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所察觉,明姝抬眼,对上一道有些失礼的直愣目光,微微皱眉。 须臾过后,沈轩回过神,“这是给卫夫人的一些补品,还请卫侯笑纳。” 卫明姝客道地回了句“有心”。 卫直心中感慨万分。 沈家当真如此用心,知道他家夫人身子不好还特地带了补药。 他刚才看了一眼,那药材分明来自丹青药铺,用锦盒装着的多是些珍贵药材,当是认真打听过的。 奴仆随于两侧,三人走在回廊内前往正厅。 卫直虽武将出身,志趣却颇为风雅,侯府虽不如国公府的园子那般广阔,却无不透着精致讲究,一路走过便可微观四季之景,九曲回廊上雕着精致的莲花花纹,廊外栽着些桂花树,如今虽未到九月,却不难想象十里飘香是怎样的场景。 卫明姝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听着前面两人时不时说一两句。 她实在搭不上什么话。 她与沈轩总共见了三回,每次见面也都不算那么愉快。 除了外面那些传言,她倒算摸清了这人的一些底细。 这位北境回来的将军,不像外界传的那般粗蛮暴戾,脾气倒还算温和,却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楞头。 还有就是惯爱穿黑衣,甚至有些张扬。 春猎之时,她远远望了一眼,许是刚从北境回来,穿着还甚是随意,上次牡丹苑见到此人,那身黑袍倒有了几分世家勋爵该有的模样。 这才过了几日,上她家来,那身黑袍就已是上绣了金纹,头戴镶金玉冠,倒是学得和街上的纨绔子弟般,花枝招展,也不知道要给谁看。 沈轩一句句地回应着卫直,心底却是有些失落,眼睛时不时向后瞟。 姑娘并不打算搭理他。 三人走了许久才绕到正院,与沈轩幼年来时无甚差别,印象中的镂花屏风还摆在同样的地方。 只是长大后再次踏入正院,沈轩才恍然大悟,为何安平侯府的夫人和世子当年没有出门见客,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幼时安平侯府只有一个主人家待客。 厅堂之上,安平侯夫人端坐于前,眼中虽透露着敏锐精明,却是因常年病着,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坐在右侧的卫世子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正轻轻咳喘,在旁的世子夫人正向他递着茶盏。 沈轩微愣,又想到之前燕铭说的传闻,不禁偏头看向卫明姝。 卫明姝沉静如常,目不斜视,仪态大方地向厅说道:“阿娘,大兄,客人来了。” 坐于厅中的甄玉姮向沈轩点头,卫君咏起身向他见礼,沈轩亦向厅内回了一礼。 “沈世子,这边请坐。” 几人坐于厅内,府中婢女奉上些茶点,卫明姝坐在自己该坐的位置,也自在了不少,时不时地接几句话。 “那日送的弓,卫姑娘可还用得顺手?” 见沈轩似早已忘却牡丹苑那次碰面时的不愉悦,卫明姝也当做无事发生,回了个礼貌的微笑,“那九星檀木弓用得很顺手。” 卫君咏打趣道:“可不,我家小妹每日捧着那弓,在院子里都不出来,一练就是好几个钟头,连跑马都不去了,当真是爱不释手。” 卫明姝嫌卫君咏话多,正打算回嘴,无意间瞥见对面坐着的黑衣,想到有外人在此,终是收住要说的话,暗自吃起哑巴亏。 几人还在在厅中寒暄,卫明姝猛地窥见屏风后兰芝正朝她招手。 卫明姝轻皱眉头,兰芝在这时找她,当是有急事相告。 又看了眼对面,几个人正聊得火热。 待到话语声稍稍停歇,卫明姝起身,“阿耶,女儿有些事要去处理。”说罢向对面行了个礼:“沈世子,明姝还有些事,先不奉陪了。” 沈轩还没来得及反应,卫明姝已是起身走出了正厅。 想说的话全然顿住。 姑娘这是......走了? 不再多说两句? 卫君咏轻笑,“沈世子见谅,这丫头惯来事多,你别理她,让她忙她的去,咱们聊。” “.......” 兰芝早已候在门外,来回踱步,面露难色,见自家小姐跨出了门,慌忙迎上前。 “何事如此着急?” 兰芝抿了抿唇,环顾四周,小声道:“小姐,太子殿下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暮雪:世子,您再多看两眼吧,你看看那眼睛是不是特别像一个人。 沈轩:我就是来买个药...... 卫明姝(打算盘ing):劫富济贫,能敲一笔是一笔。
第12章 进宫 ◎人生难得遇到自己喜欢之人◎ 兰芝随卫明姝继续走着,时不时抬头瞄两眼。 她自幼跟在小姐身边,太子殿下和姑娘的事,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家小姐十三岁时就常往宫里跑,起初是为了探望淑妃娘娘这个姨母,因着淑妃和皇后交好,后来不知怎的也常去皇后的坤宁宫坐坐,自然而然也就认识了太子。 去岁春天,皇后娘娘着手给太子殿下挑选亲事,可那太子竟是非她家小姐不娶。 小姐不肯进宫,却也不肯与宫里人闹僵,最后自己向圣上和皇后求了一封荐书,去做了八品弘文馆校书。 那荐书还是皇后娘娘让太子亲自送去的。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小姐既选择入仕做官,便不应再与宫里的太子有纠葛。 当朝女子做官并非异事,可这事放在小姐头上,便是惹人议论—— 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桩婚事是小姐自己拒了的。 