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膏是宫里特有的,小小一盒用了十数种药草,带着淡淡的香味,在人刻意放轻了力度的涂抹下,本就不严重的烫伤方许宁甚至什么都没感觉到。 这么一打岔,方才莫名的气氛消散,加上夜色已深,酒劲彻底上来,没多久思绪便昏昏沉沉,沈牧池收好膏药转过身正好见人顺着梨花木床栏往下滑,他猛一个跨步上去接住方许宁。 再将人安顿好已是子时。 沈牧池也喝了不少酒,这一晚上折腾下来,饶是酒量惊人也该头晕眼花了。 翌日。 方许宁刚醒来,便觉头疼得厉害,活像被人在脑后敲了一闷棍。 “嘶——”她揉着太阳穴缓解刺痛。 等那阵头痛稍退,昨晚的记忆涌上来。 方许宁:“。” 昨夜怎么没让她醉死算了…… “宁儿醒了……”男人的嗓音带着从睡梦中刚醒来的沙哑。 方许宁紧忙闭上眼,试图营造自己尚在睡梦中的假象。 但沈牧池没分视线过来,而是起身倒了杯茶水又坐回榻边。 “宿醉定然不会舒服,先喝些水。” 本要装到底的方许宁又迟疑了,他都将水拿到榻边了,再装也忒不像话了。 于是方许宁坐起身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递回去时想到昨夜两人算得上互通心意的场面,又补了一句:“你也喝些。” 沈牧池没作他想,就着方许宁喝剩下的水一口闷了,又去桌边倒了一盏才回到榻上。 “昨夜……想起来了?”他调侃着问。 也没什么好再遮掩的了,方许宁点头:“嗯。” “虽然没忘,但我还是想再同宁儿说一遍,”昨夜是方许宁借着醉意问他的,这与他主动说是不一样的,“沈牧池从未中意过其他女子,只有一个少时见了一面便心生向往的人,她是个无比尊贵的人,我余下所有时光都想着怎样离她近些,再近些……” 方许宁捂住他的嘴:“行了行了,莫要说了。” 怪让人脸热的。 “宁儿心里明白就好。”沈牧池知晓她面皮薄,不好意思了,顺着她没再往下说。 手心贴着男人的嘴唇,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不断吐在掌心,方许宁想要收回手,但那人那张嘴实在厉害,总是几句话就叫她心湖泛起波动。 总被人拿捏在手心让向来没吃过亏的公主殿下生出些不甘心的念头。 于是她攀上沈牧池的肩,紧实的皮肉哪怕隔着一层衣料也难掩其爆发力,也能感受到自己触上去时瞬间绷紧的筋骨,觉着自己稍稍拿回些主动权的方许宁弯了弯眉眼,凑上去在他耳边道:“第一回见到沈世子时,我也想过若是同世子结为夫妻,该是如何圆满……”
第57章 吞金自尽(二合一) “容铃,进来更衣。”方许宁说完便趁人还没回神,下床唤容铃进来。 她余光注意着沈牧池的举动,似乎愣住了。 扳回一局的公主殿下心情颇好,连带着昨日醉酒的尴尬都忘在脑后。 容铃进门,手上拿的是件素净衣裙,进来便低声道:“殿下,丽景轩早些时候传来消息,惠贵人薨了……” “什么……”方许宁手中的胭脂没拿稳落在妆台上。 “什么时候的事?”沈牧池此时也反应过来。 容铃心有戚戚:“具体的不知道,是今晨宫女见贵人迟迟未唤人,进去查看……已经没气儿了,说是吞金自尽。” 方许宁恍惚,宫中嫔妃不算多,惠贵人位份低,却生有一位皇子,她小时却十分喜爱黏着长相漂亮的二皇子,常常跟着二皇子去丽景轩蹭一蹭惠贵人编的草编蟋蟀。 她与惠贵人关系称得上亲密。 二十来天前,她还派人送了许多新编的草编蛐蛐儿什么的,怎的人突然就没了。 “可查清了贵人自尽所为何事?”方许宁勉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还是发着抖。 容铃摇头:“消息才传出来没多久,还不晓得。” “咱们过去看看。”方许宁放好胭脂,起身让容铃更衣。 “是。”在这宫里,最了解方许宁的莫过于容铃,她不再多言,忙伺候人洗漱更衣。 沈牧池还记得前些日子丽景轩送来的草编小虫子,知晓那位惠贵人对方许宁而言定然是重要的人,也加快自己这边的动作,待会儿陪着人一道过去问问。 两人收拾好后已过了一炷香,带着容铃一道前往丽景轩。 当时为了和走得近的几位娘娘住得近些,方许宁特意向皇帝要了昭阳殿,从这边过去不算远。 “慢些,不用急。”沈牧池跟在方许宁身侧,明显的感觉到她呼吸越来越急促。 “嗯,好……”此时急也无用,她知晓,只是想快些过去确定这是不是容铃在与她玩笑,昨日还在宴席上见到的人,怎么今日醒来就没了,这怎么可能。 前面再经过一个拐角,就是丽景轩的大门,临到这时,方许宁又放慢了脚步。 她怕了,怕知道这并非玩笑话后突然踏空的下坠感。 方许宁两只手绞在一起,手指无意识向内扣紧,刺进皮肉里,掐得指尖泛白,却恍然不觉。 不该来的。 她站在原地想。 方许宁觉得四周开始变得冰凉,冷意不断顺着骨头缝里钻进身体里,冻得四支僵劲,再迈不开一步。 