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腾出来一间空房,魏大人夫妇先后走进去,医官在谢恒殊的示意下跟进去,阿菱悄声将印记的事情告知谢恒殊:“和我们的有些像。” 谢恒殊胸口,阿菱腰侧都有一个红色的花形印记,和那孩子脖子上的淡紫色印记十分相似。薛衡查过书,猜测这朵花十有八九就是广阳燕家的图腾,不过因为两人的印记比较隐蔽,心烦一阵便没再管。 医官告知诊脉结果:“魏夫人精神紧张,心绪混乱,最好喝点安神的汤药好好休息休息,否则长此以往,恐怕不妙。” 也就是说,魏夫人并没有失心疯。 谢恒殊让人守好门口,看着神色不定的魏大人:“魏大人怎么解释?” “郡王何苦逼我?” 魏大人被气得心口发疼:“我如今年过四十,膝下只得一子,我难道还能害了他不成吗?” 魏夫人冲他面上“呸”了一口:“要不是我撞见了,这孩子已经被你亲手掐死了。” 魏大人掩面骂道:“你是存心想害死咱们一家啊。” 谢恒殊不再跟他们绕弯子:“让我看看那孩子脖子上的印记。” 魏大人瞳孔猛地一缩,慌忙回绝:“殿下,小儿胎记罢了,没什么可看的。” 谢恒殊:“是吗?我怎么觉得那个印记很像广阳燕家的图腾。” 魏夫人脱口而出:“不是!我们不认识什么燕家。” 她也知道这话苍白无力,喘了几口粗气,索性扭过头谁也不看。 谢恒殊看他们的反应,知道阿菱猜得不错:“广阳燕氏,以蛊乱医酿成大祸,早在几十年前就被灭门。这孩子身上有燕家的图腾,难道是燕家遗脉?” 魏大人再没想到谢恒殊能认出燕家的图腾,身体重重地一晃,颓然坐倒在圆凳上,缓缓摇头:“不,不是。” 魏大人:“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天生体弱,灾病不断,大夫都说他活不过十岁。我们不肯信,四处求医,后来有个游方郎中说他能治,用的却是失传已久的燕家秘方。 我也听说过燕家当年被灭门的事,可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才铤而走险试了一回,谁知道孩子真好了,能吃能跑能跳,我跟内子都高兴极了。可是,可是没过多久孩子又病了,我和内子再去找那郎中,才知道孩子体内的蛊虫一辈子都得受施蛊人操纵,这也相当于我们一家人都被那个郎中握在手里了。 我这才发觉不妥,正巧要进京述职,就带着妻小上路了。原本打算到京城再寻名医,结果孩子越病越重,脖子上平白多出了个印记。我查了查才知道是燕氏的图腾,可惜悔之晚矣。” 魏夫人要回去找那郎中,魏大人不肯,两人吵了一路。魏大人离京城越近,脑子也越清醒,事情再发展下去,恐怕就会变成他跟燕氏余孽勾结。魏大人自认做官还算勤勉,家中又有几个能搭把劲的亲戚,前程一片大好,难道要折在这件事吗? 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这事如果不了断全家都要跟着遭难。魏大人趁妻子睡熟要偷偷掐死儿子,谁知母子连心,魏夫人忽然醒过来,就看见丈夫的手圈在孩子的脖颈处。 魏夫人抖着肩膀微微抽泣,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心中生寒,阿菱看着魏大人:“所以你真的想杀了自己的孩子?” 魏大人低声嘶吼:“我也是走投无路,难道要叫她抱着孩子四处找大夫吗?一旦被人看出来,我们全家都完了!这孩子已经病成这样,本就是回天乏术,我只不过,我只不过……” 魏大人说不下去,捂着脸痛哭起来。 