外面都传,皇家给卫明姝这样一个文官官职,多半也就是为了打发她,可怜卫明姝盘算了这么多年,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卫明姝往前继续走着,神色如常问道:“这次太后娘娘又是找了什么理由?” 兰芝仍是低头走着,“说是要请小姐去......赏画。” 卫明姝脚步顿住,只觉难以置信,隐约觉得眉梢在跳动,“赏什么?” 兰芝确认自己没看错那帖子,又重复了一遍,“赏画。” “.......” 卫明姝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眼正院月门前已经凋谢的海棠花,闭眼长叹。 去岁这个时候,太子便该知道,她不愿进东宫,皇后娘娘也分明不会允许太子娶了她。 本以为太子会就此罢手,却不知竟是个死缠烂打,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性子,知晓皇后那边行不通,便打起了太后的主意。 起初,太后那边还会想些正经的理由。 后来,赏花,宫宴,马球什么的便是信口拈来。 她自是不敢拂了太后的面子,再怎么荒唐的理由也会往宫里跑。 若说赏个什么别的,她多多少少都能说出些门道,可这赏画她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是想让她当众出丑吗? 卫明姝想了想,回头道:“你去给程阳县主递帖,明日随我去趟丞相府。” —————— 翌日,卫明姝先去拜见了丞相府于夫人,于夫人自是知道两个姑娘关系好,简单问了几句,便让魏姝仪领着人下去说话。 牡丹亭中,魏姝仪正沏着茶,庭院中散发出阵阵清香。 卫明姝问道:“这是珠兰花茶?” “嗯,知道你只喝花茶,便让人拿了些刚下的珠兰花。”魏姝仪将杯盏递给她,“你来找我何事?” 卫明姝浅笑:“就不能来找你喝喝茶吗。” “你这人向来讲究,若只是来喝茶,是不会空着手来的。” 卫明姝心思被看穿,讪笑一声,便不再同她瞎掰扯,“初五那日,你可得闲陪我去趟皇宫?” 魏姝仪闻言眼神微动,稍加思索便道:“可是太子殿下从徐州回来了?” 卫明姝又是一惊,“你猜的真准。” “太子也真是.......”魏姝仪摇了摇头,放下茶杯,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出水芙蓉,换了个措辞,“还真是执着。” 说来他们三个也算是有个三五年的交情。 那时她常去宫中作画,后来不知怎么的,坤宁宫里就不时会出现这么一个青衣姑娘。 她喜画山水,画的也都是她踏游过的地方。小姑娘总拉着她问画上的景致,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后来便总一同入宫。 直到该出嫁的年龄,卫明姝总是在外扬言,要人同她比试,赢了才能娶她。 去岁太子殿下就当真同她比了一场箭术,卫明姝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她也是那时才注意到,每次她们进宫,太子都会眼巴巴跟在身后。她好心提醒过卫明姝,这姑娘却是不信,直道与太子也并不算很熟。 她也无法反驳,卫明姝每次过来,也确实只转悠一小会儿,的确算不上和太子熟识。 只是感情这事,哪管见多少面。 这太子当是真心喜欢得紧,怪只怪卫明姝见惯了虚情假意,真有一片赤诚摆在眼前,反而不愿去相信。 这一来二去,才有了宫里那桩事。 卫明姝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打发去了弘文馆,多半也是同她一样,不想把自己关在宫里一辈子。 后来卫明姝也只做了一月的校书,便辞官而去,皇上上和皇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事之后,卫明姝便有意躲着太子,太子却常常变着法子通过皇上和太后同卫明姝见面。卫明姝本就不喜宴席,常坐完席面打过照面就请辞离去,在这之后离开得就更早了。 太子一个月前被派去徐州,这才刚回来....... 魏姝仪问道:“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赏画。” 魏姝仪杯中的茶水差点洒了出来,嗤笑道:“他也真想得出来。” 卫明姝懂不懂画,她有切身体会。 她送的那些画,多半也是送给卫侯或是挂到自己的药铺。 魏姝仪理了理衣袖,“也罢,前几日刚做好一幅牡丹图,初五那日便同你去一趟宫中。” “那便谢过了。”卫明姝忽然想到什么,“上次宴席本想着送你把新剑,但时间太紧,如今剑也快铸好了,过几日托人带给你。” 魏姝仪轻笑,“无妨,只是那......” 卫明姝打断道:“你为何对那副狐狸皮子如此执着?” 来过丞相府的人只知这府邸景致颇好,府中一砖一瓦,一石一木皆有讲究,丞相府的程阳县主更是品味颇高。 但若有人去过县主的隐墨阁,怕是要对魏姝仪大失所望。 隐墨阁可以算是县主的藏宝阁,而这位县主不收集琴谱画作,却专爱堆放些江湖上的玩意儿,比如宝剑和暗器。 半年前,魏姝仪向她讨那幅狐狸皮,她以为魏姝仪只是一时兴起。 没想到,这皮子一讨要便是半年。 魏姝仪微垂目光,似是带着些自嘲,“没什么,就是我曾经做了个好梦。” 每个人都有执着的东西,就像卫明姝这些年一直执着于寻找关于玉囊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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