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太监猫着腰进来:“陛下,大长公主求见。” 皇上再不乐意也不能将亲姑妈拒之门外,沉默片刻后抬了抬手:“请大长公主进来。” 大长公主走进来先看了眼太子,太子微微垂眸没有与她对视,大长公主心中失望,面上却不露分毫:“陛下。” 皇上不用猜都知道她是来求情的,心中有些厌烦:“姑妈难得进宫,前几日太后还在念叨您。” 大长公主仿佛没听出皇上赶客的意思:“人老了不爱动,胆子也变小了。听说麟儿被人参了一本,我在家里实在坐不住,那孩子一向是最懂事的,断不会犯下那样的大错。” 皇上冷哼一声:“懂事?我看满京城的勋贵子弟,没谁比他更荒唐!那慈幼局是什么地方,先帝在时,母后亲设,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他找乐子找到慈幼局去了!简直该死!” 大长公主听到最后四个字脸色大变,身体摇摇欲坠,太子上前扶住她:“姑祖母,表弟的事父皇会派人去查,您年纪大了不易操劳,先回去歇息吧。” 大长公主反手拽住太子的衣袖:“太子,你表弟的为人你是清楚的,可千万要顾忌血脉亲情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内外都因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长公主却还是看不清,执拗地问侄子侄孙要一个答案。 太子温声道:“姑祖母,您不用担心,如果周麟没有犯错,谁也不能冤枉他。” 这对大长公主来说,显然不能算是安慰。 目送着大长公主离开,太子将那本厚厚的折子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皇上看了他一眼:“依你看,该怎么做?” 太子:“周麟身上有荫官,理应交由大理寺去查。” 皇上的口气听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嗯,既然如此,这事便由你亲自处置。” 顿了顿,皇上又道:“咱们家人丁少,往日里他们犯点小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便是这样,才纵得他们不知轻重,无法无天。” 这番话似在敲打太子,太子恭敬领命退下。 回到东宫,太子妃已经煮好了药茶:“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龙也该烧起来了,以后你上朝,我让小泉多带一件氅衣,早晚格外的凉。” 太子喝惯了药,不觉得这茶难喝,听着太子妃说些日常琐事,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妃见状便问:“出什么事了?” 太子揉着太阳穴,简单将周麟的事说了一遍。 太子妃脸色一变,扶着桌沿慢慢坐下来:“真是出人意料。” 之所以外面跟掀了锅似的热闹,正因为犯下恶行的人是周麟,他的名声一向不错,尤其在京城女眷心中,周麟就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现在告诉她们,这位不仅不懂得怜香惜玉,还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谁听了都要吓一跳。 太子:“听父皇的意思,是不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子妃赶紧道:“事关慈幼局,轻拿轻放,恐怕会伤了太后娘娘的脸面。” 太子妃知道丈夫心软又重亲情,尤其大长公主平日里又十分爱护他,太子对周家很有些情分。 听妻子提起太后,太子不自觉的微微皱眉:“无论如何,皇祖母那里,必须要给她一个交待。” 太子妃不动声色地继续劝道:“周麟这事大长公主恐怕也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大的年纪还要为孙子奔走,周麟做出此等恶事,实在是不忠不孝。” 太子想想都觉得恶心,摇头道:“我也不曾想过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太子妃:“大长公主一向疼爱我们这些小辈,我知道您心里不舒坦,好在她老人家不止这一个孙儿,咱们往后多照拂周家便是。” 太子点头:“你说的很是。” 太子妃这才松了口气,笑吟吟地提起有孕的侍妾:“今天太医来请过脉,说雪娘的情况很不错,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太子面露喜色:“好,咱们一道去看看。” 太子妃站起来送他:“您去陪陪她,我还有些宫务要理。” 太子握着她的手:“婉婉,辛苦你了。” 太子妃眼角眉梢俱是笑意:“这有什么的,只要雪娘能平安生产,我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东宫无嗣,太子妃比太子更着急。 太子年过三十才听到这么一条喜信,一向稳重的人脚步都透出了几分轻快。 雪娘所住的屋舍不远,太子妃为了能好好照料她,把人迁到自己身边住着,坐卧起居都照着良娣的位分去布置。 太子走进屋先免了雪娘的礼,握着她的手让她在床榻边坐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身子重,不必行礼。” 雪娘:“太子妃娘娘也常这样跟我说,可我想着,殿下与娘娘百般疼我,我却不能不知轻重。” 雪说起太子妃满口只有好话,太子越听越觉得她识礼数,不会恃宠而骄,感叹了一句:“皇孙有你这样的生母,我很放心。” 太子的话中似有怅然之意,雪娘不曾听过张美人的故事,只是谨慎地道:“您别担心,我会好好听话,太子妃娘娘将我照顾得很好,孩子也很好。” 太子一直挺喜欢她的,否则雪娘也不能顺利怀上孩子。太子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好好养胎,孤已经遣人去找你的家人,到时候把他们迁来京城,你们也能团聚一回。” 雪娘是官员送给她的侍妾,在他身边待了十年都安守本分,如今有了身孕,太子不介意多给她一些恩典。 雪娘神色微变,旋即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多谢殿下。”