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个人软软地挨过来,谢恒殊瞥过去一眼,她托着脸看他:“生气了?” 谢恒殊被她一挨一瞧,心中郁气散了大半,以前那些事却仍是懒怠提起。一半是因为光想想都觉得膈应人,另一半则是在她跟前总想着存些面子,病中被侍寝宫女堵在床上这种事太丢人。 阿菱猜不出谢恒殊心里在想什么,但谢恒殊生气是很容易便能看出来的,现在大约是心里有些不舒坦,并没有冲谁发作的意思。想通这一点,阿菱才敢靠过去:“我问你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就觉得这事被传得有些奇怪,你要不想多说就不说了。” 她话音诚恳,谢恒殊目光落到她的脸上:“江菱衣,你怕我吗?” 阿菱眼神微颤,谢恒殊抬手扳了下她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目光:“说实话。” 阿菱张了张嘴,又有些泄气,垂着脑袋低声道:“怕啊,能不怕吗?” 谢恒殊哼笑一声转开眼:“我可看不出你哪里害怕。” 阿菱嗫嚅着道:“郡王府没有人不怕你,出了王府也一样,我当然也……” 如果是以前听说谢恒殊曾砍伤过侍寝宫女,她一定会被吓到,但是现在她却不由自主地觉得里面会有隐情。阿菱的心好像无端端塌下去了一块,她突兀地收住话音,她开始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看待谢恒殊的。 当局者迷,阿菱呆呆地发愣,谢恒殊半天没听见动静,扭头打量她,忍不住在她粉腻的腮上拧了一把:“傻样。” 谢恒殊:“知道怕就好。”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真想看看这丫头到底是什么做的,简直一点良心都没有。他的确让不少人见过血,可什么时候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她倒好,把他看成洪水猛兽。 谢恒殊自顾自生了一会儿气,忽然想起来,他确实冲她发过火,还把人给骂哭了。 在广阳府,拿花吓唬燕盛燕回那一次。 她哭得像什么似的,一点声音没有,眼泪挂珠似的往下流,他当时心里被怒气搅得翻江倒海,现在回想起来又有些心疼。 谢恒殊把人搂到怀里,闷声道:“你怎么这么记仇呢?” 阿菱已经习惯被他搂着了,听到他跟自己说话就微微仰头,纤长的睫毛冲他眨了眨,谢恒殊看得心痒,低头在她左眼上亲了一口, 阿菱没跟上他的思路:“我哪里记仇了?” 谢恒殊不答腔,抱着她亲了一会儿,阿菱浑身酥软,伏在他的胸口缓着呼吸:“明天出宫吗?” 谢恒殊:“嗯,明晚。” 他话锋一转:“你不喜欢这儿?”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阿菱徐徐吐出一口气:“不喜欢。” 谢恒殊握着她绸缎般的头发,心情渐渐转好:“为什么,住得不舒服?” 阿菱摇摇头:“待着很别扭。” 谢恒殊若有所思,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 郡王府门前停着一辆马车。 谢恒殊将将看上一眼,府中管事便远远迎上前来:“殿下,周二公子来访。” 谢恒殊:“他来做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手往后伸去,阿菱犹豫着要不要扶他,谢恒殊等得不耐烦了,反手握着她的胳膊将人带下来。 管事跟在谢恒殊身后:“周二公子说有要事找您商量,现下正在会客厅等着您。” 自从他让人填了清闲居的荷花池后,周二与他便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至少明面上看着十分太平。因着裙下臣一事谢恒殊还让人盯过周二一阵,不过前些日子也撤回来了,深夜上门拜访,周二脑子坏了? 谢恒殊没什么兴致应付他,但周二上门他又不能不见,压了压眉心:“人呢?” 管事小心:“在听雨堂,周二公子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曾尧大步朝这边走过来,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谢恒殊脚步微顿,撂下一句:“知道了。” 听雨堂地方不大周围景致却好,平时常作会客所用,从周二公子被人请进去起,案上的茶已经换了三盏,他一口未动。 一见到谢恒殊,周二便站了起来:“郡王。” 周二此人,永远一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的姿态,平时甚少能见到他露出这样凝重的表情。谢恒殊打量他一眼:“什么事,说吧。” 周二:“有两名贼人入我府中行窃,我遣人四处搜寻,才追到了郡王府上。” 谢恒殊目光骤冷:“你的意思是我窝藏盗贼,还是我派人去你府上偷东西?” 周二:“不敢。我是来提醒殿下一声的,既然那两名盗贼已经潜入您的府中,极有可能正躲藏在某处伺机作案,理应好好查探一番才是。” 谢恒殊不与他废话,直接喊来曾尧:“府中可有异常?” 曾尧:“府中侍卫照例在各处巡视,并未发现异常。” 周二猛地往前迈了一步:“王府后门那边还留着血迹,怎么可能没有异常?” 曾尧除了谢恒殊的话谁也不听,既不答话也不往周二公子那里看一眼。 周二反常得很,谢恒殊逼视着他:“看来二公子是想亲自搜查我的府邸了。” 事情就麻烦在这儿,周二的脸色慢慢沉下去。即便是寻常官户人家都不会乐意让人搜查,更何况陛下御赐的郡王府邸,无凭无据就要搜府,说出去恐怕能捅破天。 周二满脑门的官司,又要跟个不爱讲道理的人交涉,额边青筋猛地跳了跳:“殿下,你我各退一步,我只要那个女人。” 谢恒殊打量了眼他的神色,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物什,踱步坐进圈椅里:“各退一步?周麟,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 周二目光阴冷:“听闻殿下此行带回来一个孩子,凑巧的是,燕家上一代家主膝下正有一双儿女,不知其中可有关联。” 谢恒殊:“世人皆知燕氏余孽已被我斩杀在菩萨庙中,二公子还有什么高见不妨一块儿说出来吧。” 