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督公,不过是个太监?连男人都称不上,你还能真指望上他不成……” 醉汉正在出言不逊大放厥词,边说边要去脱吕辛的衣服,栾郢直接一脚把他踢飞。 “是谁?竟敢坏爷的好事!”醉汉被栾郢踢上了地上,恼羞成怒的怒瞪着多事者。 吕辛这时也从地上爬起来,拉起衣襟躲到栾郢身后,带着哭腔说道:“督公,您终于来了……” 那醉汉见居然是栾郢坏了自己的好事,刚才背后骂人的嚣张气焰不觉矮了几分,脸上色心尽消,声音里含有惧怕:“督……督公,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还不快滚?” 栾郢认出这人是世袭的官宦子弟,平素骄矜,事实上却没用得很。 那人一听,立刻灰溜溜的滚了。 栾郢一脚跨出假山,沿着湖边行进,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他的步子迈的大,吕辛只能小跑着跟上,生怕被甩下。 湖边有阵阵凉风袭来,表面甚至结有一层薄冰,伴着雪花,是侵入骨髓的冷。 “跟着我做什么?” 栾郢似被凉风传染,也冷冷的问着。 “贫尼……贫尼不敢回去……” 吕辛不光声音怯弱,就连步子也是慌乱的。 两人沉默着行进行了一路,绕过小湖前往正门时,路上偶尔会遇到奴仆,但那些奴仆都颇有眼色,只退到一旁行礼,并不敢多嘴。 眼见大门就在不远处,栾郢问说:“刚才叫住我,是想说什么?” 吕辛这才想起一事,答道:“贫尼想知道该去何处寻找汪大夫,余音楼的卢霜姑娘到现在也未痊愈,药也吃了不少,但始终不见好……贫尼想着,或者汪大夫能帮她医治心病……还请督公行个方便。” “他就在城南的安和堂坐诊,你派人寻他便是。” “多谢督公。” 两人跨出国公府的高门,门口有一众锦衣卫正在等候。 吕辛正想同他道别,然后再独自返回余音楼,谁知督公还随手还指了个锦衣卫送她回去。 吕辛心中更加感激,正要道谢,栾郢已骑上马,扬了下马鞭策马而行,迅疾消失在雪中。 “姑娘,请。” 吕辛回神,认出此人是随林,便不再推辞,任他护送自己回去。 到得余音楼门口随林便功成身退,吕辛小跑着进去,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次国公府的寿宴,余音楼算是倾巢而出,这会儿只剩了厨房的胡嫂子在守门。 她见吕辛匆忙回来,又看她脸上红肿马上关切的问东问西,吕辛自然不敢说出实情,只说有事便先回了。胡嫂子得知他尚未吃饭,又去厨房里为她张罗。一番用膳说话,倒也把这一茬揭过去了。 夜深了,她早早的回房休息,见到镜子中红肿的面部也回想起那可怖的一幕,若是今夜督公恰巧不在那里,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正后怕间,楼底下传来声音,应是去国公府赴宴的姑娘们回来了。 绿棉第一时间冲上来寻她,旁边还跟着曹班头。如今曹班头已将绿棉派给吕辛服侍她,绿棉见她在国公府半路不见了还当是迷了路,忙跟曹班头说,曹班头是何等人也,见戴雪身体不适留在国公府歇息而吕辛又恰好失踪,还倒是这小尼姑开了窍,借着寿宴在攀龙附凤,便也没有声张,怕坏了哪位大人的好事。 此刻戴雪随戏班回来,吕辛又安然无恙的在余音楼,便也不再大惊小怪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曹班头见她脸色红肿,也不知是不是冲撞了哪位大人,惨被教训。 吕辛不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曹班头也不认真追究,戏子被人揩油可太正常了,谁不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适当的给客人一点甜头,能少吃点苦……”曹班头用心点拨着她,“谁让你做的就是这个买卖?” 吕辛瞪着他,不受教的摇着头,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贫尼是出家人,登台已经是不得已,如何能再……能再……” “少在这儿给我开我开头贫尼闭口贫尼,我这儿是戏楼,可不是尼姑庵!”说罢又撂下狠话:“赶紧养好伤,我这儿可不养闲人!若是坏了这张脸,就别想在我这里讨饭吃!” 曹班头喝的醉气熏天,放狠话时还打了几个酒嗝,吕辛瞬间联想起今晚不太美好甚至称得上恶心的回忆,也不答话,径直就将房门关上,差点就砸中了曹班头的鼻子。 “嘿……你还冲我发脾气,有本事你去外面横啊!” 曹班头也来了气,双手叉腰便要拍门收拾吕辛,绿棉忙在一旁拦着,劝解着曹班头,又扶他回房休息,这才还了众人清净。 楼里的动静渐渐变小,忙活辛苦了一整天的姑娘小厮们都逐渐睡下。 吕辛也觉困倦极了,但躺在床上刚一闭眼,总是无可避免的落入今天的那场噩梦之中,最后只好披了衣衫起身,靠在窗台边,望着窗外的雪花静静纷飞。 雪花扑在脸上霎时便化了,就和她一样渺小,任人欺凌。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
