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月回看向宋牧川:“你见到她了吗?” 宋牧川困惑地摇摇头。 “要死。”章月回脸色一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本铁了心要自己去蜀地,再也不管别人的事情,但在前行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他就火急火燎地命令骆辞调头回去。 他真是没出息,他算是明白自己了,就是口是心非的劳碌命。 他一路找过来,只在路上找到鸦九的尸体,没见到南衣。他以为南衣回沥都府找谢却山了,便快马加鞭赶回来。 但显然沥都府的人都没见到她,那她人会在哪里? 此时,南衣刚刚到达沥都府城门口。她衣衫褴褛,浑身血污,活像个从山里出来的野人。 杀完鸦九之后,她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近找了个山洞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睡醒之后,她才往沥都府走,完美错过了章月回。 “南衣!” 谢却山策马赶到,看到那个小小的人影,心急如焚地下马朝她跑去。章月回紧随其后,无耻地用自己的拐棍绊了谢却山一下。 就在这两个人男人争先恐后地跑向南衣的时候,一个人影猛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南衣。 “嫂嫂!” 谢穗安嘹亮的哭声响彻城洞:“呜呜嫂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唔……小六……喘不过气了……”南衣被谢穗安抱得快窒息了。 谢穗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松开南衣,半晌又破涕而笑。 “太好了,你们都活着。”
第127章 迎春来 那几声几乎撼天动地的爆炸声,让入了夜的沥都府都为之一颤。 有好奇的百姓从窗缝门角后探出脑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驻守城中的岐兵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慌了阵脚,他们失去了主帅,像无头苍蝇一样往江边跑,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黑暗的巷子里,冲出早已严阵以待的禹城军,两方在城中厮杀,岐人的士气早就一泻千里,不多时便被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天渐渐亮了,打斗声似乎平息了,这是百姓们心惊胆战的一夜,他们不敢出去确认外面的情况。这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声振奋人心的高呼。 “岐人被赶跑了!” “岐人被赶跑了!” 一间间矮房里的灯火游龙般点亮,有大胆的民众已经走上了家门。没有戒严,没有恐吓人的刀枪,只有春风游荡在空的街道。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涌上街头,雀跃着,肆无忌惮地高喊着。一扫连月来日朝不保夕的晦气,他们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战无不胜的岐人居然在沥都府里败了。他们不知道力挽狂澜的英雄在何处,但他们发自内心为所有战士们欢呼。 陵安王从谢家后山的佛堂里被光明正大地迎到了府署,待南下的船只安排好,便能启程前往金陵。 载歌载舞的街上,章月回独自一人坐在灯火阑珊的石阶上,在等着他的手下来接自己。 南衣被谢穗安大呼小叫地带回了望雪坞,想必会被好好地照料着。 谢却山的身份也藏不住了,他成为大英雄指日可待。 他的目光没有目的地游离着,对面曾经辉煌的花朝阁成了一片黑漆漆的废墟,几条断裂的彩绸有气无力地飘荡着。 章月回并不觉得失落,他习惯了失去。他本来以为他足够麻木了,但这一刻……他竟还有些高兴。 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大家都赚个盆满钵满,唯有他背了一身的仇债。 可那火光照亮天际的时候,就还……挺爽的。 他从头到尾都不觉得,沥都府这么孱弱的百姓,秉烛司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能撼动岐人。 这世道,倘若有仇就能报,他也不至于这么扭曲地活了这些年,他对局势总是非常悲观,但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成功了。 他觉得蛮好的,一切都蛮好的,只是与他无关。 “东家。” 一声呼唤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骆辞终于找到了章月回。 章月回抬头瞧他,笑了,露出一个简单的笑容,道:“我们走吧。” 骆辞扶起章月回:“东家,去哪?” 章月回没回答,一步深一步浅,逆着人群的光离开。 —— 望雪坞里跟过年似的,女使们一大早就开始喜气洋洋地忙碌家宴了。 明日谢穗安就跟着陵安王启程去金陵了,甘棠夫人要好好给她办个饯行宴,当然,也是大家的庆功宴。 谢却山趁着二姐在忙的时候,徘徊在南衣的院门外犹豫再三,想等着她房中没人的时候去见她,但总找不到好的时机。 只能抓着出来的大夫,旁敲侧击地问问南衣的情况。 南衣受的伤很重,身体透支得厉害,需得好好休养。 谢却山听说她围杀鸦九的事情,既后怕又惊讶于她的独当一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判断慢慢地开始失误,总想着要把她推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平安。分明在此之前,他相信她可以在各种险境之中找到出路。 人想得明白,却未必做得明白。 他知道自己在船上对她做的事情很混蛋,倘若他死了,也就不会有如今这番思考了。