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沉,顷刻间明白了,于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脑海中莫名地闪过穆易那双漆黑沉定的眸子,冷峻淡若的面容,以及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勿担心,一切有我。” 心,莫名地一安。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欠他好多个谢谢,却再也没有机会当面告诉他了。 想到这,我不由苦涩地笑了笑。以后,远嫁大晟,估计就再也见不到神秘的他了。 “公主?” 头顶传来赵公公的细细的声音。我以手拂过头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跪谢礼,朗声道,“儿臣愿和亲大晟,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 那个答应我,要平安归来的少年,终是负了我。 也许,我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摆脱自己受制于人的命了。 与其苦苦挣扎,还不如放手就擒,认了这命吧。 那日的宴席在一片轻歌曼舞,鼓瑟齐鸣中结束的。 我与那大晟肃王殿下和亲的圣旨是第二日,由礼部起草好,赵德全送来的。 诏曰,“大晋皇七女七公主李悦之,容言端庄,恪恭持顺,用封嘉尚嫡公主。嘉尚公主正值及笄,柔明毓德,端贤表仪乃贵典之重,逢大晟使鸿胪寺少卿宋安宁代肃王求娶,闻肃王顾珉,骁勇善战,文武双修,屡战屡胜,才德实匹,实为良婿。朕躬亲下此旨为贺,赐公主嫁八百抬,和亲大晟。” 听说六姐姐被和亲到北漠的圣旨也是同一天送到长信宫的。 听闻皇贵妃娘娘曾长跪在上书房门口不起,只求父皇体恤六公主年幼娇宠,免去和亲北漠。 但这次无论皇贵妃娘娘何种苦苦哀求,父皇最后都没有听纳,只吩咐了礼部在准备六公主嫁妆的时候,酌情重嫁。 随后不足一月之久,大晟那边便派使臣带着厚达千金的聘礼,浩浩荡荡地来到大都郡。 从纳吉到婚定,前前后后不足两个月。大晟的钦天应和礼部经庙卜,定得来年三月十二为吉日。那就意味着我将要中秋前后出发,去往遥远的大晟完成和亲。 自那以后,我收到来自各宫各府前所未有的祝贺与关心,一时间又是关心逸儿和敏之的饮食起居,又是送来贺礼,祝贺我与大晟的肃王殿下定下婚事。 我看着偏殿里堆砌成山的礼物,脑海中想起往日和陈祎哥哥在藏书阁看书时,说起新科状元林孟夫终于在他花甲之年金榜题名时,陈祎倚窗而笑,不乏嘲讽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如今虽物是人非,但境遇却如出一辙。 眼见快要到六月了,逸之却因为新添了辅食,一时贪食过多,加之幼体肠胃虚弱,竟连日积食,高烧不止,生气病来了,急坏了雍翠宫上上下下所有人。 我夜夜守在逸儿身旁,每每起热,都让冬蓉将软帕浸湿,擦拭他身上的每个角落,待到温度降下来,忙将薄被捂好,以防受凉。 皇后娘娘更是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搬到了雍翠宫,时刻观察,斟酌下药,推拿缓解,连带皇后本人,也基本寸步不离,守在逸之的床榻边,生怕逸之积食更加严重了。 那日,父皇刚从皇贵妃宫里过来,见逸之病情虽有缓和,却依旧在低烧,不免也多了几许担忧,询问过缘由后,对雍翠宫上下宫人们不免多了几句训斥,说到最后,不由叹息道,“要是你们的母妃在,断不会出此般事,让我逸儿遭罪了。” 说罢,见我和敏之立在一旁,眼中满是失落,“终究还是怪我太过疏忽,未曾细细考虑,没有及时找个人来照顾好逸儿。” 我跪在父皇身边,斟酌着言语道,“父皇断不可这般自责,母妃地下有知,定当感谢父皇对我们姐弟们的垂爱。只怪儿臣没有照顾好弟弟,让父皇操心了。” 父皇命人轻轻扶起我,对着一旁的皇后娘娘沉声道,“皇后,朕命这三姐弟入住雍翠宫,就是想着离你椒兰殿近些,不承想,皇后竟如此疏忽,朕看,从明日起,雍翠宫一切起居皆由皇贵妃掌管吧,誉王殿下,也不如一同交由皇贵妃照看吧。” 父皇说完,殿内俱是哗然,牢是皇后娘娘也怔了怔,站在皇后身旁的敏之忙跪下道,“父皇,母后日夜在此照看誉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此时突然换人,儿臣担心逸儿一时不适应,求父皇待誉王殿下好转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心下暗暗一沉,刚想辩解几句,却见皇后娘娘立在一旁,起初也是惊愣,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此刻已经敛眉站在一旁,不做任何辩解。 “皇后,你为何不说话?”见皇后一直不语,父皇看向她,眼中多了一丝探询的意味。 见父皇看向自己,皇后娘娘轻轻道,“臣妾虽贵为一国之后,但更是陛下的妻子,臣妾只当遵守本份,谨听陛下安排。” 父皇见皇后滴水不漏地回答着,眼中闪过一缕轻笑,突然沉声道,“从今天起,雍翠宫由皇贵妃掌管……” “父皇,可否听儿臣一言。”我忙向前几步跪在父皇身边。 见我跪下,父皇有一丝不悦,但还是勉强点头。 “儿臣恳请父皇暂由儿臣一人来照看逸儿,一是母后近日多有劳累,正好歇息一段时日,二是逸儿一直与儿臣在一起,儿臣照顾起来更顺手些。” 