包被里忽然响起了稚嫩的咳嗽声,魏夫人掀开包被的瞬间脸色大变:“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这个大约五六岁的男童一口一口地往外咳血,小小的身体在包被里拧成一团,断断续续地发出令人揪心的□□声:“娘,痛……” 医官见状也不用别人指示,径直冲上前,解开男童的衣襟低头去听他的心跳声,魏夫人一遍一遍安抚,握住他乱动的胳膊让医官听脉:“宝宝,宝宝,宝宝听话……” 医官听了一阵,神色凝重地收回手,对着魏夫人红肿的双眼艰难地摇摇头。 魏夫人慢慢地摇头,猛地推开医官重又将孩子抱进怀里,眼泪没入染着鲜血的包被,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不会的,不会的。” 阿菱轻轻捂住嘴,不忍再看。 ----
第39章 第39章 = 阿菱几乎一夜没睡,第二日驿丞的大女儿来送早饭,看到桌上精致的饭食愣了一愣,赶忙道恼:“我送错了,这是隔壁徐大人家的。” 阿菱见她年纪虽小却聪慧能干,心里便有些喜欢,拿了一碟红豆牛乳糕给她:“拿去吃吧。” 驿丞大女儿捧着牛乳糕道谢,犹豫着问道:“夫人,魏夫人还好吗?我刚刚去送饭,魏家人不让我进门。” 阿菱想到昨夜的事情,眉心往下压了压:“她……” 话未说完,谢恒殊走了出来,驿丞大女儿似乎有些怕他,不敢再待下去,一手端着牛乳糕一手拎着食盒跑了。 谢恒殊看一眼没多问,两个人都没胃口,随便尝了几口粥点就放下筷子。阿菱正要问起魏家的事,魏大人便过来辞行了,他显然是一夜没睡,衣裳还算齐整,面上却是掩不住的憔悴:“内子急着送孩子棺椁回乡,就不来拜见贵人了,昨日的事……” 谢恒殊冷冷地看着他:“我这里不会有人说出去。” 魏大人连连拜谢,后退几步转身离去了。 阿菱觉得心里堵得慌:“蛊虫这么危险,当年燕氏会被灭门,也就是因为这个吧。” 谢恒殊:“看来不止你我受害,许多地方都有燕氏门人重新冒头了。” 阿菱越过窗户往下看,身着素衣的魏夫人依旧抱着那个包被,脚步沉重地走出驿站。 这一路到河间府再没起过什么波澜,顺顺当当地到了郑家门前。郑家人一早就收到消息,由郑北鹤的兄长领头,从老夫人到家中幺儿,都穿戴齐整出门接旨。 郑家人丁兴旺,特意为接旨布置出的厅堂被塞得无一隙空地,众人齐齐拜下聆听圣训,四下鸦雀无声,只听得环佩摇曳,靴履踏飒之响动。随行的内侍见了郑家这一派肃穆景象,面上的表情都收敛了几分。 圣旨里大段大段的褒奖之词灌得人耳朵生油,郑家人面色从容又不失恭敬,再一次叩首谢恩。谢恒殊读完圣旨,先扶郑老夫人起来,她如今已经年过八十,没人敢叫她久跪。 郑老夫人笑呵呵的:“许久不曾见过郡王了,你外祖母还好吗?” 谢恒殊:“外祖母一切安好,除了陛下的赏赐,她也叫我带了一车礼物过来问您的好。” 郑老夫人先夸一回沈老夫人打小就贴心,又叹了口气:“皇恩浩荡,竟叫我家那个孽障做了博士,如今又赐下重赏,我老婆子受之有愧啊。” 郑家书院如今的山长正是北鹤先生的兄长,听了母亲的话便道:“陛下赐下的金银我会命人送去州府官学,以做奖励学子之用。” 郑老夫人点头:“正该如此。” 谢恒殊顿了顿,还是提点了一句:“陛下赐下金银是为给老夫人祝寿,寿宴还是办得热闹些好。” 谢恒殊这次来河间府,一是奉陛下之命给老夫人祝寿,二就是陛下思及郑家为河间府教化助益良多,写了道圣旨嘉奖郑氏门风。 尽管陛下对郑氏大加赞赏,但他未必就愿意看郑氏一再谦逊,处处彰显德行。