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筠姌恰巧也在,见她爹脸色铁青,心中暗道不妙, 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宁氏。 宁氏哪能晓得儿子被活捉的消息,因此底气足得很,冷哼一声,同样不给元振好脸色。 元振深呼吸一口气, 沉声对面露慌乱的元筠姌道:“姌儿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元筠姌见气氛实在尴尬, 尤其宁氏绷着脸, 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也就只好出去。 等元筠姌走后,元振倒也没直接发作,只冷着脸坐下, 看着宁氏冷笑。 “今儿东宫来人, 说是有封急件发到南郡。我改主意了, 不必派旁的人去,我亲自去南郡将陌寒捉回来!” 本朝幅员辽阔, 境内水系通达, 高祖皇帝当年与北狄国争夺天下, 没少在水战上吃北狄的苦头,因此登基后着重发展水路交通和造船业,时至今日,经过三任帝王坚持不懈的努力,境内的水路交通已是四通八达, 倘若遇顺风,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而每当朝廷有急件要发, 采取的也都是水路,且河流沿岸更是设有驿站,随时对送信人员进行补给。 如此一来,境内信息传达能力大幅度提升。 当然了,因为设有驿站,所以相对的也有关卡对来往人员进行检查,一套程序下来,其实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倘若遇到啰嗦的驿站人员,花的时间其实不比陆路少。 不过,有一种急件是例外的。那就是盖了特殊印章的急件,这种特殊印章只有皇帝有,后来端木砚清参与政事,恭惠帝也赐予了他这项权力。 凡是有此刻印的急件,不必接受驿站人员检查,必须第一时间放行。 所以呀,当元振说出他要跟着东宫送急件的人一起南下时,可想而知耗时将非常的短。也代表着他认真了。 宁氏自然清楚这里面的含意,一下子就慌了。 不过为了不让元振疑心,还是强撑着镇定,挺直了背,费力扯出一抹笑,“要我说,老爷何必这么急?如今姌儿与蕙质的婚事将近,有许多东西要筹备,我一个妇道人家,倘若老爷不在,我也不好拿主意。老爷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多派几个心腹去,或者我多写几封信催催哥哥,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陌儿送回京。” 宁氏说这话时,心虚得不得了,满脸的讨好与伏低做小,哪里还有元振刚进门时的神气。 这两副嘴角相差如此之大,傻子也知道里面有猫腻! 元振都懒得看她,冷哼道:“你倒很会写信。听下面人讲,这几个月你写了不少信送出去,你还真当自己是秀才了?出门不出户,便知天下事?想学人家谋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脑子!” 元振说话一直都蛮毒的。 这要换平常,他敢这样讽刺奚落宁氏,宁氏早跟他大吵大闹起来。 不过现在第一要紧的是不能让儿子的行踪泄露,否则父子俩遇见,陌儿年轻气盛,恐怕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宁氏强压下内心的恼怒,脸上依旧陪笑,“老爷说的事,妾身不过是个女子,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有老爷这样的读书人见识长远?我这也是思念兄嫂,又挂念儿子,才频频写信到南郡,并非有别的意思。” 她写的信明面上都是送到南郡的。至于连隽手里的那封信,则是先送到南郡,然后再中转到颐州城。 如此一来,就算元振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除非他亲自将信拆开来看。 当然元振是不会这么做的。他很多年前就被宁氏和那些男人们恶心坏了,心里早把宁氏当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在他心里,宁氏并不比最下等的勾栏地里的娼妓干净多少,如今只是为了宁家的人脉资源,以及顾及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他是懒得去深究她的那些腌臜事的,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看信的内容,免得脏了自己的眼。 宁氏也是拿准了元振这种心理,这才屡屡在元振眼皮子底下将消息传递出去。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宁氏自以为事情的发展一直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漏算西北边境有霍扬这样一员猛将,将他的宝贝儿子直接生擒! 元振打心底嫌宁氏脏,跟她在同一个地方多待一秒都觉得膈应。 尤其她那副嘴脸,明明也就是中人之姿,如今年纪上来了,即便保养的再好,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就这样一副尊容,究竟是怎么迷得那些人神魂颠倒的? 其实这话多少有些言过其实,元振是带着偏见的眼光审视,才觉得宁氏不堪入目。实际上,宁氏原本的相貌是中等偏上,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小家碧玉是绝对有的,尤其常年的养尊处优,养得一身好皮肉,身材丰腴,皮肤细腻白皙,保养得普通三十出头的妇人。其实也是很看得过眼的。 元振终究还是没耐心与宁氏周旋下去,冷笑着直接开门见山。 “你也甭跟我花言巧语。实话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在西北边境被霍扬霍大将军生擒,被擒住之时,竟然有不少北狄身手的人帮他,还将随身带的一个女子掳到北狄。