余光中,父皇并无驳意,我继续道,“这第三,皇贵妃娘娘正在为六姐姐的事情伤神,此刻让她分神,实有不忍,所以,不如儿臣一人来照顾逸儿,待逸儿身体好转,再定夺谁来照顾逸儿和敏之也不迟。” 父皇听我细细说完,没有言语,面容上却多了些采纳的意思,我连忙道,“女儿不日便要出嫁远地,今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和弟弟妹妹们相聚一堂,父皇就看在女儿远嫁的份上,成全女儿的一片手足亲情。” 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眼前明黄一闪,父皇起身走近我,将我轻轻扶起,“也罢,就按你说的来吧。”说完,伸手抚了抚我的肩,“这几天若有什么需要,你就直接来找赵公公,不必多做顾虑。” 我点了点头,只见父皇转身,看了看跪着的皇后,没再停留,拂了拂衣袖便离去了。 我看见皇后娘娘一个人,静静地跪在那好久,直到赵公公出声提醒,皇后才慢慢站起身,由着身旁的嬷嬷扶着走了出去,离出殿之时,皇后突然转身看向我,轻轻地说了句,“千万照顾好逸儿。” 一旁的小九伸手牵了牵我的手,发现我的手指冰凉,不由紧紧握住,“皇姐?” 我低头,才发现小九眼中满是恐慌与担忧,我将小九的头抚了抚,轻声道“没事,有皇姐呢。” “可是皇姐你几个月后就要远嫁大晟了。”小九将头深深埋在我胸前,低声道。 “所以,我更要快点保护好你们。” 小九抬头疑惑地看向我,我敛下眸,柔声道,“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第46章 破谜(上) === 雍翠宫里,原来皇后娘娘带来的宫人与嬷嬷都被遣散了去,除了原本玉轩宫留下的宫人,逸之的两个乳母,其他人基本都被换了个遍,连带着太医都跟着一起换了。 我将自己的床榻和敏之的床榻都搬到逸之的房中,做了个大通铺,吃喝起住都在一个屋檐下,寝殿里只留冬蓉和沁香沁雪照管,寝殿外由姜轶看管着,只盼逸之能好的快一些。 皇贵妃自从皇后娘娘禁足后,也过来看望了几次逸之,每每来了,也只是听听太医会诊,吩咐几句便离开了。 可能是太医们的悉心照料,也可能是逸之饮食的调整,原本的积食也慢慢好起来,小家伙夜间也不哭闹了,慢慢不发烧了,身体渐渐好起来了,我见状也慢慢放下心来。 是夜,大雨滂沱,我从一声惊雷中猛然醒来,额前全是冷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逸儿,发现不过虚惊一场,小家伙正趴在床榻上,撅着个小屁股,酣畅淋漓地睡着大觉。 我将小家伙的被子理了理,刚准备睡下,却发现一旁的敏之整个头都捂在被子里睡觉,这天气虽还未入三伏天,可已然很热了,这样捂着难免上火。我轻轻地掀开被角,准备将敏之的头给露出来,却发现被子的一角,一抹腥红,触目惊心。 是敏之嘴角流下的,我颤抖着去探了下敏之的鼻息,气若悬丝,整个人触手都是冰凉。 我心狠狠地一揪。 “冬蓉,沁雪沁香!” 榻外的冬蓉闻声从睡梦中惊醒,顾不得批外袍便探头进来,看见床榻上的境况一愣。 “快,快去叫父皇来。”我忙推着愣在一旁的冬蓉,顺道对进来的沁雪沁香道,“去,叫云梦云舒,请太医,快去。” 父皇是寅时刚过来到雍翠宫的,看见敏之面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上,不由微微一怔。 “陛下……”身旁的胡太医俯身行礼道。 “快起身,小九现下如何?”父皇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胡太医看了看我敏之,没有起身,跪着斟酌道,“九公主如今状况不容乐观,只怕……” 父皇向前几步,让赵德全将胡太医扶起,“胡太医,无论如何,朕都要你尽力将小九救起。” “陛下万福金安,只是九公主之前像是误食了什么,臣瞧着症状……”胡太医说着,看了父皇,却不再言语。 父皇看了眼胡太医,低声道,“太医有什么,尽管说来,救人要紧。” 胡太医似是下定什么决心般,低哑这嗓子道,“臣刚把过公主的脉搏,很是细弱,老臣瞧着,这各项症状,同八年前贤王陛下一样……” “哐”的一声,父皇跌坐在身后的软座上,惊的一旁的赵德全将父皇堪堪扶住。 殿里的人都倒吸一口气,我用力捏了下手,心了狠狠地一揪。 因为,贤王哥哥,是宫中的禁忌。 贤王李珣之,是皇后娘娘唯一的儿子,皇子中排行老三,是个待人温厚,父皇及其器重的哥哥。 朝臣们都以为贤王哥哥会是太子,可谁知,八年前,一场狩猎,贤王哥哥从马背上摔下来,伤到了肺腑。回宫医治了好久,原本都好起来了,却突然,在那年冬天,病情恶化,太医没有救治过来,死时不到十三岁。 宫中传言,贤王哥哥是被人下毒害死的,可是父皇却严惩了几个造谣者,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皇后娘娘也因此一蹶不振,不问世事过好长一段时间。从此,贤王便成了宫里的禁语,好多人都不敢再在父皇和皇后娘娘面前提及。 我看见一抹失神与几不可察的痛楚从父皇眼中闪过,但是很快,父皇回过神,低哑道,“胡太医,你继续说。” 胡太医轻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老臣听闻皇后娘娘宫中,当时有一剂良药,不知可否……”说着,胡太医轻轻用余光看了下父皇,不敢再言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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