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衡腾起的怒气梗在了胸口,磨蹭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你打人的时候能不能把戒指摘下来。” 阿菱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你们有婚约?” 金夫人:“现在没了。” 阿菱想到另一茬,脱口而出:“金夫人你不是上京城寻夫的?” 薛衡大惊:“什么?你男人跑了?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我这就把他抓回来。” 金夫人反唇相讥:“你能跑,别人就不能跑了?” 薛衡又被哽住了:“这是一回事吗?” 薛衡到底底气不足,咕哝几句便住了嘴,面上流露出来的担心和急躁却不似作伪,阿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心里的疑惑不比薛衡少。 金夫人好似也没了呛声的心情,一扭头,髻边挂着的流苏在空中荡出浅浅的弧度:“我还有约,先走了。” 薛衡忍气吞声地问:“你现在住哪儿?” 金夫人不答,只顾着往前走。 “金夫人!” 阿菱喊住了她,踟蹰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你家中那个丫鬟,现在还好吗?” 金夫人脚步微顿,脑袋似乎向上仰了仰:“活着。” 阿菱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忽地松懈下来,她想问那只五毒荷包为何会落到重芍手中,碍于街市边上人多口杂,又有些犹豫。不过片刻功夫,金夫人便已行远,再多的话都只能咽进肚里。 落锦左看右看,小声问道:“怎么姑娘和薛公子都认识那位夫人?” 落锦一边说着话,眼神一边往薛衡身上瞟,薛衡这怪人居然有个未婚妻,而且还是他甩了人家姑娘!简直不可思议,真没道理可言了。 一行人沉默着找了家最近的茶楼坐下,雅间不大,隔音却好,薛衡食不知味地咬了口山楂糕:“我们两家是世交,打小就定了亲。几年前我从家里跑出来,亲事自然而然就退了,那时候年纪轻,做事不妥当,说来是我对不住她。” 薛衡出身其实还算不错,薛家是南陵当地的大家族,他的伯父正是薛家这一代的族长。大家族里的男孩子出路多,但凡是在读书上有些灵性,谋个一官半职都不算难事;若不爱读书,帮着家里经营土地商铺也富贵太平;若是两样都不沾,学着人家附庸风雅,淘弄出个什么才子名声来,家里也乐得养这么个闲人。 薛衡读书不错,人生得也俊俏,怎么看都不是没出息的孩子,可他偏偏就走上了歪路。原先爱捣腾木头铁石,后来连蛇鼠虫蚁都往家里抓。薛衡的父母看他这样不像话,逼着他选条正路,要么读书要么行商要么成亲,薛衡哪样都不愿意,于是拍拍屁股从家里跑了。 一路从南陵到京城,带出来的那点钱没多久就花得精光,薛衡只得拿着身上一块玉去当铺换钱,谈了两句没谈拢,他又揣着玉佩走了。可惜运道不大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招了盗贼的眼,一路尾随他到京郊的破庙。薛衡虽然没学过拳脚功夫,但他身上稀奇古怪的玩意不少,一个贼被弄瞎了眼睛躺在地上打滚,另一个又惊又怒抽出短刀砍过来。 薛衡没躲掉,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有一刀最为凶险捅在胸前,最后是路过的谢恒殊顺手捡了他一条命。 谢恒殊对他做的那些古怪玩意颇感兴趣,薛衡死里逃生一回,整个人都灵光了不少,趁势抱上大腿混进王府做幕僚。虽然常抱怨谢恒殊把他当牲口使唤,但没奈何王府给的钱实在太多,离了这里,恐怕天底下没第二个地方能容许他捣鼓那些玩意。 阿菱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薛衡年纪不大,经历却颇为跌宕。薛衡将旧事和盘托出,旋即问道:“你说她上京寻夫?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 他是真担心金夫人,阿菱心想。于是隐去一些隐秘细节不谈,将那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薛衡听得眉头直皱:“她孤身一人,只带了个丫鬟?” 阿菱点头:“我跟她见过两面,第一回 在金鱼巷,那屋子里还住着个年轻女孩子,不大像她的丫鬟。第二回就是在尚书府,她被二夫人请去说话,我远远看了一眼。” 薛衡喃喃念了一遍“金鱼巷”,阿菱也有自己好奇的地方:“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繁露。” 薛衡隐约觉得阿菱藏了些东西没告诉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刨根问底下去:“她叫金繁露,性子急脾气差胆子大为人爽快。” 说着,薛衡扯了扯嘴角:“就因为她性子开朗我才敢逃婚,她会打我几巴掌泄愤,但绝不会寻死觅活。” 阿菱却觉得金夫人不太像薛衡口中那个喜怒随心性情开朗的少女,她像是背负了很多东西:“她似乎有什么事要做,上京寻夫应该是个借口。” 金家和薛家都是南陵当地的大家族,即便薛衡这门亲事没了,以金繁露的人品相貌想再觅良婿绝非难事。又不是小门小户,到底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娇小姐独自奔波千里寻找夫婿? 她曾问过阿菱信不信人能改命。那她呢?几经波折是不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数?她又从何得知自己的命数? “对了。” 阿菱想起另一件有些古怪的事:“她说她的丈夫手心有一道疤。”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薛衡握拳放在桌上的左手,薛衡摊开手掌,掌心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 金繁露走进金鱼巷,巷口戴着竹编帽子卖凉茶的老翁昏昏欲睡地打着盹,她在原地略站了站,数出几枚铜钱放下,又拎起两竹筒凉茶。 