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见状立马甩开木枝,那只黑虫爬蹿出棚下的阴影,曝晒在阳光下,就如同恶鬼忽然见了光,随即一动不动。 冯霆见那虫子不动,赶紧上前踢了一脚,将那虫子踹出几丈远,蹭磨着鞋底,“这是什么?!” 沈轩眯了眯眼,沉闷地开口,“蛊。” “蛊蛊...蛊?!”冯霆结巴地吐出几个字眼,腮帮抖动着,与那清俊凌厉的面容格格不入。 沈轩欲言又止,纳罕他为何如此大的反应,点头肯定道:“嗯。” “那这......”冯霆指了指那只蛊虫,似是不知所措。 沈轩见他这般,深觉也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便无奈地辞谢道:“多谢大人领我来到此地,今日也算是有所收获。” 冯霆赔笑着,“还得多亏沈将军,我们查了那么多天也没查出这蛊来。”他眼神离开尸体,又忽然拍手可叹道:“也是这几日京城不安定,京兆府实在太忙,你说说圣上也是,把这案子就交予了京兆府,也没让再派什么人协助我们。” 沈轩客气道:“大人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尽力配合。” 冯霆挑眉,“沈将军可有圣上的调书,要是有就再好不过了,要是有沈将军帮忙......” 沈轩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那倒没有,大人可先顺着这个线索继续往下查,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忙。” 冯霆闻此止住了话语,微微点头应着。 —————— 沈轩回到家时,没有如往常般在饭厅中看到卫明姝,便转了个弯回到房内。 案前正放着那副猎来的狐狸皮,房内传来一阵柔和的声音,“兰芝,正好你把这副狐狸皮包起来给县主送去。” 卫明姝从屏风后绕出来,讶异道:“原来是郎君回来了,饭已经摆好了,咱们快去吧。” 沈轩想到近日夜里她噩梦频频,昨日家里又发生了那些乌糟事,心里不免有些担忧,看着她仍旧那副如平静的面容,凝视着她没有往外走。 “郎君怎么了?”卫明姝瞧了他一眼。 “没怎么,今日精神可还好?”沈轩问道。 “嗯,白日多睡了一会儿,现在好多了。” “我昨日......” 卫明姝立马接过话:“昨日我饭桌上也不该质问郎君,今日晨起都听嬷嬷说了。”她温柔地笑了笑,“多谢郎君体谅。” 沈轩长舒一口气,“没事,咱们之间不必言谢。” 两人顺着长廊走去,只剩下彼此交错的脚步声踩在木板上,廊帘随着微风摆动,沈轩忽然又想到什么,“明珠可是与县主关系很好?” “嗯,算是吧,她问我要一副狐狸皮要了半年,咱们上次猎得的狐狸皮刚处理好,便想着给她送过去,省的她再念叨。” 卫明姝听到一声浅笑,转头问道:“你笑什么?” “没怎么,只是没想到明珠与县主竟是手帕交。” 卫明姝摇了摇头,“手帕交倒算不上,只是志趣相投聊得来而已,不过我倒真有个手帕交。” 卫明姝又瞥了眼沈轩,见他不甚感兴趣,也没有再往下说。 其实若能摆个家宴,将朋友都聚在府里认识认识自是再好不过。 想到此,卫明姝低了低头,眼光有些黯淡,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她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四五个算得上是真心的朋友,这人自幼长在北境,在京城想来也没有多少朋友。 况且他们两个的朋友,当是聚不到一块....... 还是算了吧,摆宴也怪麻烦的。 两人走至饭厅坐下,卫明姝才想起来,“对了郎君,昨日我还有事情想同你说。” 昨日因着管家那件事,她心思极乱,又因为京城骚乱,沈轩近日亦是很忙,到最后她也没想着同沈轩说商队的事。 “什么事?” “昨日我去问了认识的商队,咱们之前在西泽山遇到的那批商队果然有古怪。” 沈轩没有意外,只点头道:“嗯,我今日去了趟京兆府,也想清楚了一些事。那些人皆被划了脸,可见死在巷中的商队当另有身份,在联想那日西泽山动乱,死在巷中极有可能是利特商队中人。” 沈轩又摇了摇头道:“说来此事可能还同我有关,前些时候朝廷因北境粮草一案,禁了胡商从京城运卖粮食。” 卫明姝听到此处也有些意想不到,沈轩仅去了趟京兆府竟能猜到这么多事,与她所想相差无二。 卫明姝忽地又想到什么,抬眼问道:“郎君可是去找了京兆尹冯大人?” “正是。”沈轩又想到冯霆今日那般作态,“听闻外界传言此人清正严明,果断狠决,如今看来......” 名不副实。 沈轩摇头轻叹,没有再说话,似是有些嫌恶。 卫明姝看着他的神情平静地问道,“那位冯大人都同郎君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自己都查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查出是中了毒,一问三不知。今日我同他去了一趟,发现那群人中的是蛊毒。” “蛊毒?” “嗯,不过不知是什么蛊虫,不过就算那冯霆再没用,顺此应当也能查到些什么。” 卫明姝听到他的话,心有所想,面上更加紧绷了些,她神色一正道:“郎君之后还要管此事吗?” “嗯?”沈轩似是太明白卫明姝的意思。 “郎君是想要查此事的过程还是结果?” “自然是结果。”沈轩毫不犹疑地答着,又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怎么。”卫明姝打着马虎眼,替他夹了片肉,“过些天你休沐,咱们去把剑取回来吧。” “好。”