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辛还是听得云里雾里,恰好胡婶子经过,看到吕辛闹笑话于心不忍,附在她耳旁解释一番,吕辛这才懂了刚才那群官员在调笑讽刺什么,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等她呆呆的走出去余音楼,踏上那辆马车时,栾郢很快就发觉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余音楼有人为难你了吗?” 吕辛摇头,眼圈泛红,却根本不敢直视栾郢。 “又有客人欺负你了?”栾郢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听见他的关怀,虽然问话依旧是疾言厉色,可吕辛心中却更难受,他如此关心自己,自己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没吃亏吧?”见吕辛失魂落魄的,连话也答不上来,栾郢担心她是刚在余音楼里被那些臭男人欺负了。 吕辛听完更加伤心,不觉落下一滴泪。 栾郢一看都严重到她要哭的地步,更加心焦:“你不说是吧?那我进去问他们!”栾郢作势要下车。 吕辛赶紧拉住他,黄氏兄弟还在里头,说不定还在说着难听话,若被督公当面撞破,他该有多难堪多伤心? “你别去……”吕辛拉住他的手腕。 “那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栾郢被吕辛握住手腕,一股与截然不同的柔软圈住自己,都没空像平时那样感受到浑身僵硬与不自在,只觉得想弄清楚她哭泣的原因。 吕辛不善说谎,只好说:“他们在里面骂你,我气不过,就和他们吵嘴了几句。”、 “天底下骂我的人多了去了,这也值得你哭成这样?”栾郢越说不让她哭,吕辛的眼泪反而大滴大滴的冒出来。 “他们骂我什么了?走狗?奴才……”栾郢无所谓的说出那些被扣上头上的骂名。 吕辛摇着头,伸手擦干面颊又垂眼看着地下,还是不敢看栾郢:“你别说了……” “就这几个称呼值得你哭成这样?”栾郢怀疑,不,吕辛不至于如此脆弱,他见吕辛的眼神一直回避自己,好像格外不敢看自己,无法直视的模样,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灵光一闪:“他们到底说什么了?” 吕辛依旧不答,栾郢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难道是……栾郢心跳猛的一滞,这回不再顾着安抚她,反而撇下她疾步往余音楼走去,吕辛赶紧去追:“督公,别去!” 督公步履极快,很快便入了大厅,并听到了醉酒的黄氏兄弟如何侮辱自己:“你说栾郢一个太监,天天在皇宫看着皇上坐拥三宫六院,他会不会恨得要死?咱们上回一起来余音楼,那些姑娘没一个敢靠近她,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算男人,根本不去招惹,女人的滋味他今生是尝不到,岂不可惜!你说做阉狗真是可怜,再有权力又怎样?死后也没面目见列祖列宗,他们老栾家的血脉全断在他手里了,死了也没后代祭拜,天生的孤魂野鬼……可怜可悲!” 栾郢听着这样的背后闲话,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还是如受锥心之痛。虽然是为了报仇作出这样的选择,但有一点他们却说对了,他死后的确无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栾郢的心翻绞着疼痛,这时一只手伸出来拉着他的衣袖:“督公,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吕辛怪自己不会说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栾郢,栾郢同时意识到这番脏话全被吕辛听去了,原来她已经知道他的太监身份,难怪他刚才不敢看他,还莫名其妙的流泪,她一定是在可怜自己,一定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太监…… 栾郢睚眦欲裂,手里的拳头握紧,恨不得冲上去杀了这群人,可血气上涌时,他却没忘今日得送吕辛出城,不可节外生枝。 强忍下怒气与羞愤,栾郢默默转身,快步走回马车并坐进去。吕辛这回不敢再惹怒他,也迅速跟上。见栾郢眼神中充满伤痛,拳头也攥得死紧,她劝道:“督公……” “住口,你也在嘲笑我吗?”栾郢闭上眼,不想再看任何人。 “没有……”吕辛慌忙摇头,“我只是替督公感到委屈……”吕辛还想解释,栾郢却不愿意再听:“别说了。” 想起今日的正事,栾郢忍下所有耻辱,先睁眼从马车里取出一个包袱,这是他吩咐东厂的锦衣卫送过来的。他尽量想让语气听起来正常点,但始终伪装不了,吕辛听得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这是银票和黄金,可保你一生生活无虞,随林会送你出城。你保重,以后千万别回京城。”栾郢说完就想下车。 吕辛却哭着拉他,她深觉自己没有办法在这一刻狠心丢下他走开。督公已吃了这么多苦了,为什么上天要对他这么残忍? “督公,你别赶我走……我……我很聪明的,不会再闯祸,我也会做饭,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你在同情我、可怜我吗?” 栾郢直觉这番话与刚才难堪的场面脱不了关系,吕辛一时心善,忽然慈悲心肠发作,想要普度世人。 “不是……” 吕辛否认,可她又解释不清楚,临到要分别时,他才知道督公身上非人的遭遇,这叫她怎么不心疼?而且,此时一走,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重遇的机会?因此心中更加舍不得离开。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与可怜。” 栾郢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吕辛的可怜,若说从前他在吕辛面前的姿态总是高高在上,此刻他却发觉自己陷在污泥中,根本没有资格盼攀折这朵纯洁的花儿。 “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吕辛的脑子一片混沌,但那个想陪在栾郢身边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强烈,她顺着心意说道,“督公,我……我总是会想起你……你出征的这些日子也是如此……听说你身受重伤,我担心得睡不着,听见别人中伤你我更难过,我想……我想……” 吕辛剖白着自己的真心,但栾郢却越听越害怕,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别说了。”栾郢打断道,那个可能的答案他承受不起。 “我可能对督公……就像戏里面的崔莺莺对张生一样……”吕辛终于勇敢的说出口。 “住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巨大的恐慌将栾郢笼罩,这是他从未面临过的局面。这个总是在他生活中捣乱的姑娘如今又开始故技重施,但他们俩,又怎么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呢?他是一个根本没有未来的人,又岂可耽误姑娘家? 吕辛的确如同崔莺莺般可人,但自己有可能是前途无量的公子张生吗?张生会是个阉狗太监吗? “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 荒谬绝伦,栾郢的第一反应是想冷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那又怎么样?我中意的是督公本身,根本不在乎其他……”吕辛原本脸上还有泪痕,但说到“中意”时,身为女儿家的她还是不已害羞。 栾郢看着她脸上难掩的小儿女情态,心中更是痛得无以复加,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将她放在心上,但自己,从打定主意入宫报仇就失去了一切情爱的资格。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贪恋与自私,就将她带入深渊。 “你走吧,”栾郢狠心的撇过头,“离开京城,好好去过你的日子吧,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 吕辛没想到收获的竟是拒绝:“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栾郢更感狼狈,否认着一切,他根本就不配!他不应该将吕辛留在此处,置于危险的境地中,他根本也没有能力保护她!若下一次皇上再召她入宫,自己还有办法幸运的保全她吗? 她必须离开。 “你别自作多情,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的自以为是!总是破坏我的计划给我添乱,总是莫名其妙的缠着我,你不知道你很烦吗?你快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栾郢说完便跳下车,抢过随林手里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马,马嘶鸣一声便奔腾起来,随林急忙稳住马匹驾车而去,迅速消失在道路尽头。 ----
第49章 第49章 = 栾郢回了东厂,心潮始终起伏,枯坐一夜后,随林才驾着车悠悠返回。 因栾郢交代过回来就向他复命,是故随林不敢耽搁,硬着头皮去敲栾郢的房门,哪怕栾郢怪罪也没办法。 不料栾郢竟迅速开门。 “怎么样?” “属下彻夜赶车,终于将吕姑娘送出京城,在五百里地外的驿站将她放下。” 栾郢问道:“盘缠她都拿了吗?” “吕姑娘不肯要,盘缠等物事她都不要,属下只有放下东西先行一步。” 随林边说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他彻夜驾车,从天色乌黑又驾车到天色蒙蒙亮,直到驶离京城百余里地后,马车才停下来。 “吕姑娘。” 随林不知道她和督公两人都在马车内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督公下车离开后,车内似有呜咽之声传来,但再一仔细聆听,又似乎是风声。 此时车马慢下,随林试探性的在车门外喊了一声,原以为必定得费一番功夫才能叫醒吕辛,谁知挡在入口的帘子竟迅速被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有如核桃的眼睛,一望即知哭了很久。 随林愣了一瞬,低头说道:“卢姑娘,我们已经出京了。” 吕辛应声走下车来,放眼望去,两旁皆是山林,回头是长长的车马道,道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京城已经遥不可及。 旁边是个小小的驿站,此时天色尚早,暂无其他人烟。 “前边不远处是驿站,我就不远送了。” 吕辛说了声“多谢”,就要转身往驿站的方向走去。 随林也不阻挡,此行算是完成了督公的任务,正要回去,忽想起车上还有督公为吕辛准备的干粮,他便要取出给吕辛,结果一看,督公让自己取来的盘缠还好好的遗在马车内的包袱上,旁边还有督公的那一件狐裘,原来那件狐裘始终在吕辛那处。 随林不敢妄自揣测两人的关系,只是谨守栾郢的吩咐,拿起包袱、干粮和狐裘追上吕辛:“吕姑娘,你忘了拿这些。” 吕辛扭过头不肯接:“我不要,你还给他。” 随林哪儿敢不完成栾郢的叮嘱,而吕辛看样子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他便强把东西放在在一旁,先行驾车远走。吕辛便是想还也无处可还。 随林将情况汇报后,栾郢沉默许久,便吩咐随林退下。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院子外肃杀的冬天正悄悄过去,干枯的树木蹦发出嫩绿的新芽,萌生出春意。 他想,他是对的。 —— 朝廷依旧风云诡谲,一个月前还风头正盛,形如战神的谢国公谢友良如今却从北方传来惊天噩耗。 栾郢进宫前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养心殿看到朝宗焦头烂额时,正想询问,朝宗直接将最新的军情奏折不耐的扔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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