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筠姌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笑了笑,“正准备进去呢。妹妹可也要随姐姐进去一同看望母亲?妹妹从小生长在乡下,我与母亲对妹妹都思念的紧,如今妹妹好不容易从乡下回来,咱们娘仨儿合该多聚聚,培养感情才是。” 蕙质见元筠姌这睁眼说瞎话的模样,眼里的笑意愈深,心中更是坦然。 就这样,元筠姌,讽刺我吧,挖苦我吧,奚落我吧!最好主动来害我,这样,我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对付你了。 平心而论,在过往十多年,她元蕙质虽然过得悲惨,更有许多人或言语或行动上伤害过她,但元筠姌本人却是没有。 这倒并不是元筠姌本性纯良,而是她眼高于顶,自诩光芒万丈的明珠,压根没把她这根石头缝里的杂草放在眼里。 你会因为嫉妒一只蚂蚁吗? 显然不会。因为两者有着根本性的生殖隔离,压根就不是同一个物种。 这就是元筠姌原先的心态。 可今非昔比,因为端木砚清的介入,元筠姌不得不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开始正视起蕙质。 蕙质微微一笑,“这就不必了,妹妹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贸然去拜见,恐冒犯了母亲,还是姐姐先进去吧,姐姐向来是母亲的心头宝,惯会讨母亲欢心,母亲想必很愿意见到姐姐。” 说话间,却见元振从里面出来。 门口的蕙质与元筠姌见状都喊了声父亲。 元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见蕙质打扮得甚是整齐,便问她去了哪里,蕙质如实相告,元振脸色有所缓和,忽然瞥见元筠姌伫立在一旁,便皱眉,“你怎么还没走?” 元筠姌不想元振这般给她没脸,脑袋一热,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 元振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先不管这些,你弟弟过几天便到家,你们姐弟许久未见,想想到时怎么叙旧吧。” 说罢,也不等她俩回应,兀自走了。 元陌寒一回到家,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当着宁氏的面,被元振派人押到祠堂。 鉴于元陌寒这次闯的祸非同凡响,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整个家族,所以即便是处罚,元振也只除了让几个心腹留下按着宁氏不让捣乱,其余闲杂人等都被他赶了出去。 祠堂内,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元振手执布满倒刺的长鞭,命人将元陌寒全身上下扒了个精光,只给他留一条亵裤,让人将他按在长凳上,不顾宁氏在一旁又哭又喊,一鞭接着一鞭往元陌寒身上抽。 足足抽了将近一百鞭,元振才喘着气停手。 心腹见他停手,擒住宁氏的力便放松几分,宁氏立马挣脱束缚,哭嚎着扑向已经不省人事的元陌寒。 宁氏看着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儿子,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去探元陌寒的鼻息,见他还有气才算松了口气,于是立马厉声让人请大夫。 心腹没立即动作,而是偏头看向元振,见他微微点头,才转身出门。 宝贝儿子伤成这副模样,宁氏纵使对元振有气也不得不先放一边,先照顾儿子的伤势才是要紧。 府里突然大张旗鼓地请大夫,即便元振有嘱咐下面人低调着些办,可瞒得了府外的人,却瞒不过府里的元筠姌与蕙质。 两人稍微一打听便知道受伤的是元陌寒,至于为什么受伤却没一个人说得出来。 蕙质对元陌寒感官相当差,比对元筠姌还差的多。 元筠姌尚且顾及自己嫡长女的风范,虽然看不起她从没把她放在眼里,但也正是如此,导致她从不屑于欺负她,顶天就是忽视。 哦对,她还不知道宁氏初初听到太子真正一见钟情的人是她时,是有所犹豫准备放过她让她如愿嫁到东宫的,但元筠姌却在旁添了一把火,让宁氏彻底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准备来个先斩后奏,要不是宁如风报信及时,她此刻恐怕已成为顾怀贺的手下亡魂。 这些弯弯绕绕蕙质不知道,所以自然以为从未面对面欺负过她的元筠姌比元陌寒‘好’。 若说元筠姌是忽视她,那么元陌寒从小便是逮着机会就打她骂她欺负她。 元陌寒比她小不了几岁,从小又习武强身健体,吃的好营养够,体格子一直比大几岁的她要健硕的多,他铁了心要欺负蕙质,蕙质当然没有反手的余地。 宁氏其实最疼爱元陌寒,因为元陌寒从小就爱腻在她身边,一直到元陌寒八岁,元振发了话,他才不情不愿不再与宁氏晚上一起睡。 用现代的话讲,元陌寒从小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妈宝男。 老妈说东他绝不向西,老妈要他吃肉他绝不喝汤,自然老妈受了委屈,他这个做儿子的也要亲自为她出气。 毕竟是小孩子,又是府里唯一的少爷,更是世子,有这三层身份护着,他在府里想干什么都能干成。 因此当宁氏在他面前表现出伤心难抑的模样,元陌寒问她她却又欲言又止,这时宁氏身边的侍女便会告诉他,夫人这般伤心,都是因为后院那对主仆的缘故。 ‘那对主仆’指得是谁,元陌寒当然知道,于是为了给母亲出气,便频频找蕙质和莲花的麻烦。 