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绥伸手钳住他手腕,又补充道:“就刚刚,本来是有好玩的事,可你却不愿意看下去。” “你是早知道,故意哄着我,把我引过去?”秦恪深吸一口气,按捺着那蹭蹭往上直窜的邪火。 “欸,夫君真聪明,不然你以为呢?”李绥绥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道,“难不成,夫君也猜到了?夫君这般聪明肯定是猜到了,你父亲风流可不输你呢,啧,在这寺院里,可真是……呵呵……” 秦恪直直看着她,一脸的阴沉慢慢就平静了下来,捏住她的手也松了开。李绥绥得了自由,头也不回地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这燥热的夏夜,秦恪犹被浇了一盆冰水,从里到外都透着凉,再是春风吹又生的火苗,也抵不住一次次毫不留情地浇灭,秦恪闭了闭眼,为自己方才的举动感到愚蠢,他对她还能有什么期待不成? 于是,这夜,李绥绥一个人回了木香园,舒坦惬意地睡了个好觉。 ----
第025章 糊涂官司 == 卖官之事,蓟无雍插了手,刘明远侄子一领职,秦铭泰还没走出大理寺,这事就被禀了上去。 早朝上,一时热闹至极。 先有大理寺少卿翟复一纸揭发上司刘明远枉顾人命,一桩无头公案,荒唐地拿死囚抵了罪,再有御史台游山什一道弹劾跟了上去,说刘明远政以贿成,以权谋私,为侄买官,竟拿人命案做交易,又说秦仕明官以赂授,纵子行凶,道德沦丧。 跟着,户部也私下吵了起来,说秦仕明德不配位,本也是个领闲职俸禄的,他们户部不背锅。于是户部老大崔尚书满脸青紫、汗流浃背,只敢用余光瞄着脸色同样难看的秦相。 这一争论,大理寺也闹腾了起来,说那命案蹊跷,还没理清楚定罪,秦家就开始捞人,这份心虚不打自招。 再然后,这把火又燃到了度支司,说秦楷监管不力,让人有机可乘贪腐买卖官职,火势又旺,一直烧到了秦相头上,说他治家不严,治下不利…… 总之,这份热闹,让表面平静了多年的朝堂,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官家头大不已。 于是御史台游山什又出来总结,说近些年贪污横行,又挑明了官职买卖如何猖獗,再一纸呈上了官职的明码标价。 那铁面无私,天不怕地不怕的游山什也算一举成名,让朝上一众咬牙切齿,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不嫌事大的蓟无雍立马表态支持御史台,说此风气败坏根本,此弊端必须扼杀,理应杀鸡儆猴。 于是秦仕明理所当然成了那只刀下“鸡”。 到了这地步,秦相一步跨出,毫不犹豫地撇清干系,说秦仕明胆大妄为,私相授受,他们家毫不知情,说要大义灭亲,以示自己嫉恶如仇,又说自己与这同父异母的隔墙兄弟,毕竟有几丝血脉相连,也是难辞其咎,愿意领罚。 于是,太子一党又站了出来为秦相说话,说秦相案牍劳形,日不暇给,被人狐假虎威钻了空子也是无可避免,芸芸。 紧接着秦相的亲家们,莱国公江世安,太傅曹仲勤也开始为秦相扼腕说情,说那秦仕明本就是个混账烂泥,说同株分枝,花开各边,秦相不应为此小人承担责任。 秦相的下属们盐铁司的老大江永怀,户部头头崔贾等等也纷纷表示,秦相为人正直清廉,绝不做这贪赃枉法之事,以人格做担保。 事情发展到最后,秦相撇了个干干净净,秦楷因官职买卖发生在他的管辖范围,落了个驭下不严,官降一级。 秦仕明以卖官谋私罪革职抄斩,秦铭泰头上命案未结,继续在大理寺关押候审。刘明远以权谋私,罔顾人命,也落了个革职抄家。 对此,蓟无雍并不满足,等该斩的斩了,该抄的抄了,又继续谏言,说三司位高权重,利益牵扯甚大,为杜绝此类腐坏之气,应将权力剥减分化至各部,如今官职冗沉,在其位不谋其职之人众多,理应肃清,再推举德行出众的人补空缺。 这一举动,又炸开了锅,一时朝野上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秦仕明连神都没回过来,就被匆匆送上了断头台,为此,秦相府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事方落,命案就由接手大理寺卿一职的翟复开始着手调查。 这案子摊开,秦恪一了解到死者是妙书,脑子就转得飞快,瞬间就回过味来,顺着秦铭泰这瓜就摸了下去,只查到事发当日,李绥绥出了面,他就了然,这惊天大局到底怎么回事。 秦恪二话没说,立时安排了几个线人呈供,于是父债子偿,秦仕明的锅彻底坐实到他儿子头上,再加上秦铭泰胡言神鬼之说,又道不清自己是不是失手推了人一把将人害死的,更落实了恶鬼索命一说。这案子,到底也是糊涂官司,但也都落在了他们家,秦仕明父子皆卒。 此事做得干净利落,李绥绥没被推上台面,丹阙楼也未被牵涉其中。 案子一了,秦恪以私库之名,献了官家五地豪宅,又捐了金银数箱,丝帛万匹填了国库,以表忠良,以慰圣心。 秦相这棵大树,一番风雨后,似乎无伤大雅。 然而,点了引线就坐观虎斗的李绥绥,与秦恪的关系,就急剧直下。 从事发开始,李绥绥已做好万全准备安安心心呆在木香园,静候秦家的暴风骤雨,却没想到被秦恪直接将火苗掐灭在襁褓,对于这点,李绥绥五味杂陈,秦恪不在她算计之列,却是出钱出力最甚的一个,可这结果,并不是李绥绥想要的,这件事到落定已是半月有余,秦恪都没回一趟木香园。 —— 几日后,又迎来了秦楷嫡长子秦子鸣九岁生辰,在这大祸的余波后,秦府低调行事,仅仅一场家宴庆祝。 李绥绥还是挑了身暗紫色灵鸟穿繁花的薄纱长褙子,里间搭了藕色密叶云纹对襟小衫,下身着深墨色烫金团花裙裤,头发束在脑后,一泄如瀑,姿态雍容飒爽。 这番精心装扮,却还是赤足踩了她的木屐。 秦府上下对李绥绥的不待见,从秦子鸣生辰都未有人提前去请她而可见一斑。 于是一堂人都到齐,李绥绥才姗姗迟来,也因着她那独有的木屐咔哒声,一堂欢声笑语早早就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门口,迎接着她的出现。 人们目色各异,却带着同一脸幸灾乐祸,原因无他,只因着她那小一个月未见的夫君,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年约不过十六,身段娇小玲珑,微卷向两侧的刘海中,是弯弯细细的柳叶眉,一双含羞带怯的大眼睛,精致又干净,整个面庞美好灵秀。她偎在秦恪身侧,抿着红润水灵的唇瓣,好奇地看着李绥绥。 李绥绥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心中了然,这是秦恪喜欢的类型。 年轻,单纯,甜美。 秦相不动声色地坐于上首,曹大夫人曹荀月立于一旁,先于开口招呼李绥绥,并道:“倒是我们疏忽了,原想着公主不爱出席这些场合,又想着是孩子的生辰,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叨扰公主,没想到……呵呵,这既然来了,那自是欢迎至极。” 于是,曹大夫人带头欢迎,其他妇人也跟着附和。 李绥绥也不管真心假意,腰杆挺得笔直,先于走到秦子鸣身前,递去了一只锦盒,笑道:“听说鸣哥儿最近一笔好字得了先生表扬,我寻了宣城诸葛笔和徽州龙尾砚做你生辰礼,也算锦上添个花吧。” 秦子鸣长得机灵,圆脸蛋高鼻梁,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那锦盒,欢喜之色毫不掩饰,却没敢立时接过来,只又回头看了看他阿娘卢氏。 卢氏低眉顺眼,一副贤良模样,她抚摸着已隆起的肚子,微微点头,得了允,秦子鸣方才放心接过,又道了谢。 卢氏对李绥绥侧身施了一礼,笑道:“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里用得上这样好的笔墨,倒是让公主破费了。” 江二夫人江妙菡掩嘴轻笑:“公主既送了,你承了便是,这些个小恩惠,对公主来说算什么,想公主小时候习字,听说光献上去的名家字帖就堆到了案几一般高,且不说这些墨宝,怕是一辈子都用不完,想来,这顺手拈来,赏人也是赏不完的。” 江二夫人对李绥绥这个儿媳的不满意,从秦恪求娶之时就深种,且不说她那宝贝儿子娶了个落魄公主,光那二嫁之名,已是耿耿于怀,更何况,她前夫还是汤姨娘那贱胚的儿子。 说到汤菀秋,她那半疯的状态,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家宴。 按理江妙菡也该被称一声姨娘,但她出身莱国公府,她父亲江世安乃实权辅国大将军,她大哥江咏怀在三司掌权盐铁司,她弟弟江咏城虽未入仕,但妥妥的京都大富豪。论实力雄厚,江妙涵完胜曹荀月,且不输于秦家,这样的高门贵府出来的千金便心安理得地受了那声二夫人。 对于江二夫人的话,李绥绥是充耳未闻,只又对着秦子鸣问了最近在看什么书。 卢氏便眼观鼻,鼻观心,闭嘴不再言语。 秦楷上前摸了摸秦子鸣的脑袋,淡淡地对江二夫人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甚。” 江二夫人对于李绥绥的不接茬本是心间冷笑,又闻秦楷补刀,瞬间眉开眼笑:“瞧大哥儿这话说的,好似在我们秦府就委屈了她?欸……” 说到这里,她一声轻叹,目光又落到了卢氏肚子上,呢喃道:“这说到委屈,你瞧瞧,这同样都是做母亲的,我可没大夫人那般好福气,这都又快抱孙子了,怕就是年前的事吧?” 于是曹大夫人莞尔一笑:“你也莫急,三哥儿正年轻,这开枝散叶之事么,总得要先开枝嘛,你瞧,三哥儿也是有孝心的。”说罢,目光又看向了秦恪身边人,然后又似不经意看向李绥绥,才道:“今日三哥儿忽然带回这位小娘子,说要纳妾,想来,是早与公主商量过了吧,公主这般大度想来也是为了子嗣着想。” 随即又看向江二夫人,一脸微笑:“所以,你还委屈什么?这两亩田还能种不出一只瓜?” 江二夫人半是埋怨半是欣慰地道:“欸,总算他能懂些事了,就是这孩子心思深,什么事也不打个商量,冒冒失失地就带个人回来,我这做母亲的也是现在才知道。”她又看向李绥绥,一腔怅然,“到底还是媳妇亲,这告诉了媳妇也不告诉我这生母。” 于是李绥绥很给面子地道:“别气馁,你可比我早知道。” 一句话换了满堂沉默,也是瞬间的安静,继而一众神色更加精彩。 江二夫人是真心舒坦了,笑容也畅快了三分,却不再言语。 曹大夫人掩嘴惊讶道:“这……三哥儿,这事你可糊涂了,公主再是深明大义,贤德淑良,好歹也要先商量走个过场不是?你这叫公主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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