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声音不断颤抖:“我也想问一句,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求不得啊!” 她对着柳商枝质问发泄,眼泪顺着面颊滚过,柳商枝眼中冷意却越来越深:“就是因为这个?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几乎怒极反笑, “齐瑶, 是我害你求不得的吗?我与你自小便认识,我知道你心里苦。但这不是你对我下手, 甚至对我孩子下手的理由。” “齐瑶,你并非一无所有, 你总该看看你有的。” “从以前到现在,你是在一步步往上走的不是吗?这样有什么不好?” 柳商枝不明白,“你是潜邸中人,若不做出这些事,皇帝无论如何都会善待你。可我不一样,我不争宠,不往上爬,不止我,整个柳家都得死。纵然皇帝对你无意,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你做这些事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贤妃看着柳商枝眼中真情实意的不解与恨铁不成钢,心中情绪翻涌,她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所以你对皇上只是虚与委蛇…你对他从来都没有真心。” 柳商枝反应淡淡:“你大可不必套我的话。” 贤妃哑然。她曾经觉得自己是个很会伪装的人,会伪装出不被外物所扰的样子来维持住自己的体面。她一直以来都戴着假面观察所有人,自以为将其他人都看透了。却不曾想,她其实从未真正看透过眼前这个,素来只觉得是稍有些成熟的贵家小姐。实际上柳商枝同她一样,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而她们两人想要的东西,根本不同。 贤妃此刻倒是比先前要释然一些,她扶住额头,缓缓道:“我确实不该说你何不食肉糜。你不理解我,是因为你所看重的是一切发生之事有利于你即可。而我所想要的,不过是那一样东西罢了。只要那一样,只要那一样就足够…相对于其他的权位、名利,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为了那一份情感,我可以舍弃全部。所以柳商枝,我不后悔。哪怕结局是死,至少我为我自己拼过一次了。我不后悔,得不到我想要的,纵然苟延残喘,余生也是了无生趣。” “我只是可惜,”贤妃仰起头,抹去脸上的泪,叹声道,“他最后都不愿意再来看我一次啊。” … 柳商枝走出钟粹宫时,便看到祁重连正站在宫道上等她。 听到脚步,皇帝缓缓转身,后方天幕之上,是逐渐暗沉下去的落日余晖。他浮起一抹浅笑,朝柳商枝伸出手。 柳商枝顿了顿,拔步上前,将手放在他掌心,祁重连收拢手攥紧,唇边扬起一抹笑意:“不错,手暖了。”如今已是十月底,天渐渐冷起来,相较于之前,柳商枝手能有这般热度实属难得。 古有云,爱人如养花,祁重连此刻,就有一种爱惜的花朵被他娇养极好的满足感。 看着皇帝的笑,柳商枝忽地想起方才贤妃的最后一句话,鬼使神差开口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来见她最后一面的吗?” 祁重连笑意微敛:“自然不是。”他语气自然,像是本就应该如此,“政事处理完了,听闻你在这里,便过来了。最近忙了这么久,总算有一些喘息之机。朕已命人将新宫打理好,你近日可着手准备迁宫了。朕为新宫取的名字为‘玉芙宫’,你可还喜欢此名?” 柳商枝看着他侃侃而谈,沉浸其中的模样,心绪莫名复杂。她能看出皇帝此时眼中的真心实意,却又忍不住回想着方才贤妃面色苍白看着毒酒的一幕。没有回应皇帝的话,只是道:“你曾同她共枕而眠,当真,没有半点情意吗?” 对上柳商枝略带试探的目光,祁重连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从前没有独身而立,怕是他此生最后悔的事。如果他先前从未有过妻妾,如今再向柳商枝表达情感时,恐也会更有底气一些。 虽然心里知道非也,祁重连还是忍不住问:“你想让朕对她有情意?” “自然不是。”柳商枝下意识反驳,话刚出口,就被祁重连新一句盖住:“还是说你看着她,有兔死狐悲之感为此伤怀。” 他甚至用了陈述句,语气分外笃定,柳商枝被戳中了心底最深的秘辛,僵了片刻才低低嘴硬道:“我只说一句,你就有这么多话来揣测我,不如我以后再也不要说话了,做个哑巴倒清闲。” 她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也太无理取闹了一些,忍不住抬眼去看皇帝的反应。 祁重连似笑非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又说气话。” 他长叹了一口气,对眼前人这胡思乱想,始终不对他抱有信心的模样有些无奈。柳商枝比他想象的还要缺乏安全感,他也只能慢慢靠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了。 祁重连将另一只手也放在柳商枝的手上,郑重道:“朕不会同你说什么虚假的托辞誓言,朕会用行动证明,朕此生惟爱你一人。” 这句过于直白的话震得柳商枝半晌没说出话来,皇帝如今已经彻底不再伪装嘴硬,明晃晃地把爱意展露出来,撩拨挑逗着,让柳商枝避无可避。 她眼神躲闪,还没想好应对的话时,祁重连就忽然蹲下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稳步朝前走去。 