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伞撑开转了两圈,也没有怎么注意伞面上的图案,那把伞很是精致漂亮,面上还铺着层丝绸,伞柄上浅浅地雕刻着云纹。 卫明姝又走向案前,拿了一串珠穗系在那支伞下,“这串珠穗郎君莫要丢了,我们卫家人每只伞下都会挂着这珠穗,这里的伙计经常换,可能有的不认得你,但拿着这串珠穗以后随时都可以来店里取伞。” 她是说把他当做家人? 沈轩微愣,忽地只觉得那干涸了许久的心田被滋养了般,甚至没有怎么注意她后半句说的话。 他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手中的伞,可他越看越觉得这伞似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也只想了片刻,这家伞坊处在东巷,买伞的人不计其数,见过倒也不足为奇。 两人取了伞也没有逗留,国公府离东巷不远,两人趁着雨势不大打算赶紧回家。 街上行人渐少,两旁的吆喝声也在噼里啪啦的雨点滴落声中淡去,迎面走来一对男女,女子缩在男子怀中,两人共躲在一把伞下,头发袖口皆打湿了些。 沈轩不禁看向身边的妻子。 卫明姝身量也是极小的,他侧过头去也只能看到那柄伞尖随着步伐上下起伏,碍事的伞面将两人中间隔出一大段空隙,他低头也看不见她的面容,只能见着那画着桂花的油纸伞面。 卫明姝本在这寂静的雨声中想着些事情,敏感地注意到上方的目光,她将伞微微侧向一旁,露出些娇俏的容颜,抬头向他看去, 两人目光紧紧交汇在一起,如同那愈发猛烈滴落的雨滴在空中纠缠着,卫明姝似是从那深不见底的眸底窥探到了一抹影子,她下意识又遮住了伞,脚下步子慢了些。 “郎君在想什么?”她轻声问道。 “没什么。” 雨势收不住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似那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地上蹦起些水花溅到了她的鞋面上。 “快些回家吧,雨下大了。” “嗯。” ——————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卫明姝最近总感觉心神不宁,她直觉那京兆尹在隐瞒些什么,还有那日沈轩在黑夜中射中的人和那来路不明的商队又在何处? 她下意识翻了个身,面对墙面想要仔细再串联一遍最近发生的异事。 沈轩感觉到床榻微微凹陷,随后身旁那人便背对着他睡去。 他总感觉心情复杂,她把他当作了家人,可如今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时日,她有没有对他一点点别的情愫? 他侧身盯住她背对的身影,那人虽紧紧裹着层被子,却依稀可见其中曼妙,小小的肩头露在外面,罩着层雪白的寝衣在黑夜中格外勾眼。 忽然有一个疑惑涌上他的心头。 这世间大多夫妇婚前都没怎么见过面,难道别的夫妻也是如此相处?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是不是该和她更亲密些? 他想着想着,被下一只手便不自觉地向黑夜中摸索去,攀上那瘦小的肩膀。 卫明姝本在杂乱纠缠的思绪中有些困倦,忽地只感觉颈边痒痒的,却不似发丝划过般,那指尖不经意的触碰颤栗酥麻,温热隔着薄薄的锦丝如同肌肤相贴。 她脑中仅剩的那些东西轰然炸开,只能听到笼罩的帐幔中身后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她不敢转头,手攥了攥被角。 男人手上用了点力气,似是硬要将她掰正过来,卫明姝身子僵了僵,那手指又轻轻拂过她耳边,激得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卫明姝仍是不敢说话,唇齿紧紧咬着,努力让自己放松。 他若真想,她不会说什么,可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男人似是感受到了掌中那身子的反应,理智也忽地回来些。 她好似还是不愿意,或许更多的是没准备好。 他终是收回了手,卫明姝僵着的肩彻底放松下来,她轻轻转过身,没有发出丁点声响,仍是像往日般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睡吧。”身旁一道沉闷的声音自黑夜中传来,似是有些喑哑。 “嗯。” 卫明姝合上了双眼,思绪极乱。 一夜无眠。 翌日,卫明姝起身用过早膳便一直坐在桌前,她手指轻点桌子,眼中似宝石般精明。 昨日晚上,因着沈轩那一阵闹腾,她也不怎么睡得着,后来便又串了一遍目前掌握的所有事情。 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去见一面那向来独来独往的京兆尹。 卫明姝正想着,只见兰芝向房内走来,似是还有些疑惑,“小姐,刚才阮家公子找人捎了口信问您什么时候有空相见,说是关于你要寻得那批货?” 作者有话说: 女鹅想要搞事业 为什么轩儿感觉越来越恋爱脑了hhhhh 不行,得快点搞起来 (发晚了抱歉呜呜呜,今天睡多了没码完字)感谢在2022-11-29 20:50:38~2022-11-30 2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离子帝王攻 5瓶;一则黄金台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怨气 ◎对面的男人又是谁?◎ 长安城西侧远不如东侧繁华, 一家清雅的茶楼只寥寥数人坐于店内。 茶楼二层的雅阁隐于街巷拐角,窗内可见两人正在品茗交谈。 阮文卿仍是身着一身青衣绿衫端坐于对面, 却是收起往日那副谈笑风生的模样。 “你是说我要找的那人在阮家?”卫明姝黛眉蹙起, 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倒不能如此下定论,不过那人常年留在京城负责我阮家商队京城运输,又与胡商交往甚密, 最近又恰好受了伤。”他微微抬眼,“据我打听,那人受的正是箭伤。” 卫明姝放下茶杯,神色一片凝重, “那人可是胡人?” “不是。”阮文卿摇头,“此人虽会胡语,但自小在大黎长大, 在我阮家多年, 若不是明姝那日说起, 我也断不会怀疑此人。” 卫明姝心下一松, 劝道:“咱们也不必杯弓蛇影,这受了箭伤的也不一定就是那日的人,或许是途中遇到了山匪。” 卫明姝说着, 眼中却是有些飘忽,京畿附近多年前山匪早已肃清,这人又恰好在此时受了箭伤...... 她思绪还有些乱着,阮文卿又接着应道:“不错,此人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 卫明姝回过神来, 脑中忽地划过一个想法, 不禁又联想到那日遇见的商队打断道:“我那日遇到了一个古怪的商人, 正长了一双中原人的眼睛。” 雅阁中陷入寂静, 屏风隔去了茶楼外间的谈笑,唯有窗外透过些隐约的马蹄声。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卫明姝迟疑地问道:“若此人真同这几日京城的动乱有关,阮公子打算怎么办?” 此人常年在阮家做事,就算阮家对此之前毫不知情,也是难辞其咎。 阮文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沉默了许久道:“若真是如此,大义面前阮某绝不会偏私。” 卫明姝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那阮二郎刚入朝为官,阮文卿虽说的风轻云淡,若阮家真因此事被波及,岂不是会连累他二哥的仕途? 卫明姝静静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终是叹了口气,“阮公子先别担心,你先想个法子把那人带到此处,之后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阮文卿思量了片刻道:“我们何不约在药铺见?” 若是想不打草惊蛇,借着药铺生意把人引过去是再好不过。 卫明姝又想到那次药铺见面时的流言蜚语,“东巷人多口杂,你我那里见面着实不妥。 况且阿荷是个爱问的性子,此事说来也是危险,不该再把他们卷进来的。” “既是危险,明姝为何又执意要管此事?” 卫明姝微愣,随即莞尔一笑,眺望着远处烟火人家,“此事既是被我遇见,就少不得要管管,现在又关乎到了我的朋友,你就当我爱管闲事好了。” 偏僻的街巷,一队人马似刚从西城门而入,城西多为布衣住所,宅铺也大多矮平,那隐于街角末的二层茶铺在此处格外的显眼。 “朴云楼”,沈轩看了眼牌匾,近日在京驻守的将士被派去京畿,他被临时派往西城门巡查,平日倒是很少来这城西走动。 一行人拐过街角,沈轩不禁抬头向茶楼二层看去,只见两人皆身着翠绿锦衣,正在雅间对视端坐,那女子忽地侧头看向窗外,眉眼间俱是情愫,似是想到什么粲然一笑。 沈轩看到那张面容,勒马驻足街角,眼睛却仍直愣愣盯着那扇窗户。 那是他的妻子。 他从未见着自己的妻子眼中这般含情,从未有过。 她看他的神情一直都是那样淡然,平静的如同湖水一般,带着几分疏离,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拒绝着自己的情义。 他可曾见过她这副模样? 对面的男人是谁? 沈轩眯了眯眼,不自觉地由衷心生警觉,就如同那狼崽会本能地护食,生怕自己的猎物和领地受到侵犯。 身着竹纹青袍的男人也顺着自己妻子看的方向望了过去,眼神深邃。 他看清了那副面容,那人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那阮家三子。 这街巷很是清冷,如今却似是有无数道声音在他脑中穿梭,喧闹无比,他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原来许多事在冥冥之中都有联系。 卫明姝曾说过,那阮家刚刚来到京城,阮家是他们家表亲,与她们家是旧识...... 那阮家三郎曾说,出京是为了给表亲寻药材茶种...... 最可怕的是,自己的妻子曾说过,她有心仪之人,那人刚刚回京,与她是旧识。 现在想来,那人或许存在过,但不是自己,从来都不是,她口中之人,更像是如今阁楼上坐着的那位。 他又猛然想到昨日她送他的那把伞,丝绸上画的是竹叶花纹,她亲手为他挂的珠穗,那阮家公子的伞下也坠着一串。 一道声音在耳边回荡,劈下一道惊雷,撕开了些美好的假象。 “我们卫家人每只伞下都会挂着这样的珠穗。” 他又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他的妻子一直喜欢穿青绿色衣服,那衣柜里填满了各式各样的绿色衣裳,那人却也穿着翠叶竹纹衫,他们皆是南方人的长相,秀气清雅。 两人临窗而望,似是已经入画,可那绿衫于他而言却是如此刺眼。 随后他又见到那阮家三郎转过头向自己妻子问了句什么。 卫明姝低头轻笑,似有些羞赧地点了点头。 他手上紧紧攥着缰绳,手上青筋暴起,现在只想冲进去问个清楚。 徐副将在一旁,只见着沈轩驻足良久一直抬着看着二楼雅阁,一时也没看清沈轩的神色,还以为沈轩想去茶楼坐坐,只提醒道:“将军?咱们还要赶回去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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