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一眼,卫明姝轻轻摇头,两人行礼转身离了正院。 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卫明姝问道:“舅公是知晓京城的事了吗?” “应当是。” 他本想着这事还没有结果,便没有提前告知沈正忠, 何况他也没想好怎么告诉自家阿耶,毕竟那是他亲姑母,阿耶的亲妹。 京城这事闹的不算小,自家阿耶应当是听说了林晋被抓到京兆府的事,猜到了什么,快马加鞭连夜回京,连传信都来不及给他。 只是不知道阿耶会如何处理此事。 两人回到羲和堂,还未坐在凳子上,南实后脚便追了上来,喘着大气,“世子不好了,老爷带着一队人马去了林家。” —————— 卫明姝他们赶到时,林家门口已是围了一圈人,两个身穿戎装的士卒如门神般立在门口,脚底两个家丁双膝跪地,脖上架着的长刀锃亮锋利。一块石木门板已是被砸歪,堪堪挂在门框上。 “刚才砸门进去的是宁国公?你确定没看错?” “可不是。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宁国公不是回北境了吗?” 沈轩扒开人群,牵着卫明姝扎进人堆,有不少认出两人的主动让出条道。 刚进林家的门,迎面便见到沈秋妤神色惊恐,不住地回头,仍是穿着锦衣华服,梳着个得体的发髻,两条腿却是软绵无力地拖在地上,胳膊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婆子一左一右架着。 沈正忠跟在旁边,手持长矛,身后还跟了一批人马,皆身穿铠甲,铁皮碰撞,步伐整齐,踏得林府的石板隆隆作响。 作者有话说: 《两个恋爱脑和一个社会人》
第73章 肃清 ◎“他不休了你,你难道不能休了他吗?”◎ 真是好大的阵仗。 不太像清流世家能做出的事。 卫明姝放下提起的裙摆, 默不作声的往门边靠了靠,眼睁睁见着沈秋妤被沈家婆子拖出了院子, 撕心裂肺地叫着“老爷”。 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林家的管事还在后面小跑,直喊没有天理王法。 沈家人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林家大门,门前指点的人群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门口守着的士卒收回长刀,跟上队伍扬长而出。 “走吧。” 卫明姝点点头,随沈轩跟上队尾,三步两回头。 林家的管事双扶膝气喘吁吁, 还在庭内哭嚎不止,门前守门的小厮腿已经吓软,一翻白眼晕厥过去。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 还以为是土匪进了宅院强抢民女...... 卫明姝强装镇定, 穿过层层议论声, 不由想起过去年少气盛时, 她也曾当街纵马射箭,当时也是这样一群人围着她,彼时他们把卫家当做谈资, 放肆地嘲讽指责。 可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围观的人群压低声音,掩面轻语,似是不满,更多的是忌惮。 孤傲的鸿雁徘徊依旧,却是终于找到归属, 振翅而飞, 她不经意的挺直了身板。 若能跟着这家一直当个女土匪, 感觉好像也不错。 林家离沈家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到了家门,沈正忠才同他们说了话,让他们跟着去正院。 沈秋妤仍被两个婆子看着,一路被押到正院。 “不孝女,给我跪下!” 沈秋妤肩膀震颤,双腿早已瘫软,两个老婆子双手一松便“扑通”摔在地上。 沈正忠昼夜兼程赶回京城,有些凌乱的胡须不住地颤抖,“你给我老实交代,你都知道些什么!” 雍贵的脸庞早已涕泪纵横,斜插在高髻上的金穗步不住摇晃,与凌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沈秋妤拼命地摇着头,“大兄,我真的不知道......” “你说你不知道?”沈正忠气的满脸涨红,骨节分明的手指向沈秋妤,声调陡然拔高,“刚才我借着你二叔的名义派人通传,是不是你派人说不见?” “那是他们传的,我真的不知道.....” “还在撒谎!”沈正忠高举一只手,颤颤巍巍,许久没有落下。 两个小辈还站在院子里,卫明姝下意识往沈轩身边靠近了些。 感受到她的不安,大掌覆上瘦削的肩头轻轻揉着。 巴掌终是没有落下,沈正忠无奈地重重叹息,在正厅内来回踱步,转头再看向沈秋妤,眼底已满是失落,“你当我是傻的吗?林家上上下下就你一个夫人,若无你授意,他们怎么敢传!” “我......”沈秋妤说不出话,仍在不断抽噎着。 站在堂前的老者拂袖,负手而立,“去林家收拾东西,和他和离。” 沈秋妤抬头,不可思议,“大兄!这桩婚事你们当初是同意的!大郎和二郎是你亲手抱过的,就算三郎和四郎每年你也都有给他们带过礼物,他们姓林啊!若是和离了,你让他们如何看我这个母亲啊!” “你是他们母亲,他们能怎么看你?”沈正忠摆摆手,“大不了将孩子接到沈家,以后改姓沈。” “可他说过不同我和离.......” “沈秋妤!”分明已是快年过半百,本不该流泪,可听到至亲如此执迷不悟,眼角还是沾上了一点湿润。 厅堂内寂默了须臾,怒气仍在空气中翻涌,“我不管他是和离也罢,休妻也罢,今日起你同林家不能再有半点瓜葛!” “老爷说过他不会写和离书,我和离不了呀!” “沈正忠气急,手指着沈秋妤,恨铁不成刚,急的半晌说不出话,“他不休了你,你难道不能休了他吗?” “大兄!”沈秋妤像是听到什么荒唐之言,“这女子出嫁从夫,哪有女子自己休戚夫家的!不作数的呀!” “你!”