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搭个秋千告假,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还是说告假告上瘾了? “......”沈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就休了半天。” 搭秋千这种事也是熟能生巧,木料都是他提前找好的,也就用了半日,连打木桩带搭架子便都做好了。 卫明姝走上前,这架秋千要比玉芳斋的秋千要大上许多,木料也用的是结实的柞木,两个人坐上去绰绰有余,就算再上来两三个人都不怕坐散。 沈轩看了看秋千,似还有些不满,问道:“你那架秋千上的藤蔓是如何攀上去的?” 她抚上那木架,“这样就挺好的了。” 那枝藤是前些年任玉荷非要缠上去的,本就可有可无,倒不必做出个一模一样的秋千,这样就足够了。 “坐上去试试?” 她也不想拂了他的心意,依言坐上了秋千,沈轩在后面推着,“我想把院里的竹子砍一些,种些桂树,这样来年咱们也可以自己酿些桂花酒,你看如何?” 卫明姝微愣,她总觉得沈轩变了,可也说不出哪里变了。 半晌她才点了点头,“谢谢你。” “明珠,你我是家人。”那声音变得愈发深沉,“我想同你过一辈子,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卫明姝沉默了许久,那秋千仍在轻轻摇摆着,周围景致忽高忽低地变换,耳畔阵阵清风呼啸而过,似是有些听不真切,仰头而望,皓月当空,却是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她曾经也想着同他好好过一辈子,可她发现,一辈子实在太长了,世事无常,斗转星移,谁都无法知晓今后之事,谈何从一而终? 那些违心之言,她亦不想再同他说,眼下既还在沈家,便是走一步看一步,能把日子如此平和的过下去,已是极好。 沈轩久久得不到回应,便知晓了她的意思,只觉得唇齿间泛着些苦涩,“时辰尚早,咱们坐在这儿赏会儿月吧。” “嗯。” 沈轩听她应了一声,也顺着她的目光抬起头。 分明是花好月圆之景,繁星点点,那轮孤月却宁肯将光辉洒落人间,却不愿照亮那夜空分毫。 院内偶尔传来竹叶沙沙声,显得院中有些寂寥,一件黑色外裳披在卫明姝的身上。那衣衫上竟也是沾了些桂花香,混着院中的竹叶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明珠为何想去同州?”沈轩问道。 “同州离长安近些,若京城有什么事,咱们也好回来。” 只要不是在这京城,她哪里都想去。 卫明姝正想着,却感觉那推秋千的手忽然松了些力道,“那明姝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卫明姝愣了愣,眼色微沉,随即不假思索答道:“我想去江南。阿耶小时候常教我背扬州的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①’,我想去去数数扬州的二十四桥,也想亲眼悄悄那夜市千灯,红袖笙歌的热闹。” 姑娘抬头仰望那轮明月,眸中沾染上了朦胧的月色,继续说道:“我还想去趟临安.....” 忽然想到什么,沈轩问道:“明珠的老家可是也在临安?” 他们父辈既皆是从临安起兵跟随先帝平乱,那卫家想来也在临安也有些根基。 “嗯。” 她老家确实在临安,可说来也是讽刺,卫家曾祖祖辈辈扎根临安,可一朝英雄埋骨,封侯拜爵,如今世人只认得京城安平侯府,却无人知晓曾经的临安卫家。 “那不若等京城安定了,咱们回临安省亲吧。我祖母他们也在临安,到时候带你见见那边的亲人。” 沈轩不知晓卫明姝老家在临安,卫明姝却是在婚前将沈家打听的一清二楚。 沈家乃百年望族,家风严明,经久不衰,宣帝在位时,沈家大老太爷沈维曾为当朝太尉,是为数不多可用的武将。然而宣帝听信谗言,却又顾及着沈家势力庞杂,将沈维降职,贬至临安做了知县。 当时的临安远不如现在繁华,百姓多以渔业为生,宣帝此举便如同将沈家发配远地。 但就是这般穷苦之境,沈家亦没有自甘暴弃,沈维励精图治,带着沈氏族人将临安治理地井井有条,教当地百姓种植农桑,将废止行商的运河重新开通运作起来,发展船贸,硬生生为临安开了条商路。 当时的长安已有衰败之相,临安却是欣欣向荣,甚至有不少人在权贵一手遮天的京城待不下去,主动来临安投靠。 沈维在临安还遇到了先帝。 那时先帝还是靖王,乃宫婢所出,依照大黎礼制,即使是闲散王爷,本也会得个官职,享封地食邑。 而宣帝为了羞辱靖王,不顾礼法遗诏,降了道圣旨,只于临平赐了靖王一座府邸。 后来靖王无法维持府中上下吃穿用度,便卖了临平的府邸,遣散下人,只在附近的临安搭了间茅草屋。 靖王靠字画为生,所赚银钱却全部用来买了书卷典籍,沈维便是在这间堆满藏书的茅草屋里同靖王相识。 当时靖王年尚十五,却与年过不惑的沈维彻夜长谈,论天下局势,百姓疾苦,沈维预感此人为不造之才,便给了他一个官职,跟随他治理临安,一展雄图抱负。 后来靖王拜沈维为师,同沈轩的父亲沈正忠一同跟随沈维教其治国治民之道。 宣帝荒淫无道,大兴土木,民不聊生,终于有一天,荆州百姓揭竿而起,朝廷出兵镇压,平息动乱。 