余晖将前头长长的宫道染成金黄色,柳商枝抬头看去,只觉皇帝身上似是也镀上了一层光。 祁重连抱着她,面带笑意:“许久未如此走过了,上一回抱你,还是有孕的时候。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快,两个孩子就出生了。” 是啊,过得真快。生老病死,仿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仰目看向天边火红落日,柳商枝心头忽然松快了几分。是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缘故吗,总觉得比之从前要更加多愁善感了些。 其实活在当下就好了,当下的一切都是值得期盼的。为什么要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或许不会发生的未来?将情绪耗在其中,属实是浪费光阴啊。 . 之后几日,柳商枝一心扑在迁宫之中.玉芙宫的格局同其他宫殿差不多,皆是一正殿两侧殿。 祁重连说,侧殿之后可留给两个孩子居住。总归宫里不过这两个小祖宗,也不必去什么公主、皇子所,成年之前便都在这住着,长大了再说。 玉珏带着宫人收拾东西逐样往那边搬。柳商枝抽空去看了一下,发现正殿里已经放了不少屏风摆件,皆是她喜欢的制式,华丽中不失雅致。且每一样之间相映成趣,单看一般的东西,搁在一起反倒有别样趣味。 柳商枝看得满意,嘱咐她们之后挑选摆件时也按照这个风格来。 除此之外最特殊的,便是侧殿中做了个温泉池子。水是活水,匠人们花了不少心思弄成,待正式搬过来后,便可往其中注入水了。 搬宫的日子选在十一月中旬,前些日子一直在下雨,今儿却是个难得的好天。 柳商枝坐在步辇上往玉芙宫那边去,临近之际,意外发现玉芙宫宫墙四周被种上了一圈四季秋海棠。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显然是在别处养好了移栽过来的,开得艳丽又旺盛。一盆盆挤在一起,正显花团锦簇。 她刚想着花房的人有心了,便见前头宫殿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蓦地一顿。她看看人,又看看花,心说这可能不是花房的心思了。 祁重连正仰头看着上头挂着的牌匾。“玉芙宫”三个字写得苍劲有力,柳商枝先前还没有注意到,如今一看,竟与祁重连的笔迹如出一辙,是他亲手所写的。 见她过来,祁重连笑了笑,指指牌匾,略显自得:“如何,朕的字还不错吧。” 柳商枝同他一起看,心道字是不错,就是写得太潇洒,看上去不太像后妃的殿宇,倒像是什么大将军的住宅。 皇帝一脸等夸,柳商枝没在这时候扫他的兴,微微颔首道:“嗯,还不错吧。” 祁重连感受到一些敷衍在里头,微微不满:“只是不错?朕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写费了很多纸张的。” 还得寸进尺了,柳商枝哼笑一声:“那皇上想听臣妾说什么,您这一手字写得比将军府的牌匾还要气势宏伟?” 闻言,祁重连抬起眸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会,随后恹恹垂眼,似是理解了柳商枝的意思:“倒是没想到这层。” 柳商枝瞥了他一眼,道:“开玩笑的,牌匾还不错。” 听到这话,在柳商枝看不到的地方,垂着头的某人暗自勾起了唇角,又很快收回。 “说起将军,朕想起一桩事。”祁重连正色道,“边关捷报频传,柳商陆英勇善战。朕没有错看他,丁老将军在信中也对他赞不绝口,待他回来,当能给自己挣一份好功名。” “这么快就到边关了?”柳商枝惊讶。 “边关需要主心骨,丁老将军带着几千骑兵快马加鞭赶至,大军与粮草在其后随行,故而速度快些。” 柳商枝了然,反应过来后便为弟弟觉得欣喜。 “那边一群草莽,比朕想的还要容易对付。依朕看,不等大军到达,边关将士们就能把他们悉数歼灭。” 柳商枝想了想,问:“我听说草原部落众多,这一回要把他们全部收服吗?” 祁重连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他登基不足两年,现在就集结兵马收服草原各部落,未免有些心急。不过这件事确实在祁重连的计划之内,或许在十年之后,又或许要不了十年。待大周内部一切稳定,兵强马壮之际,他会选择御驾亲征,荡平草原部族。 “还有一事。”祁重连回神,继续道,“你父亲正好行至北边,原本已欲回京,听闻柳商陆随军出征,便掉转方向去了边关。待之后战事平息,想必会一起回来,届时你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当真?”柳商枝听了这话,面上露出真切笑容。虽说这些日子父亲时常寄信回来,还附带着当地的小礼物给她和娘亲,但这么久没见,终究是有些想念的。 祁重连:“自然。” 二人正说着话,宫道那头,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往这边跑来,扑通一声跪下道:“皇上!皇贵妃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第80章 慈宁宫 “皇后的后事还是要好好办的。”太皇太后捻着佛珠, 语气略显慨叹,“哀家的意思是,不管怎样, 后事的礼仪最好按照皇后的规格来,至于这外面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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