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异梦 ◎我们卫家人每只伞下都会挂着这珠穗◎ 待到休沐那日, 两人去铁匠铺取了剑,李掌柜见着卫明姝和沈轩才想起二人已经成了婚, 直说要再打一把剑作为二人的新婚贺礼。 两人取了剑走出略显萧条的小巷, 坐上马车向东而去。 因着几日前京城的那桩命案,街上来往巡街的士兵多了起来,酒楼茶肆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也抑制不住那叮呤咣啷铁皮碰撞声。 马车辘辘驶过街道, 沈轩瞥了眼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的卫明姝,开口道:“明珠可是与那位李掌柜很熟?” 他觉得卫明姝不是无缘无故接受别人好处的人,毕竟她对自己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客道和疏离。可无论是上次给他铸剑还是这一次赠剑,她似乎都没有拒绝李掌柜给她的人情。 卫明姝微微睁开眼, 反应了一会儿答道:“嗯,算起来也认识好几年了。从前帮过掌柜一些小忙,后来也常给他拉去些客人, 他也愿意给我些便宜价。” 沈轩摩挲着手上的那把剑鞘上的暗纹, “这铸剑之人说是当世大家也不为过, 这样的铺子开在深巷倒是可惜。” 卫明姝答道:“李掌柜家中贫寒, 靠打铁维持生计,背后也没有世家撑腰,自是占不上这京城最好的店面。”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店铺的?” 卫明姝浅笑, 长而浓密的睫羽如扇般遮住那双多情的眼眸,“我从前没事就喜欢在京城转转,便常能发现这样的好铺子。”她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过郎君说的也没错,这样的铺子隐于深巷, 便如同明珠在匣, 确实有些可惜。” 马车内一时又恢复了宁静, 幽闭的空间阻隔了京城街道的喧嚣, 昏暗无比。 卫明姝也没了什么困意,掀开幔帘向街边瞧去,沈轩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他心中有些堵闷,平日里两人便常是如此,几乎都是他先主动开口同她说话。 可他本身就不怎么爱说话,若她是个直率开朗的性子还好,可她也偏偏是个温婉娴静的,两人便时常说着说着就找不到什么话茬。 但每次她同他说的话也不少,说出的口话不紧不慢如潺潺的溪水,莫名使人心情愉悦。 刚大婚那几日,他们倒像是有些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变得倒不像是夫妻,更像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朋友。 他本想着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可眼下这种情况,他不会要一辈子同她这般相敬如宾吧? 沈轩想了想她刚才说的话,“咱们待会儿到了东巷,咱们下去转转吧?” 卫明姝放下车帘回过头,“嗯?” “你不是说你喜欢逛吗?” 卫明姝微愣眨了眨眼,“算是吧。” 她虽喜欢找些新奇铺子,可东巷规划整齐,铺子又大多是些茶楼酒肆、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于她而言着实没什么好逛的。 “那咱们去铺子逛逛?” 卫明姝看着旁边之人明亮澄澈的眸光,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天色阴沉压抑,似是在为亡魂引路一般,街道两旁却仍是摩肩接踵,一派烟火气息。 马车停在了一家糕点铺子前,沈轩伸出手扶卫明姝下马车,那白皙的冷玉落在掌心,他紧紧收拢手掌裹住那份冰凉。 小二从内间走来,挽起的袖子上还挂了些面粉,笑呵呵地道:“二位可要买点什么糕点?” 卫明姝刚准备开口,听见旁边的人开口,“来一包栗子糕和梅花香饼。” 她把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其实上次他买的栗子糕也是蛮好吃的, 小二不禁有些诧异,他记得这卫姑娘,不对,现在是宁国公府的沈夫人,她以前惯爱在这儿买些枣糕,如今怎的变了口味? 小二瞟了一眼卫明姝,见卫明姝仍然神色如常,似还微微挑眉纳罕地瞧了他一眼,慌忙收回视线将糕点拿油纸包好。 卫明姝刚走出店铺就感觉到天上悄无声响地飘下些细丝,随后便看到了地上飘落的湿润。 “呀,下雨了。”卫明姝下意识用手遮挡了一下头,袖摆下露出一段雪白的腕子,腕上还带着沈轩送她的白玉镯。 “要不咱们去那边的茶楼坐会儿?” 卫明姝笑道:“不用,这附近有家伞坊,咱们去那儿买把伞就好。” 两人快步走向街角的一家伞铺,肩膀上均落了斑点的雨滴,卫明姝拍掉锦衣上沾染的水珠走进了店里。 那家伞坊不若丹青药铺般其貌不扬,铺内尽显风雅典韵,铜铃随风摆动,伴随着好闻的清香,一把把油纸伞铺满木架,琳琅满目。 一年轻的姑娘走上前来,“姑娘怎么到店里来了?” “外面落了雨,来拿两把伞。”卫明姝边答着边慢步走着,忽地走到店铺正中的架子前踮脚取下一把画着竹叶的油纸伞。 “这把是郎君的。”卫明姝将伞递给沈轩,身后之人迟迟没有接过。 卫明姝看他这般解释着,“这是我的铺子,郎君尽管拿着就好。” “......” 沈轩心中有些憋闷,他今天一整天总感觉自己像个吃白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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