然而,朝廷能镇压得了一次,却终究抵抗不了接二连三的起义,内忧尚未平,北境趁虚而入,占领定州,直逼长安,随后各方群雄割据,天子如同虚设。 沈家为保临安百姓,亦是招兵买马,当时临安已是富庶之地,兵力强盛,虽是战火四起,临安百姓的生活却是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 再然后,天子一道诏令,召沈维回京。 沈维明知是场鸿门宴,为了沈家一族背负的一个“忠”字,亦是为着临安不被各地以反贼名义讨伐,单刀赴会。 一去便是再不复返。 沈维死后没多久,京城一夜大乱,火光四起,宣帝暴毙宫中,京城皇室皆葬于大火,京城氏族纷纷出京逃窜。 临安百姓闻沈维于京城“遇刺”,自发为其送灵设祭,沈正忠当着临安百姓的面指天为誓,势要继亡父遗志,平了这乱世。 随后,沈正忠和旧时好友一同辅佐靖王,以皇室正统血脉的名义广纳贤才,讨伐各路诸侯,一路平息内乱,后于长安助靖王登基为帝。 庆帝即位后,沈正忠因平乱有功,授爵宁国公,在京城开府,沈老夫人却因着沈维命丧长安的缘故,不愿再回京城,沈氏一族虽在在各地任职做官,大多也随着老夫人定居临安。 卫明姝想到此,不禁微叹。 她舅公自内战平定后一直驻守北境不回京城,除了因为杨英的缘故,怕也是因着当年沈维一事久久不能释怀。 沈轩见她久久没有应答,继续问道:明珠在临安可也有什么亲人?” 作者有话说: 《忆扬州》唐徐凝
第57章 醉酒 ◎“最后一杯。”◎ 卫明姝看着那轮孤月, 轻声答着,“没有了。” 除了他们, 卫家哪还有什么别的人。 沈轩闻言一愣, 不禁低下头去,却只见卫明姝那只微微摇晃的白玉珍珠簪。 他从父亲口中知晓,她大伯父曾战死于二十年多年前的那场祸乱, 本想着和卫明姝回到临安,顺便能祭拜父亲的这位结拜好友。 他不曾想,卫家如今只剩了他们一家。 “有些晚了,咱们回去吧。”沈轩不欲再继续说这些, 绕到卫明姝身前,蹲身要将她抱起。 卫明姝摇了摇头,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景致正好。” 九天月圆时, 当把酒言欢。 “我想喝点桂花酒。” 沈轩揽着她的手顿了顿。 他记得卫明姝是滴酒不沾, 一杯酒便能让她晕了头。 “没有, 回去睡吧。”说罢,沈轩便要抱着她离去。 “你骗人。”卫明姝拽着秋千,“我今天刚遣人送来了些。” 他抿了抿唇, 妥协道:“你等着,我去拿。” 沈轩一手提着桂花酿,一手拿着杯盏,走到房前脚步停住,拿了件披风。 卫明姝仍坐在院内, 慢悠悠地荡着秋千。 “穿好。”沈轩又给她披了一层厚实地披风, 打开酒坛, 桂花混着清酒的香气四溢, 飘散在庭院中。 他往那金盏中倒了杯酒递给她,坐在她身旁,“只许喝这一杯。” 卫明姝轻笑,接下那杯酒,浅浅地饮了一口。 杯中还有半盏酒,一轮月影恰好倒映其中,卫明姝低头看着,只轻轻摇动,那酒盏中便泛起涟漪,将那圆月撞得支离破碎。 “大家都说,安平侯年少时骁勇善战,不可一世。其实我们卫家,我阿耶不是最厉害的。” 准确说,她阿耶是最没用的那个。 沈轩闻言,侧过头去,卫明姝正抬头看着那轮月亮,眼中只剩一片月华,“我没有见过我大伯,可听我阿耶说,大伯曾以一万兵力,击垮敌方二十万大军。” “嗯。”沈轩答道:“听说过,确实很厉害。” 他听他阿耶说过。卫家大郎卫尚极善谋略,即使当时还在他阿耶麾下,却已在乱世锋芒毕露。 平山一役,卫尚主动请缨,绕至敌军后方直取粮仓,以一万兵力击败二十万敌军,平山背后便是洛阳城,处天下之中,乃兵家必争之地,卫尚助靖王夺下了洛阳,随后靖王势如破竹,一路北上直取长安。 当时群雄逐鹿,若没有卫尚兵行险招,靖王绝不可能这么快入主中原。就是放在当时英雄并起之时,卫尚也算是难得的将才。 只可惜天妒英才,当时赵元被靖王军击败后,穷途末路下舍弃长安直取荆州,卫尚奉命驻守在此,未等天下大定,便殒命他乡。 卫明姝将杯中的酒饮尽,“我二伯父本一心从商,大伯父死后,二伯父也从了军,却是去戍守定州。” 那时靖王已登基为帝,但内忧未平,各方势力余孽未清,更是没有精力与鼎盛之时的北凉相抗衡,定州以青河为界,一分为二,一半早已被北凉攻占。 沈轩闻此,不禁问道:“二伯父曾经也驻守过北境?” 他听说过卫家大郎的事迹,却是对她这位二伯父闻所未闻。 “嗯。正是舅公现在驻守的定州。只是当时的定州战火四起,我二伯父在青河边上戍守了三年,可那北凉本就凶蛮,我二伯父虽谨慎小心,还是......” 卫明姝说着,长声一叹,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沈轩没有拦她,心里也觉得有些堵塞。 北境的之前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 他们一家早些年在中原平内乱,并没有驻守北境,当时北凉趁虚而入,定州连年战乱,戍守将领埋骨于此者数不胜数,能在青河守三年之久,已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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