人在赴死的时候,也想不了以后的事情,一了百了,万般皆入土,可劫后余生活了下来,才从慷慨激昂的大义中抽离出来,直面自己一团乱麻般的私心。 虽然过去的许多阻碍已经消失了,可他也欠了章月回好大的人情。南衣分明答应过跟章月回离开,那他们…… 想到这里,谢却山有些无法自处。 正踟躇着,谢穗安端着药碗要进南衣的柘月阁,两个人在廊下撞了个正着。 也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好像都很忙,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却山正想打个招呼,谢穗安却装作没看到他,擦着他的肩膀往院子里走去了。 谢却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甚至觉得还不如当坏人的时候,彼此之间的态度来得简单,现在倒好,剪不断理还乱,外头欢天喜地,关起门来反而无地自容。 不知所措的不止是谢却山一人,还有南衣。 睡了个好觉,美美地吃了顿饭,元气一点点补回来了,她开始有力气思考眼前的事情。她已经不是望雪坞的少夫人了,她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总有一日要离开。她答应过章月回,她不能做个过河拆桥的小人,哪怕她的心牵挂着另一个人。 但奇怪的是,章月回没来找她,没要她兑现承诺。 久别重逢,谢却山也没来见她。她先是心如擂鼓地等待着,一想到他甚至都鼻头都酸酸的,脑子里无一刻不在排练着见面时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说第一句话,是不是又要告别了,等到后来那份悸动变成了气急败坏,在心里暗骂他怎么还不来。 她想得脑袋疼,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谢小六来给她送药,她咕咚咕咚喝光了,只想再睡一觉。 药有安神的药效,没过多久南衣就睡着了,她没注意到小六脸上有些古怪,像是在生闷气,又像是在走神。 过了一会,甘棠夫人蹑手蹑脚地招呼小六出来,特意把她叫到外头耳提面命。 “晚上家宴的时候,你可不能对你三哥摆脸色了。他这些年过得太不容易了,你得体谅他。” 谢穗安也是个倔的,一听到二姐说这些,就立刻嚷嚷着反驳。 “这些都是二姐你自己猜的,他承认了吗?我凭什么要原谅他!” “你去了金陵,下次一家人再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就不能开开心心一个晚上吗?” “不能!”谢穗安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扭头走了,“有的人再也不能跟我们一起开心了。” 甘棠夫人无奈地注视着小六的背影。这中间到底还隔着一个已经入了土的庞子叙,即便这么大的胜利,所有人都高兴,有些悲伤却顽固地藏在生还的人心中,怎么都抹不去。 小六这儿说不通,要不去劝劝谢三晚上忍一忍?就装成没看到她那臭脸好了……刚这么想着,下人就来报,家主午后就出去了,一直都没回来。 甘棠夫人迭声叹气,谢三那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性子,会不会怕大家不自在,干脆躲着家宴也不来了? …… 谢却山此刻正策马在山中晃悠,像是在找什么,又找得不是很认真。随后将马拴在了半山亭,站在亭中眺望着蜿蜒的山道。 宋牧川从后头追上来。他本去望雪坞里找谢却山,但被告知他出了城,于是便循着他离开的方向找过来。 说实话,他很害怕谢朝恩有什么厌世的念头,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在这里,他松了口气。 “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章老板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本来想送送他,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谢却山答得有几分心虚,这可能只是他的借口,他知道章月回绝不可能跟他惺惺惜别,他也没这种想法,他只是不想待在望雪坞里。 明明回家已经很久,却在这会有了一缕近乡情更怯的别扭。 但宋牧川当真了,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愧疚:“章老板当真是个默默无闻的义士,我都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他。” “你这么想,倒是正合了他的意。” 谢却山笑了一声,宋牧川听出其中暗含几分讥讽。 “为何这么说?” “他做任何事,不管意图是好还是坏,但就喜欢让大家都不痛快。” 章月回这么潇洒一走,什么话也没留下,看似是大方地放手了,但余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像是罪人,只能怀揣着对他的愧疚往下走。 没说开的话就像一根刺。 对于章月回的小把戏,谢却山心里门清,可也只能受着这根刺。 他要永远亏欠章月回。 那么南衣呢?她会不会承受不了这份愧疚,而追上他离开的脚步? “你有心事?”宋牧川看出了谢却山脸上的忧思重重。 “我没有。”谢却山当即嘴硬地否认。 顿了顿,心里还是憋得慌,委婉地吐露:“我有一个朋友……” “你何时还有别的朋友了?”宋牧川惊道。 “就只是认识,”谢却山答得支支吾吾,“他有一个心仪的女子,但那个女子……可能有跟别人的婚约。” “可能?”宋牧川觉得这样的描述有点怪异。 “可能有吧。但我那个朋友还是想与她厮守……这会不会像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宋牧川若有所思地默了半晌,说出的话莫名变得苦涩起来:“那你……的那个朋友,可问过这位女子的意思?” “……我那个朋友可能……生性不擅谈情说爱。” “所以就是没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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