老翁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声,眼皮一掀,浑浊的眼珠子左右一转,人精神了几分,追着金繁露的背影喊:“钱给多了!” 金繁露恍若未闻,走进门才意识到刚刚老翁似乎是在喊她,她低头看着用粗糙的麻绳捆住的竹筒发了会儿呆。丫鬟正在晾晒衣裳,跑过来咦了一声:“夫人不是说去藏百味买糕点吗?” 金繁露“唔”了一声:“遇到一个很讨厌的人,我给忘了。” 丫鬟微微睁大眼睛:“啊?” 金繁露没有多做解释,递了一只竹筒给她,而后往西边的厢房走过去。 绯云正挽着袖子端了盆水擦桌柜,冲着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金繁露也不管她在除尘,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耐心地看绯云用湿布擦完柜子:“他要定亲了。” 绯云身体一僵,握着湿布回过头来,脸上露出几分急切。金繁露继续说:“是丞相家的小姐,身份尊贵。等他成了亲,被琐事绊住,大约就没耐心找你了。” 绯云呼吸声变重,在原地呆站了半天:“真的吗?” 她有把婉转动听的好嗓子,长久的不说话,嗓音也沉了,像是谁拿手指压着琴弦一般,金繁露一听她的声音,便会陷入那段冗长诡谲的梦境之中。 良久,金繁露点了点头,抬眼的瞬间长长睫毛拨开缭绕的云雾:“我不会让他有机会找到你。” ---- 求求收藏评论呜呜呜呜呜
第37章 第37章 = 薛衡往金鱼巷去了几回,愣是没好意思敲门,别别扭扭地在原地徘徊,一来二去的倒是吃成了巷口馄饨摊的常客。 阿菱抓了把棋子到手里,揶揄道:“你怕她打你?” 薛衡:“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桥归桥路归路,我碍着人家干什么啊?” 阿菱放下一个棋子,薛衡瞥了眼棋盘,知道自己回天乏术,把棋子往石碗里一扔:“唉,没劲。” 谢恒殊走进书房,袍角都带着风,丢过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你们倒是清闲。” 谢恒殊往往棋盘上扫了眼,呵,还是五子棋。 阿菱赢了盘五子棋也挺乐呵,捧了盘冰过的果子送到谢恒殊手边,却又挨了记眼刀。阿菱默默扭过头,摇着扇子不说话。谁惹着他了?谁敢惹他啊? 谢恒殊却开口了:“过几天启程去河间府,你收拾好东西。” 阿菱呆了一瞬才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遂点点头:“好。” 薛衡一听出远门倒是振奋起精神了:“河间府好啊,人杰地灵,我早就想去了。” 谢恒殊淡淡地道:“你不去。” 薛衡傻眼了:“啊?” 谢恒殊:“藏书楼要开建,工部那边找了几个匠人画图纸,你过去帮忙。” 薛衡在这方面还真有点本事,他摸了摸脑袋,扭捏地开口:“我不想当官啊。” 谢恒殊轻“呵”一声:“美得你。” 就是领一份钱打两份功的意思了,薛衡想说什么又给憋回去了,他总觉得谢恒殊这两天看他不大顺眼,对阿菱挤了挤眼睛。 阿菱以为薛衡要她缓和气氛,轻轻咳嗽了一声:“殿下,你去河间府要做什么吗?” 谢恒殊将两人的眉来眼去尽收眼底,心里好像窝了一团火在烧:“自然是游山玩水串亲戚。” 薛衡看这样子,怕谢恒殊把他拎起来当箭靶子射着玩,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阿菱被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堵,微微蹙眉,放缓了声调:“殿下在官署待得不痛快?” 谢恒殊今天不知着了什么魔怔,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下心底的躁意。他左手握着杯盏,骨节微微发白,阿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力气瞬间失控,碎瓷毫无阻挡地嵌进了掌心。 阿菱轻轻抽了口气,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快松手。” 他就真的松开了手,阿菱看着这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脸色微微发白,沉默着取来药箱,帮他挑出刺进肉里的碎瓷。 她手很稳,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多余的伤痛。谢恒殊却在想,裙下臣对他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阿菱正拿了把剪子将软布剪成两指宽的布条,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剪子一歪豁开了道多余的口子,微微弯曲的脊背不自觉地绷紧。 她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凛冽的杀意。 阿菱强自镇定心神,用收拾出来的干净布条一层层裹上他的左手,她听见谢恒殊问:“你抖什么?” 阿菱轻声道:“我没给别人裹过伤,怕做的不好,你疼吗?” 她再度抬眼,视线从他的嘴唇慢慢上移,到鼻梁,再到眼睛。她看得小心,两人又挨得近,目光也迤逦出几分旖旎味道。 谢恒殊微微启唇,觉得这个问题怎么回答都有些怪,索性绕开了不提,脸往花鸟屏风那边一侧,作出个懒得搭理人的模样。 话掉到地上,阿菱反而松了口气,全神贯注地给他包扎伤口,系了一个小小的结在虎口处。 王府长史求见,阿菱顺势退下,落锦看到她袖口沾的血先是吓了一跳,对着脱下来的衣服犯愁,这颜色可娇嫩,过了水就不鲜亮了。 阿菱换了身半旧不新的衣裳,散着头发坐在床边发呆,拨弄着几根算筹:“落锦,你觉得郡王待我如何?” 落锦抱着脏掉的衣裳不假思索地道:“郡王待您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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