突然有什么东西覆上她的手背,温热的,带着她的手背也暖起来,过了一会儿,那股热源又顺着指缝插进来,扣住掌心,强硬的将她两只手分开,紧紧握在手心不放了。 “没事的,我在呢。”往日不苟言笑的脸柔和下来,安抚住方许宁不安的情绪。 从手心逐渐扩散至全身的热意让方许宁从那片冰冷的环境中脱离出来,她回握住沈牧池的手,点点头。 转过拐角,丽景轩门口已经挂上白幡,方许宁被沈牧池牵着,一步步走进去。 里面宫女有条不紊的忙着布置灵堂,惠贵人如何不用再去证实,已经摆在眼前,这些宫人没必要和她一个公主开玩笑。 “殿下来了,去后面通传。”方许宁听见宫女小声道。 这里还有其他人比他们早到么? 二皇兄! 得到惠贵人的消息最难过的应该是惠贵人的儿子。 “不必通传了,直接带我过去。”方许宁叫住那个贮备离开的宫女。 “是,请殿下跟我来。”宫女躬身行礼后领着人往寝殿方向走。 小时虽常来丽景轩,却不曾踏入过这里的寝殿,今日还是方许宁第一次进来。 这里不如母后的寝殿宽敞,也简陋许多,没有精巧的妆台,也没有层层叠叠的纱织床幔,但整洁有序,小桌上还放着未完成的草编蜻蜓,绣绷上还插着针线…… 光是看着这些,让方许宁生出一种错觉,惠贵人还活着,只是出去不知道去哪处了,指不定再等等便会回来。 方许宁鼻头耸动,将她从那股酸涩劲儿中短暂拉出来,她想起来自己过来是寻二皇兄的。 她彻底走进寝殿,余光中,一道清瘦的身影立在窗边。 二皇子看着窗外,背对着方许宁,似乎还未发现有人进来。 “二皇兄……”方许宁开口。 方许宁看着那道身影僵了一下才转过来。 “乐安。” 小时候方许宁总羡慕他皮肤白皙,总跟在他身后,希望能将白皮肤传染一些给她,现下见着越发白了,却是毫无血色的白。 她嘴唇微张,似乎有什么要什么说,但最终又闭上。 本想着过来寻二皇兄是能说些什么让他不那么难过的,可等到自己真站在人面前,方许宁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怕讲不好反倒弄巧成拙。 “以后惠贵人再没办法给乐安编草虫子了,皇兄给你编,”单薄得像纸片一样的人勾唇笑起来。 他未束头发,袖袍处的褶皱也未抚平,似是还在睡梦中时便被人惊醒,而后也来不及真理仪容就飞奔过来。 在这宫中,恐怕只有他真心为惠贵人的死感到焦虑不安,难以安睡。 昨夜逝世的,是他的生母,现在站在母亲的寝殿中,看着她恍若还在世中的布置,也唯有含着血脉的亲眷才会心痛难耐。 尽管这样,方玥雅见到方许宁过来,苦着脸,红着眼眶,还是选择哄一哄她。 “二皇兄,往后还有乐安,乐安会陪着你。”方许宁有些心疼他。 小时候她听宫女议论,说父皇是醉酒后看错人临幸了御前宫女,一|夜荒唐才有了二皇兄,事后父皇对她感到愧疚,可又实在不喜便封了贵人,后来也未去过惠贵人那处。 那时她虽然年幼,却也知晓在这后宫中,没有皇帝宠爱妃子该有多难过,何况惠贵人背后没有地位显赫的母家做倚靠,其他嫔妃嫌二皇子是宫女所出,不愿收养,便只好跟着生母在冷宫一样的丽景轩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说起来,要不是方许宁一老跟着他回丽景轩,指不定他们母子二人压根等不到今日。 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跟着要去丽景轩用膳,宫中谁敢让嫡公主饿着,自然好生伺候,连带着丽景轩的膳食也丰富起来。 这么些年方许宁对惠贵人很是爱戴,虽长大了,却还是爱去丽景轩寻她,宫里也没人再敢克扣丽景轩的吃穿用度。 “乐安莫哭,皇兄没事的。”他还是笑着,可方许宁觉着她的皇兄马上就要碎掉了,像掉落在地上很多天的叶子一样,轻轻碰一下就会变得粉碎。 方许宁这才惊觉自己哭了,她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 不能再让他留在这里了。 她不知道怎么办,但本能的觉得不能再让人留在这个被惠贵人气息包围着的地方了。 “皇兄,咱们出去走走罢,陪乐安走走。”她央求着。 方玥雅看着方许宁,良久才又勾着嘴角笑着点头,这回笑,多几分温度,也多了几分鲜活。 “好。” 方许宁也笑,她上前抚平对方袖袍上的褶皱,绕着看了一周才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的袖子出去。 不同的是以前是方玥雅拉着她走,现在是她在前面带着她的二皇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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