真是好样的,宁岚,你是好样的,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你养的好儿子!” 宁岚一听元陌寒被活捉,心都凉了半截,脸上煞白一片,抖着嘴唇看向元振,“你……你……你骗我……不……不可能……” 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实在太可怕了,相当初她可是以死相逼,连哄带骗才将元陌寒送到颐州,若是他回来了,以她儿子的心气,定然会将那件事闹得天翻地覆。 元振估计是不在意的。可陌儿那孩子年轻气盛,倘若知道自己父母的夫妻关系已然名存实亡,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宁岚狠狠闭上眼,不敢再想。 元振冷笑:“你也别跟我装聋作哑。陌寒已经启程回京,过不了几日便能到家,我才懒得管你的风流韵事,想想到时候怎么跟你儿子解释吧。” 元振这么些天也多少咂摸出味儿来,每次宁岚说要回娘家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恐怕是被陌寒看见了什么,怕他年纪小不知轻重回来乱说话才不叫他回京。 这回恐怕也是自己逼得太急,她狗急跳墙,才决定将陌寒送到别国。 “我原本还看在姌儿的面子上,只是将你软禁了事,并不阻止你筹备婚事。哪知你狗胆包天到这种地步,竟然想着将陌儿送去北狄?你难道不知北狄与我们正在打仗,这种关头在边境发现陌儿,尤其还与北狄有牵扯,你知不知道这极容易让人误以为我们元家叛国?到时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呀!姌儿和蕙质的婚事也不用你出面了,你从今天开始就对外称病,大婚前不准出这个院子!” 事情被拆穿,宁氏反而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也委屈的不行,长这么大,只有元振对她不假辞色,那些人谁不哄着她疼她唯她是从? “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吗?”宁氏看着元振冷漠的神情,心里的好胜心再次被激发出来,她那双圆圆的眼睛盈满泪水,水光潋滟,走到元振身边,右手搭上他的肩,含羞带怯地问道:“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么?不管我以前如何,至少我现在天天陪在你的身边,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振狠狠推倒在地。 “元振!你疯了!”宁氏脸上没了方才温柔,恨恨盯着元振的脸骂道。 元振冷哼着站起身,当着她的面拍了拍方才被她碰过的地方,看了不看她一眼,只冷冷说道:“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一副年老色衰人老珠黄的样子,别说现在,就是你年轻时比韫儿也差远了,当初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娶得你。就你那副平平无奇的相貌,真不知那几个是怎么看上你的。” 说罢,又嗤笑着转过头,紧盯着宁氏的眼睛,缓缓说道:“宁家家门不幸,出了你这样的货色。说起来,若非从你怀上陌儿到陌儿出世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真要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种,毕竟你水性杨花惯了,谁知道会不会让我养别的男人的野种。” 宁氏原本还因为元振的粗鲁生气,如今却被他看的如芒刺背。只垂下眸子,紧挨着唇,躲避他细密的打量。 元筠姌心里一直担心宁氏和元振,怕他们又打起来。 于是一直在馀云斋门外等候。 镇国公府的女眷统一住在一块,蕙质自打得到元家二小姐的身份后,就住进和元筠姌挨着的一处雅静秀丽的别院。 元筠姌的住处又与馀云斋挨得近,因此蕙质每次进出都会经过馀云斋门口。 这会子她刚在外面与孟愫儿交际回来,就老远看到元筠姌站在馀云斋门口对着里面探头探脑的张望,不由得停下脚步。
第56章 “姐姐怎么不进去?”蕙质摇曳着身姿, 笑吟吟朝元筠姌走去。 这些天她可忙得很,不仅要学琴棋书画陶冶情操,还被孟愫儿拉着一起练形体。 通俗来讲, 就是通过专门的练习让自己姿态更婀娜,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 这跟元振特意给她请的礼仪老师教的东西不一样,蕙质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孟愫儿让她学的东西莫名…撩人。 多多少少有点以色侍人的意味。 不过蕙质还是认真学了。 她很清楚自己即将在东宫的定位, 学这些东西,对她以后会有好处。 元筠姌眯着眼打量向她一步步走来的蕙质。 才不过大半年, 原先那个举止粗俗的小丫头竟也如此得体了。 这都是父亲你的功劳呀, 给母亲许多风流债不算,还给女儿扎下这么一根肉刺。 元筠姌微微深呼吸几下,缓缓笑道:“瞧妹妹是从外面回来,可是又应了孟姐姐的约?” 这个孟愫儿, 平时主动跟她亲近, 她一副清高不染世俗的模样, 如今却对这个野种频频献殷勤,真真给郡主和大长公主丢脸!明明身份尊贵, 却与出身如此卑贱的野种厮混在一起! 元筠姌心里恨极, 悄悄攥紧了拳头。 蕙质却笑得一派温和, 点点头,“可不是嘛,孟姐姐心善,知道妹妹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 所以热心邀妹妹出去玩,给我介绍不少京城的人文风俗呢。” 眼瞧着元筠姌的脸色越发不好, 蕙质心中愈加得意,嘴角上扬,状似不经意瞥了眼院门,狐疑道:“姐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的站在门口频频张望不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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