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在众人眼中,自己与沈牧池是情投意合的良人,出行应当是一起才是。 一时间,方许宁后悔自己方才气上头先离开,现下只好自己打圆场。 “阿池受了伤,我走快些好通知大夫。”好在她进来时面色瞧上去算不上太好,但也能看作是为了沈牧池的伤势而焦急。 “受伤!”靖安侯微讶,明显有些不可置信,“枫香山有东西能伤到他?” 此话也点醒了正在气头上的方许宁。 是啊,沈牧池的身手,她三哥加上太子哥哥都不一定能敌得过,四头野狼虽难对付,可对沈牧池来说应是不在话下,若非为了救自己,又如何会受伤? 他为了救自己,受伤了。 方许宁拧眉。 她不愿与沈牧池有过多的牵扯,可不论她怎样小心的避开,两人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产生交集。 “让人请大师去阿池禅房,待他一到就包扎。”方许宁冷静吩咐,转而又向徐氏解释,“是我陷入险境,阿池为救我而伤……” 此行本就是为了游乐而来,方许宁与沈牧池出游遇险也非所愿,徐氏理解,也不怪她。 “回来就好,殿下不必内疚,”徐氏安抚道,且方许宁有了安排,可见并非是无法治愈的伤,只要命还在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将心暂且放下来,等人到了再看伤势。 正说着,沈牧池与赵桉桉也一道回来了。 沈牧池正在寻着方许宁的身影,没成想被母亲拦下,他被拉着脱不开身,只能远远见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 “快些走,大师已经先去了。”徐氏焦急的催沈牧池回禅房,见他还盯着方许宁的背影,无奈解释,“殿下去给你拿药了,她从宫里带了好些外伤药,一会儿就来。” 如此,沈牧池才被人拥簇着走。 “没出息的……”靖安侯见不得他那副离不开方许宁的模样,轻声斥道。 沈牧池自然听着了来自父亲的小声斥责,笑而不语,他不至于在外边揭自己父亲的短,和人说在府中,他也是个到哪都要寻夫人的人。
第17章 而在另一边禅房的方许宁,她从带过来的行囊中翻出一个木头匣子,来不及细看便抱在怀中往沈牧池的禅房走。 行至一半,她突然止住脚步,身后的容铃险些撞上她的后背。 “不若你将药送去沈牧池那处罢。”方许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容铃一头雾水,若是在从前,殿下定会自己带上药去看沈世子,指不定还不想带上自己,虽说现下殿下失忆,可容铃还不甚习惯失忆的她。 “可是沈世子瞧着似乎很想见见殿下,”容铃试探道,“方才我瞧着沈世子一直望着殿下的背影,好生可怜……” 方许宁沉默。 她并非是没察觉到,方才身后的视线那样灼热,那样期盼,像是要将人穿透。 若说沈牧池对她毫无情感,方许宁是都不信的,可是这样的情愫是建立在陛下赐婚这件事上的,而自己作为宗室女,自是要时时保持端庄自持,知书达理,他了解的是乐安公主,喜欢的自然也是这样的乐安公主,而非方许宁。 方许宁任性,不爱繁重的礼节,不爱繁复的衣裙,更不爱遵从礼法听从安排。 乐安是笼中鸟雀,方许宁是自由的鹿,这二者是不一样的。 沈牧池喜欢的是其中的哪一个对方许宁来说,尤为重要。 “殿下?”容铃见她许久没开口,试探叫道。 方许宁回神,摇头道:“你代我去送罢,与靖安侯与夫人好好解释,莫要让人生疑。” “是。”容铃抱着匣子去沈牧池的禅房。 这头沈牧池左等右等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人,见到来人只有容铃时,眼睑垂下去,面上的期望也消失不见。 徐氏不会漏掉儿子脸上的神情,没指望他能主动说,便向容铃道:“怎的没见到殿下来?” 容铃向靖安侯与徐氏行礼,道:“殿下受惊,到了禅房便觉着有些头痛,已经先歇下了。” 徐氏恍然,是了,她听沈牧池说了路上发生的事,四头狼,殿下在宫里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早些歇息也好。 “是该好好歇息,”徐氏又注意到她手上的匣子,目光一热,“这是伤药么?” 容铃记着方许宁的叮嘱,笑道:“是太医局最好的的伤药,殿下嘱咐世子定要好好养伤,若药不够了再管她要就是。” 靖安侯拿起匣子,里边满满当当的装满了药瓶,的确都是上好的伤药。 “殿下……还好么?”沈牧池没注意伤药不伤药的,他只注意到容铃讲得那句“殿下受惊”。 “殿下还好,倒是世子,这伤可不容小觑。”容铃担忧道。 沈牧池敷衍的勾了下嘴角,没见到方许宁,他有些不太高兴:“那你先去照看殿下罢,替我向殿下道谢,这些多谢殿下了。” 他指指匣子。 容铃走后,寺中大师替沈牧池包扎好叮嘱相关事项便告退。 徐氏也赶走靖安侯,偷偷问沈牧池道:“怎么回事?和娘说说。” 沈牧池不太懂母亲的话:“什么怎么回事?” 按理说她是不该问的,徐氏不好直接插手夫妻俩的私事,可她瞧着,两人的确有些不和了,做母亲的自然是盼着孩子们好,便不得不多问几句。 “娘都瞧出来了,你与殿下怎么回事啊?你让人不高兴了?” 