 那柳氏女虽可恨,始作俑者却是自己丈夫,文如玉怨不上旁人。 文如玉二人在交头接耳时,那边文夫人问起了小姑子,“快到晨晨的忌日了吧,你若去青山寺,记得替我给她烧了一包纸钱。” 文夫人的外甥女甄晨晨便是当年十二王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当时定的娃娃亲,定亲不过三日,甄晨晨落水而亡,导致十二王有了克妻的名声,从此甄家连带文家都不为皇后所待见。 甄夫人似乎不想提这桩往事,反是问起文夫人,“娇娇怎么办?” 文娇娇便是文国公府嫡长孙女,皇帝信重文国公,也是为了弥补文国公府,意在将文娇娇许给十二王为王妃,皇后不同意,后来看上荀允和的女儿荀云灵,偏生荀家出现变故,以至十二王婚事搁浅。 文夫人连忙摆手,“我已给娇娇定了一门亲,便是四川督抚李家,前几日两个孩子见过了,很满意,过几日就要下定了。” 甄夫人闻言很是高兴,“也好,咱们文家从不干预朝争,这些年只效忠陛下,夺嫡那淌子浑水咱们不要趟。” 文夫人闻言露出苦笑,文家不被皇后所喜,若叫十二王登基,文家是否能保住这军中首席还未可知。 那秦王便是相中这一点,这几日暗中走访文国公府,燕平辞官后,两江总督曲维真那边也选择明哲保身,秦王近来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都把主意打到文国公这来了。 文夫人为此日夜悬心,一面不想十二王上位,一面又怕搅合进去给文家带来血雨腥风。 “但愿吧。”文夫人叹道,只见文如玉与徐云栖之间不知嘀咕什么,文夫人扬声问道,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文如玉看了一眼姑母很不好意思回,“左不过是女人家那些事,云栖是大夫,我便请她拿个主意。” 文如玉一直想怀个男胎,偏生那成国公成日在外头鬼混,身子不干净,她左右为难。 徐云栖想起江湖上那些落难女子,多少女孩儿被迫沦落风尘,最后染了一身病草草了结了一生,她担忧道,“我来给你把把脉。” 文夫人一听这话,连忙上了心,“好好,云栖呀,我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她的身子,你好好给她瞧瞧。” 甄夫人怕自己在这里干扰徐云栖看病,便起身道,“我去院子里看看孩子们。” 文夫人这厢将文如玉和徐云栖领至内室,文如玉靠在罗汉床上让徐云栖给她把脉。 徐云栖方诊完一只手,再细细端详了她的脸色,便停了下来。 “你方才说下面瘙痒,时不时夜不能寐?” 文如玉苦着脸道,“可不是,能治吗?” 徐云栖再问,“同房时可有出血?” 文如玉这下脸色变得晦暗,迟迟不做声。 文夫人见状急了,怒道,“当着云栖的面,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快些说!” 文如玉并不是隐瞒徐云栖,她是不想自己母亲为她挂心,遂含着泪道,“有过一回。” 徐云栖心里沉了下来,面上却丝毫不显,“无妨,我给你治好。” 文如玉拽着她纤细的胳膊,激动问,“当真?不瞒你说,这样的病我实在不敢去外头治,我……”文如玉捂着帕子低低抽泣。 徐云栖见多不怪,宽慰道,“我明白的。” 多少闺阁妇人迫于名声不敢求医,也不敢叫男大夫把脉。 这就是她坚持做女医的缘由,她不能看着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香消玉损。 “我要给你做火疗,尚需备药,明日来府中给你诊治。” 文如玉和文夫人千恩万谢送她出门。 等徐云栖离开了,文如玉扑在文夫人怀里大哭, “娘,你说我是什么命,我自来出身富贵,爹爹位高权重,母亲出身名门,你们俩又是那般恩爱……本该处处如意,偏生遇到这样的混账!” 文夫人听到“恩爱”二字,嘴角抽了抽,随后抚慰她道, “傻孩子,你当像云栖学习,你瞧她,她可依靠了谁?她父亲是内阁首辅,她不认,她丈夫是当朝郡王,她不稀罕,她就靠着一手银针,走遍天下谁都不怕,你若是有她的本事,为娘死也甘愿。” 文如玉拂去泪,慢慢缓过来,“我是得向云栖看齐,不得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翌日清晨,徐云栖早早备了药草进门。 她先将文如玉衣裳除去,让其躺在软塌上,银杏在她背脊上放了个长长的席垫,上头堆放密密麻麻的艾粉,又掺了几斤姜末并各类药材,最后悉数点燃。 烧了两刻钟还多,徐云栖不停挪放位置,调整温度,文如玉汗如雨下, “若是哪儿烫便做声……” “没事,我很好……”文如玉只觉身后罩了个火炉,一动不敢动。 