蕙质从小到大在元陌寒手里吃了不知多少苦头,钻狗洞,罚跪,被扯头发是家常便饭。 最严重的一次是在蕙质十二岁那年,他趁莲花姑姑不注意,命小厮将蕙质绑到府里一间废弃的柴房。 原本他只是想饿蕙质几天让她长长教训,谁知绑她的几个小厮见蕙质美貌便起了歹心,当天夜里摸黑进了柴房,想要染指她。 也许是母女连心,即便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久也跟亲生母女无异。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做完活回来的莲花见房间没有蕙质的身影,以为她贪玩又去外面了,便去府外找,找了一圈没找着人的莲花安慰自己,兴许小丫头玩累了自己回府了。 可把府里能找的地方找遍了,还是没能找到。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月亮也很不巧地被乌云盖住,在没有灯笼的地方,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莲花彻底慌了,连滚带爬跑向元振的书房,哭嚎着蕙质一天没见人,说她失踪了,求元振派人找找,甚至搬出韫儿来,跪在书房门外,痛骂元振没有良心,喊韫儿睁开眼看看,说她唯一的骨血生死不明,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骂元振负心汉,什么难听骂什么。 最终还是把元振骂了出来,也许是被韫儿刺激到了,元振这次对蕙质失踪罕见的重视,让自己的心腹带人将府里上上下下连一个耗子洞都不放过的搜一遍。 幸亏来人及时,等搜到蕙质所在的柴房的时候,那几个小厮见势不妙都溜了,只有蕙质衣衫不整躺在地上。 消息被如实报告给元振,元振既诧异又愤怒,诧异自己府里竟会出现这样的事,愤怒是因为就算自己再不喜欢蕙质,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因此元振下令严查。 元陌寒当时还是小孩,做事当然说不上天衣无缝,因此很快就被查出来是他派人绑的蕙质,元振很震怒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么小就干出这样龌龊的事,嚷嚷着要动家法处置他,宁氏自然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儿子。
第57章 派去给蕙质诊治的大夫也适时回来说, 小姐只是受了惊吓,身体并未有何损伤。 再加上几个猥亵蕙质的小厮都已经被抓住绑了起来,到底是唯一的儿子, 再加上宁氏又一副拼命护犊子的模样,因此元振最后也只拽着元陌寒的衣领子扇了他两巴掌,另外将那几个小厮发卖了事。 之后不知是宁氏怕小孩子不知轻重再闹出事来,还是元陌寒被元振打了几耳光受到教训, 反正自那以后元陌寒再也没找过蕙质麻烦,两人以后上元陌寒还会刻意避开蕙质, 实在避不开便学他姐姐那样, 视蕙质为空气,然后快速从她身边走过。 蕙质可不会感激他之后不再找她麻烦,那件事在蕙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导致她现在对男人生不出半点少女情思, 甚至会下意识远离他们, 他们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让她防备心拉满, 对男人的警惕心前所未有的高。 这种情况到现在也未改善。 就好比当初在杏林遇见宁如风,平心而论, 宁如风是皮相是上上之选, 对她也算礼貌, 不显轻浮,换了寻常的女子,怕是早已芳心暗许,可她的心却掀不起半点涟漪。 即便是端木砚清,那个对她一见钟情并于她在危难之中出手相救的太子殿下, 她之所以对他有罕见的好感,也是因为两人至今没有过直接的接触, 顶多是在她出嫁那日,两人隔着一条街道遥遥见过一次面。 这种距离让蕙质莫名心安,她甚至不切实际地想,若是两人从此便以这般距离相处该多好,至于肌肤之亲… 蕙质难得忧愁起来,她不确定新婚之夜自己究竟能不能克服内心的障碍。 她与元陌寒有这样一桩恩怨在,听到他被打的消息后,半点没有动容,甚至连面子功夫也未做,当着房间里一众侍女的面重重冷笑一声,便命人将院子门关得紧紧的,不要让外面的动静打扰她歇息。 然而元筠姌却无法做到她这般淡定。 元筠姌自小与这个弟弟手足情深,一打听到那些大夫陆陆续续去的是元陌寒的院子,连忙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当看到浑身血肉模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弟弟,和在一旁哭得几乎快昏厥过去的母亲,心头一酸,刹那间也沁出泪来。 可这场面实在混乱,宁氏那副伤心过头的模样,显然不再适合指挥现场,元筠姌只好自己担起责任,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指挥下面人为弟弟诊治。 一直忙到大半夜,这里的动静才消停下来。 母女俩围坐在元陌寒的塌前,注视着他的目光满是心疼。 见宁氏终于平静下来,元筠姌才问:“母亲,弟弟究竟犯了何事,父亲为何要这般毒打他?” 宁氏怔了怔,才叹了口气,“你婚期将近,你弟弟滞留在南郡久久不归,你父亲自然是又急又怒,好不容易着人将他从南郡带回来,你父亲便想着给他说一门亲事,让他成家立业,从此安下心来,可这孩子却是一根筋,死活不愿意,你父亲一生气,便……”宁氏哽咽着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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