方许宁失忆的事不便讲与徐氏听,可如今自己倒是的确有些不太明白,为何今日会让方许宁生气,此时母亲过问,正好能问问缘由。 “就是……”沈牧池将今日之事略略讲了个大概。 徐氏一听便明白了两人之间的问题。 “你说你替殿下挡了一下才受伤,而后殿下紧接着便生气了?”徐氏向他确认。 沈牧池点头。 “殿下生气,你就主动认错?”徐氏再问。 沈牧池还是点头。 见到他点头,徐氏算是明白了,这是新人之间常有的问题。 “这便是了,殿下是气你冲动不计后果救她而受伤,这是心疼你了。” “心疼……”沈牧池喃喃道,“可那时我不动手,殿下定然会受伤,我皮糙肉厚,又不会有什么大事,可她不一样,平日里在宫中都是细细养着的,若是让那头狼来上一口,便……” 沈牧池不敢再想下去,他无法接受方许宁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你只想着要殿下毫发无伤,可你没想到,殿下也不愿见你因她有哪怕一点的伤害。”徐氏一语点醒梦中人。 沈牧池恍然,送徐氏离开,自己回房后不知怎的,想到了许久之前,第一次见到方许宁的时候。 - 大启十八年七月,沈牧池作为三皇子的伴读第一次进宫。 父亲一早便将他从送进宫,那也是他第一回 进宫,可他不觉得欣喜。望着宫中的高墙,只能见到头顶上方这一点天空,习惯了空旷的旷野的沈牧池不愿来宫中。 那日宫中皇子正好要练骑射,那是一片极大的练武场,让觉着憋得慌的沈牧池不至于进宫第一天便待不下去。 “你往后就跟着我了。”彼时方玥棠对他的伴读极是好奇,恨不能将人时时带在身边。 沈牧池在家也找了私塾读书,父亲还寻了武术师父教他习武。他看着面前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三皇子,点头道:“是。” 三皇子刚接触骑射不久,于骑术一道颇为头疼,教习师傅李少保亲自见沈牧池的骑术不错,让他做示范给众人,口头夸奖更是不断。 “请沈世子给众位殿下做个示范。”李少保很看好沈牧池,许多动作做得标准又漂亮。 “少保大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示范的啊。”二皇子方玥雅自小心高气傲,不愿突然出现个从前不认识的人要抢他的风头,说话有些不客气。 “阿池不是旁人,他是我的伴读,往后都与咱们在一处了。”方玥棠赶紧替沈牧池声明。 随着李少保的一声令下,沈牧池翻身上马,他身着劲装,护腕绑住袖口,让少年的身形显现出来,随着弓弦被拉开,少年手臂与肩背上的肌肉鼓起,隔着那身劲装都挡不住浑身散发出来的意气风发与势在必得。 便是在此时,方许宁来到练武场,给辛苦练习的皇兄与众位伴读送些清热解暑的酸梅汤。 “那时谁?”刚及笄的公主一眼被那个肆意倜傥的身影吸引住,“我从前还未见过他。” 容铃仔细辨别,也摇头道:“不晓得,不过陛下前几日说要给三殿下寻一个伴读,这位公子许是三殿下的伴读。” “你与李少保说,我带了好些酸梅汤,待会儿可以请他一道过来喝上一碗。”方许宁吩咐容铃。 李少保教习皇子与皇子伴读,时常感到力不从心,这其中随便拉出来一个伴读家中都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命官,并不好教导,是以方许宁过来送点心蔬果不忘叫上李少保。 久而久之,李少保每当方许宁过来不久,便会挥手让众位皇子歇息一阵,免得方许宁在烈日地下等人下学。 沈牧池骑射演示完毕,拉动缰绳调转马头,拒绝跟上来牵马伺候他下马的马夫,而后利落翻身下马,这时追上来的马夫将马牵走,于是被马挡住的视线骤然开阔,沈牧池见到场外对着自己挥手,巧笑嫣然的人。 方许宁绑着舒适的坠马髻,发间并无过多金钗首饰,只有一根雕刻成铃兰样式的步摇,可少女容貌姝丽,生了一张让人见之不忘的脸孔,便是用树枝草草绾上发丝也足以颠倒众生。 一时间,沈牧池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乐安!”身后三皇子的声音拉回沈牧池飘远的神思,这才惊觉不远处的人并非在同自己招手。 “给我留最多的那碗!”方玥棠双手捧作喇叭状,抢先在方许宁那里定下一碗酸梅汤。 回应他的是方许宁让他放心的手势。 方玥棠走过来顺势勾住沈牧池的肩膀,没错过他眼中残留的那丝惊艳,自豪道:“你知道那是谁么?” 沈牧池收回视线,从方才三皇子叫的名字能猜出一些,不等他回答,方玥棠又道:“那是本皇子的胞妹,乐安公主。” 接着又点了一遍场上不知何时开始拉弓练百步穿杨的众公侯之子,用带了些咬牙切齿意味的语气道:“这些,都是向着我妹妹来的,若非乐安体恤我与二哥时不时过来带些解暑的酸梅汤,你以为这些人做什么要来这要求甚严的李少保这处练骑射?” “公主的确有这个资本。”沈牧池还是没再看向方许宁,那种心跳失控的感觉太过刻骨铭心,他不敢再窥探哪怕一分。 “是罢!”方玥棠对沈牧池的眼光尤其赞赏,“往后你作为本皇子的伴读,也要肩负起责任!你得拦住一切企图觊觎乐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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