火疗结束,徐云栖给她裹好衣裳,乘势又进行了一番针灸,足足耗费两个时辰才结束,待结束后,文如玉察觉带下流出许多脏污,唬了一跳,徐云栖宽慰她,“除了赃秽出来,是好事。” 文夫人在一旁感慨徐云栖妙手回春, “云栖,认识你,真乃我们母女之幸。” 徐云栖笑笑没说话,银杏却是接茬道,“若是我们熙王妃娘娘有您这样的觉悟,就好啦。” 文夫人笑道,“她若是没有这等觉悟,就让她去疼吧。” 徐云栖瞪了丫鬟一眼,与文夫人解释道,“没有的事,我近来在给王妃针灸,她很感激。” 不然也不会日日给她送燕窝。 文夫人叹道,“不怪当初燕老夫人想抢媳妇,可惜我家没有适龄的孩子,否则也得抢。” 文如玉这厢去了屏风后清理干净身子出来,浑身前所未有松快,“云栖,我这就治好了吗?” 徐云栖一面收拾银具,一面摇头,“还早着呢,我待会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吃一月,七日后我再来行针。” 不一会徐云栖坐下开方子,写完后交给文如玉,又叮嘱道, “不要跟他同房了。” “啊……”文如玉呆了呆,“我……我还想生个孩子呢。” 徐云栖面露严肃,“要命还是要儿子,你看着办。” 文如玉顿时打了个激灵。 文夫人来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你且想一想,你若真出了事,成国公府可没人怜惜你,即便你留下孩子又有何用,会有个女人占据你的位置,让你的孩子唤她母亲,享受本该你得的荣华富贵。” 文如玉眼底瞬间腾起一撮烈火,咬牙道,“没错,我不能为了个男人断送自己的一生,罢了,大不了过继,或者招婿!” 默了片刻,文如玉不知想起什么,弱弱地问徐云栖,“对了,云栖,你可以给他治治吗?” 徐云栖眉目沉静坐着喝茶,并未接话。 倒是银杏笑眯眯将医囊往腰上一缚,嗓音清脆道, “我家姑娘不是什么病都治,男人花柳病,不治!” 文如玉做了火疗吹不得风,文夫人亲自送徐云栖出门,“害你劳神费力,若提诊金我恐唐突了你,云栖,你拿我们当自己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一点诊金与文国公府的恩情相比微不足道,徐云栖虽然淡泊名利,却不会拒绝结这个善缘。 “您老客气了。” 二人行至大门处,瞥见一辆宽大的马车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仆人恭恭敬敬搀着一老者下车。 正是一袭灰白长袍的文国公,文国公今年五十又五,鬓发间白,身形也不算挺拔,看起来倒是与寻常老者无异,难以想象他是被誉为当世张良的军中柱石,徐云栖朝他施了一礼,正巧文国公也抬起眼,徐云栖在他面容看到一种便历世间肃杀的沧桑。 紧接着,又一人从马车出来,竟然是一袭郡王服的裴沐珩。 徐云栖微微讶异,那头文夫人顾不上迎接丈夫,连忙朝裴沐珩施礼, “老身见过郡王。” 裴沐珩抬手回了一个晚辈礼,移目至徐云栖身上, “我正与文国公从御书房出来,听闻你在这,来接你回府。” 裴沐珩牵着徐云栖下了台阶,文夫人看着夫妇二人的背影,不自禁感慨, “难怪当初陛下一眼就赐了婚,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文国公拢了拢衣袖,回眸看了一眼,失笑道,“熙王好福气。” 文夫人与丈夫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好气回了一句,“你羡慕熙王作甚,你该羡慕荀允和有一个好女婿,文寅昌,你也该收拾收拾你那女婿了!” 文国公抚了抚额跟着她进门,从善如流道,“好,我这就抽个手料理料理他。” 徐云栖这边从裴沐珩上了马车,瞥见小几上搁了一张请帖,她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裴沐珩见她察觉,将之打开解释道, “近日天气不错,十二叔在上林苑约了人打马球骑马射箭,云栖,若无事,明日你随我一道去?” 徐云栖正好也想活动筋骨,便答应下来。
第49章 马车抵达王府,下车时瞧见一辆青帷小车往荀府方向驶去,车旁挂着一块符牌上头写着太医院三字,徐云栖看着那张符牌,心里生了几分向往,裴沐珩见状侧身问管家, “荀大人病了?” 荀府现在就荀允和一个主子,能请动太医院的只有他。 管家看了一眼徐云栖,轻声回道,“昨日那案子不是判下来了么,荀大人夜里亲自送念樨小公子出京,着了凉,这会儿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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