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陪她用过饭才起身离去。 雪娘轻轻叹气,身边伺候的宫女关切地问:“您怎么了?太子殿下这是要厚赐您的家人,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雪娘轻嘲:“他们……” 当初不顾亲情把她卖了,如今竟要借着她肚子里的这块肉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真是不公。 雪娘的指甲轻轻掐进了手心,她当时前脚被人牙子领走,后脚就被一名官员看上了,那人买了二十多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放到一起教养,后来挑了四个最出众的送给太子。 雪娘也曾偷偷往家里寻过,得知妹妹也被父兄卖掉后心灰意冷,再没理会过那一家人。 太子以己度人,自然以为离家多年的雪娘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谁知雪娘因此心中郁郁,连着几日都不开怀。她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少了,怀孕的反应却十分强烈,吃一口吐三口,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 太子妃为了她肚子里这一胎操碎了心,早晚先燃三炷香,一时之间,东宫随处都能听见拜佛的声音。 · 周麟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狱之中。私宅清闲居被查封,里面搜出来不少账册身契,周麟得用的手下全部被关押起来挨个审问。案子没审几日,出来顶罪的就有好几个,还有一个管事在大狱里一头撞死,死前留下一封认罪血书。 大长公主显然在里面使了不少力气,然而重芍的事情暴露之后,参周麟的折子不减反增,雪花一般堆到皇帝的案前。逼良为娼本就是大罪,更何况重芍曾是官家女。老翰林已死,如今还记得他的人也不多,可朝堂之上的官员却不能忍受勋贵子弟对良贱之别的践踏。 一时之间,周麟之案成了京城中最热门的话题。 大少奶奶至今仍心有余悸,沈明泽常跟周家大公子混在一处,好在他心里还有几分谱,没跟着周二胡闹。不过也可能是周二嫌他太蠢,拉都懒得拉拢他。 大少奶奶微微苦笑,沈明泽半点没察觉,兴致勃勃地跟她说:“我早说了周二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那时候还不信。” 大少奶奶气得拧了他一把:“今天祖母寿辰,你也去前面招待下客人。” 沈明泽不大乐意:“我去干什么?那些人现在眼里都只有三弟,老的夸他,小的奉承他,没意思透了。” 沈明浔前不久才中了解元,如今别说沈家几个兄弟,就连二老爷在沈尚书跟前都不如这个孙子重要。大少奶奶想到这件事心里就能拧出一坛醋来,再看自己丈夫到今天还只是个童生,真是哭都没处去哭。 一看大少奶奶又要掉眼泪,沈明泽赶紧站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往前走:“我去就是了!” 大少奶奶打发一个小厮跟上去:“跟着你们大爷,别叫他偷跑出去。” · 沈老夫人的寿宴,谢恒殊自然是要去贺寿的。他一来,所有的宾客都要倒退一射之地,老夫人笑眯眯地抱着他心肝肉儿地喊了一通才松手。 谢恒殊面不改色地坐到下首,只有阿菱瞥见他的耳根微微发红,她低头忍笑,被谢恒殊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傻站着干什么,坐下。” 厅堂中的说笑声瞬间一弱,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到阿菱身上,她忽然想到,那一日被喊到寿春堂来,也是一样有许多人盯着她打量。区别大概就是,那时候他们看她像在掂量一样物件,如今却多了几分忌惮。 以她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是没有落座资格的。谢恒殊开了口,大太太忙道:“快给江姑娘添座。” 谢恒殊淡淡地道:“不用麻烦,她坐我身边就好。” 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得出谢恒殊的意思,大太太笑了笑,没再催着人去添座。老夫人是个只要外孙高兴便万事大吉的性子,自然不会阻拦:“都依你。” 阿菱实在不想出这个风头,在心里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地坐下来,很快有丫鬟过来给她上茶,太太小姐们一打岔堂内很快又热闹起来。 奉茶的丫鬟很眼生,仔细一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大多换了人,青萍绿珠都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 来寿春堂贺寿的女眷越来越多,谢恒殊在外祖母这里坐了一会儿便要去男客那里,阿菱也站起身,低声道:“我想去外面转转。” 谢恒殊没在意:“随你。”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寿春堂,一位夫人状似无意地道:“哎呀,郡王可真是宠爱这位侍妾。” 她身旁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轻嗤一声:“我看她也没传闻里那样出色,郡王身边伺候的人也太少了,才叫她拔了尖。” 一个侍妾,却得了上座,凌驾在众人之上。除了这位年轻的贵妇人,席间许多人都暗自不平,不过碍着谢恒殊没有当面开口罢了。 老夫人装聋作哑,笑着道:“诸位都是贵客,今日一定要尽兴。” 周遭响起一片恭贺声。 · 阿菱在春水林等岳圆。 春水林种了一片杏树,这时节早就见不到杏花踪影,故而也没什么人会往这边来。只有两个管林子的婆子坐在石凳上,温了壶酒,就着盘半温不冷的花生米闲聊。 阿菱走近之时正听到两个婆子说起沈明浔,一个说他是歹竹出好笋另一个说柔姨娘显灵吓得二太太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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