谢恒殊自幼长在宫中,对这些事比常人更机敏几分,郑家人也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后神色微微一变。 郑山长颔首:“如此,自当谨遵圣命。” 郑老夫人仿佛没看出其中的关窍,对人群中的阿菱招了招手:“哎呀,好标致的丫头,来来,让我瞧一瞧。” 阿菱一怔,依言走上前向郑老夫人见礼,郑老夫人竟似十分喜欢她,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进正房。郑家的夫人小姐拥着二人进屋,花团锦簇脂粉香浓,一霎间阿菱便见不着谢恒殊的影子,她有些紧张地往后张望了几眼。 郑老夫人:“别怕,他们男人有男人要说的话,你跟我们过来聊聊天。” 周遭响起妇人的轻笑声,阿菱脸颊一热,被郑老夫人牵着坐到一座透雕夔龙护屏短榻上。郑家的女眷绕着两人或坐或站,郑老夫人并不看她们,只笑眯眯地问阿菱平时里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常做什么消遣。 阿菱对着这样的书香人家原本是有些犯怵的,但郑老夫人眼明心亮,只怕摸摸她的手上的茧子就清楚她的来历了。这般一想,倒也没什么可紧张,郑老夫人看她像白纸,她只当是陪老人家聊天,神色也渐渐放松下来。 郑夫人趁着喝茶的空隙问了一句:“娘,您这一身穿戴颇沉,不如换件家常衣裳松快松快,江姑娘由我们来招待。” 郑老夫人看阿菱的眼神很温和:“我老啦,坐久了骨头疼,就先失陪了。” 紧接着又指了指小辈里打头一个的女孩:“阿期过来,带着你几个姐妹替曾祖母招待客人,或逛园子或吃茶都随你们,只是不可往后山上去。” 郑家这位大姑娘举止出众,容貌秀美,果然领着阿菱去郑家园子里游玩。其间有侍女奉上瓜果点心,茶水蜜饮,说是河间府的特产,她也被劝着尝了尝。 郑五姑娘笑问:“河间府不比京城繁华,江姑娘可还吃得惯?” 阿菱喝了口蜜饮点点头:“味道很清甜,里面是放了花蜜吗?” 郑大姑娘:“是我家三妹妹酿的花蜜,外面铺子里买回来的都不如她做的香甜,家里人都说她上辈子怕是花仙托生的。” 郑三姑娘有些羞涩地冲她笑了笑,郑五姑娘也道:“忙活了大半个月,只得了一小瓮,若不是江姑娘做客,三姐姐且舍不得拿出来呢。” 郑二姑娘看她们一派和气,不由冷笑:“是啊,我娘想要一口送药尚且求不得呢。” 郑三姑娘神色一僵,郑五姑娘先开口:“二姐姐怎么又这样说话?上回那花蜜原本就是预备着送给宋家姐姐当新婚贺礼的,宋家姐姐远嫁,恐怕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咱们一家天天待在一起,难道还差这一口吗?再说了,三姐姐后来做成了不是先往婶娘那里送了许多。” 郑大姑娘喝道:“小五!谁教你在客人面前这样轻狂多言的!” 郑五姑娘显然很服气这个长姐,纵使不大高兴也将头低下去了,郑二姑娘却不知道见好就收:“小五眼里自来是没我这个姐姐的。” 这话一出还得了,郑五姑娘瞪圆眼睛就要回怼,愣是被郑大姑娘压住了。 阿菱看这有些不成样子,对一旁手足无措的郑三姑娘道:“三姑娘的花蜜是怎么做的?方不方便教一教我?” 郑三姑娘忙道:“好啊,江姑娘去我屋里坐一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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