沈正忠咬牙切齿,“我沈家世代清正,宁死不屈,怎会生出你这样的软骨头!” “阿耶!”沈轩见沈正忠已是有些站不稳,慌忙上前扶他坐下顺了口气,“姑母知道些什么,还是都说了吧。” “我什么也不知道......” 沈正忠摇了摇头,手指紧紧掐着眉头,狠狠拍着桌子,桌上的茶壶被震得叮呤咣啷作响,“蠢货!我们这是在保你,你还不明白?”又是重重一叹,“那林晋勾结胡族,是灭族抄家之罪,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勾结胡族......”沈秋妤喃喃自语,眼神愈发呆滞。 卫明姝站在一旁,察觉到什么,“姑母可是不知道林晋勾结胡族一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沈秋妤摇了摇头。 林晋当初同她说,只是每月扣点官粮,每个世家都多少有些这样的腌臜事,圣上怪罪不下来,不会害了她和儿女。 她没想过,林晋所做的竟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沈秋妤还是不肯相信,被小辈这么俯视着审问,多少还有些不甘,“你如何知道他勾结胡族?” 沈轩听她这么质问卫明姝,不禁皱眉,“京兆尹先是查了胡姬的酒肆,随后立即收押了林大人,姑母还觉得这是巧合吗?林晋他既能亲手杀了恩师,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沈秋妤不停地摇头,“不会的......” 眼见沈秋妤眼神逐渐变得涣散,卫明姝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有些事总归要让她认清情,“姑母,为着这么个人,真的不值当。” “我不知道啊。”沈秋妤哽咽着,双膝仿佛有千石重,艰难地挪到沈正忠身前,“阿兄,我真的不知道,他同我说,他不过是......不过是倒卖些粮食,我真的不知道他勾结胡族啊!” “你!”沈正忠听她说出这种话,一拍桌子站起身,清脆的巴掌声自厅堂响起,“你忘了你嫂嫂是怎么死的了吗!沈家家规,你竟是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吗?” 沈秋妤猛地抬头。 她如何能不记得,当年在原城的不仅仅是杨英,还有跟去北境的杨家小女儿,杨皇后失去两个妹妹,迁怒于沈家,至今关系仍没有缓和。 唯有沈轩这么一个沈家人,身上淌着杨英的血,得杨皇后多年牵挂。 “我记得啊!嫂嫂死后,大兄就再也没回过京城,你不知道我那些年怎么过来的。太后不待见咱们家,每年宫宴京城那么多夫人都能去参加,为什么偏偏不请我?为什么仅仅因为我姓沈,我不能活的体面点......” “沈家什么不能给你?你所谓的体面还都不是沈家替你赚来的?”沈正忠胸腔起伏着,沈家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万没想到,沈秋妤竟是会因着这么件小事埋怨沈家,说着又用力扇了自己一掌,“怪我,我们从小太惯着你了,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舅公消消气。”卫明姝转向沈秋妤,“姑母总觉得自己不容易,可当时姑母于林家相夫教子之时,不少孩童却因此幼失怙恃,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面前。姑母想要长缨将军的体面,殊不知一个人的尊严体面该是靠自己拼来的。” 沈轩前脚刚安抚完沈正忠,听到这话,不禁抬头看着姑娘。 他家姑娘分明瘦瘦小小的,只到他胸前,就算是抱着也轻飘飘像张薄纸,又何尝不是以这纤弱的肩膀扛起了自己的体面? 抬步走到她身前,“明珠说得对,我沈家世代那么多族人埋骨边境,只为国泰民安四字便奋勇搏杀,这才赚得沈家如今的体面。姑母名中既有个沈字,便该知道做一个沈家人如何撑起这份体面。” 被两个小辈训斥着,沈秋妤只觉得无地自容,沈正忠苦叹,“罢了,事情既已如此,便要将功赎罪。你们去叫人拿状纸过来。” —————— 戍边将领常年不在京城,此前也并未听过圣上诏宁国公回京的消息,沈正忠身穿官服出现在朝堂,自是震惊朝野。 沈轩手捧一卷状纸,随父跪于大殿中央,状告姻亲林晋私售官粮,大肆敛财,勾结胡族。 惠帝接过状纸,扫了一眼,允沈家将功补过,令沈轩带兵亲自搜查林家。 早朝散后,惠帝留了沈正忠。 “沈爱卿可知,武将私自回京乃是重罪?” 沈正忠跪于殿中,“知道。”随后磕头不起,声音却如同玉石般坚决,“可臣之家妹,遇人不淑,识人不慧,臣不忍家妹继续误入歧途,更不允许奸臣祸我大黎。” “沈爱卿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沈正忠又重重叩首,“臣私自领兵回京,自知后果,陛下若要查办,臣无话可说。可沈家上下对大黎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臣于北境,不敢专权,为大黎鞠躬尽瘁,此次回京,只是想为大黎肃清佞臣,严正国风,臣问心无愧。 这状纸乃吾妹亲笔书写,只想将功赎罪,还请陛下饶她一命,臣死不足惜。” 沈正忠跪地不起,宽大的官服掩着,仍依稀可见背后瘦骨棱角,脊背微弯,却如同一棵苍劲老槐,历遍风雨而不倒。 “爱卿请起。”许久过后,天子的声音传来,伸手亲自扶起跪地的老臣,“朕知沈家忠心,无怪罪之意,爱卿不必自忧,此事过后,自请回北境便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爱卿既有此忠心,是我大黎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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