第30章 第30章 = 次日雪停,吕辛一早就去了位于城南的安和堂。汪岳果然在那里坐诊,许久不见,小药童也穿得厚厚实实,跟在他身边。 两人一番寒暄之后,汪岳问起吕辛的近况,吕星便把自己离开东厂的遭遇说得七七八八,又来意说明了,想请他替卢霜看病。汪岳欣然答应,说督公已遣人来告知过了,接着他拿起出外看诊的工具箱,从中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递给吕辛:“这也是督公派人送来的,顶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你早晚在脸上敷一次,三天便可消肿。” 吕辛道谢接过。 “我不过是借花献佛,你若真要道谢,那便去谢督公吧。” 吕辛微笑,心中却想着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向督公道谢,便问说:“贫尼只有唱戏时才能见到督公,督公近日会来余音楼吗?” “应该不会吧,听说圣上禁了他的足,罚他闭门思过。国公府的寿宴是皇上开了金口,才让他出席的。” 汪岳边说边跨出安和堂,往余音楼的方向走去。 “禁足?”吕辛不禁拧起两道秀眉。 小药童也在一旁跟着,牵着吕辛的手接话道:“对啊,之前督公大人每天都关在书房练字静心,听说还抄佛经呢。” 吕辛瞠目结舌:“抄佛经?” “是呀,”小药童也跟着挤眉弄眼,装神弄鬼的说着,“督公有时候会把抄废的纸团成一团扔到窗外,我又喜欢在院子里玩,捡到后偷偷拿给师兄看,师兄说是抄的经文呢!” 汪岳闻言掐了一把小药童的脸颊:“又把你师兄卖了!” “哎哟!”小药童故意夸张的叫着。 汪岳松开手劲后,就听到吕辛问他:“汪大夫,督公抄的是什么佛经?” “我也不懂,只依稀记得有一句好像是什么‘八部鬼神’?‘二千人俱’?” “‘八部鬼神’?‘二千人俱’?”吕辛细细琢磨着,然后恍然大悟:“可是‘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诸大菩萨。万二千人俱。及诸天龙。八部鬼神。人非人等。共会说法。’” 汪岳也不通佛法,早回忆不起来栾郢所写的那几句了,边说:“你说是想来就应该是了。” “督公抄写的是《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 说完后吕辛轻蹙柳眉,是它?这是专为死胎超生而用的,难道督公有什么伤心往事?或者有年幼的家人在很小时便不幸丧生?吕辛猜测着种种可能,倒不知督公基于何种心理抄写这一部经书。 三人这么边走边说,最后一路到了余音楼。汪岳和小药童先去了卢霜的房中替她把脉,因担心卢霜知道汪大夫是自己所请会产生抗拒心理,卢霜便没有跟过去,而是先回了房间。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泛红微肿的脸颊,她想起那黑色瓷瓶,便取出来帮自己上药。药膏冰冰凉凉的,敷在脸上有点微微的刺痛,确实有舒缓的功效。她边涂抹边按揉,对镜自照,那红肿似乎也迅速消了一点,看来这药膏还真是管用呢。 窗外的冷风呼呼往房内吹,吕辛有些禁受不住,起身去关窗。从窗台俯瞰,虽街面整洁如常,丝毫不见雪花的性子,但房檐上仍堆积了浅浅的一层雪。回想起昨夜,吕辛安慰自己,再冷的夜也终会过去,就像挨过的那顿打,不也有药膏来治愈伤痕吗? 正胡思乱想着,她的房门被敲响:“吕姑娘,是我,汪岳。” “还有我,药童!”脆生生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吕辛急忙去开门,见到汪岳便不住寻问:“卢姑娘怎么样了?” “我先开副药让她调理身子,但我瞧着她对自己的病并不放在心上,我作为医者也只能略尽本分……心病还须心药来医。” “自从国公世子去世后,她好像就一直如此。” 两人感叹了几句,汪岳要回安和堂坐诊,吕辛便遣了绿棉一同去抓药。药童本也应同去,但她难得重遇吕辛,这余音楼又颇热闹新奇,他便想留在这处多玩一会儿。 吕辛也在一旁帮忙求情,汪岳便同意了。 等到汪岳离开,吕辛拿出糖果点心等各样零嘴招待他,药童更是吃得满嘴都是碎渣。 “药童,你和汪大夫为什么不住在东厂了?”吕辛见药童好似吃撑了,给他倒了杯茶水,又引他说话,以求能让他分心少吃点。 “师兄带我离开了。”药童吮吸了一口茶水,又舔舔嘴角的糖渣说道。 “我师兄本来就不属于东厂,只是听他说和督公比较投缘,才会在东厂住了一阵。之前督公受过重伤,全靠我师兄调理才帮他看好呢。现在督公病好了,我师兄就该离开了。毕竟他是行医的大夫呀。” “督公受重伤?是什么重伤?” “好像是中毒吧,我也不太清楚。”药童说着又抓起一块糕点,声音再度消失。 “中毒?她贵为督公,谁敢给他下毒?”吕辛越听越糊涂,太不可思议了,“那最后抓到下毒之人了吗?督公的毒解了吗?” “我不清楚呀,可能解毒了吧,毕竟我师兄医术高超,而且督公现在看着也生龙活虎呀。” 吕辛略略放下心:“我以后去安和堂都能见到你吗?” “那可不一定,师兄最喜欢云游四海。”药童末了还补了一句,“就连督公都羡慕我师兄呢。说他是闲什么野什么。” 吕辛近来每天投身在戏文里,用词遣句都比过去讲究了许多,一下就猜出了小药童的意思:“闲云野鹤。” “对对。”小药童忙不迭的点头,又奖励自己再吃一块糕点补补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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