周二:“谢恒殊,勾连燕氏那可是欺君之罪!” 周二色厉内荏,他手里没有谢恒殊收养燕家遗孤的证据,只是猜测,哪怕猜不对,往谢恒殊身上泼这么一盆脏水也够他受得了。 谢恒殊:“周二,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你将燕氏门人献给太子,这事是太子帮你瞒下来的,否则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大长公主一家与东宫联系紧密,太子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将那名燕氏门人秘密处决,对外瞒得滴水不漏,根本没把周二扯进来。既是顾念情分,也为笼络人心。 要不是谢恒殊一早便让人盯着周二行踪,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他微微冷笑:“究竟是谁意图勾连燕氏,你想清楚了吗?” 周二目眦欲裂:“你……” 他在堂中站了半晌,仿佛是再想不起一件能拿出来压秤的事,怒容满面拂袖而去。 · 那边阿菱刚进正院,便觉得气氛不大对劲,落锦一脸忧心地迎上前,阿菱开口便问:“两个孩子还好吗?” 落锦怔了一下:“挺好的,在屋里休息。” 阿菱松了口气,一边往卧房走一边问:“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落锦:“姑娘,您还是进来看看吧。” 阿菱推开门,彻底呆住了:“你们怎么在这儿?” 薛衡一脸苦涩地坐在地上往身上倒药粉,金繁露垂首坐在矮榻上,听见门边的动静猛地抬起头来。 两个人都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薛衡虚弱地开口:“江姑娘,我们被周二公子追杀,借你的地方躲一躲。” 阿菱吓了一跳:“周二公子追杀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薛衡:“此事说来话长,都怪周二……” 金繁露:“是我的缘故,我会尽快离开。” 薛衡急了:“你傻呀!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离开郡王府,你走不出三步就会被周家的人给吞了。” 金繁露一扭头,散乱的发髻往左边歪去,她的模样很是狼狈,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吞就吞吧,我不怕他!” 薛衡被她一句话堵得结结实实,气得双目通红当场哭了出来:“你,我,我……” 阿菱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该不该插话。薛衡左手裹得跟猪蹄似的,艰难地抬胳膊擦眼泪。 金繁露声音更高了:“你哭什么啊!” 薛衡屁股一挪拿背对着她,估计也是觉得哭出来丢人,吸着鼻子强忍泪意,整个人都跟着微微抽搐。 阿菱上前安慰了一句:“金夫人,你别冲动,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但郡王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若有难处,不妨说出来。” 金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声音低下来:“多谢。” 阿菱摇头,再去看哭声根本压抑不住的薛衡,轻轻叹了口气:“薛公子,你别哭了。” 薛衡好似伤心得厉害,抱着受伤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屋子里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只听得见男人的呜咽声,谢恒殊一推门便撞见了这诡异的一幕。 谢恒殊不明所以,他看了眼阿菱,阿菱讪笑两声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金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去轻踹了薛衡一脚,勉强放柔了声音:“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薛衡也确实哭累了,金繁露一给台阶,他扭捏片刻就顺着下了,冲谢恒殊低了低头:“殿下。” 金繁露跟着他行了一礼:“金繁露多谢郡王收留。” 谢恒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向薛衡:“你去周家干了什么?” 薛衡:“我没去周家,是周二那厮追杀她,我无处可去,就带她躲到这里来了。” 谢恒殊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句:“我这里不是菩萨庙宇。” 薛衡赶紧解释:“她是因为搜集了周二的罪证所以才被盯上,周二的罪行罄竹难书!” 谢恒殊:“什么罪?” 薛衡卡壳了。他今晚在街上乱逛,撞见一伙人在街市追打女贼,定睛一看发现被追的人是金繁露。薛衡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帮她,他随身带着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两个不通武艺的人竟成功冲出包围。 薛衡想来想去,他熟悉的地方里只有郡王府能躲掉追杀,这才带着金繁露躲进来。金繁露只向他解释了一句,多的什么也不肯说,他一时半会儿答不出来。 金繁露深吸一口气:“郡王,可否听我一言?” 谢恒殊:“说。” 金繁露:“周二公子府中姬妾众多,但这些姬妾的来历大多都不光彩。其中有一个叫重芍的姑娘,她的祖父曾位居翰林,周二公子诱拐官家女子入贱籍,依照律法,乃是死罪。” 重芍? 她的尸体被抬走的时候,阿菱还远远看过一眼,形容凄惨难以言表。阿菱紧张地向谢恒殊身侧迈了一步,若重芍真是官家女,杀她的人可是谢恒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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