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小脸惨白得瘆人,不知道是被尸体吓的,还是被肃王吓的。 肃王见她跪得老远,轻皱眉头。 他素来不惯会说什么好话,更不知要用何种口吻来跟一个小孩子说话。 他揣摩一番,用自认比较温和的语气道:“你可以过来些说话。” 伍小妹抬头,眼前的人,脸色苍白,目光冰寒,浑身清冷得如同一个大冰块。 她从来没见过他,但是她知道他一直都在,而且是大理寺里最能拿主意的人。 她膝行几步,虽然心中害怕,可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请问大人,你是肃王吗?” 她是山野郊外长大的孩子,家中以务农为生,在家中出事之前,从来没见过什么大官。 最大的官,便是村长、里长,但村长里长平时也种田打猎,相互之间都十分随意,直呼其名或是伯兄之类的称呼。 伍小妹进来之前,其他的大人已经将规矩讲了一遍,但是她还是不习惯,也记不住,开口说话便是你我。 肃王不以为意,点头颔首。 得到答案后,伍小妹朝他磕头,小小的脑袋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待她诚心实意地磕满了三个头,额上已有些污秽红肿。 伍小妹眼中含泪,小小的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多谢王爷替我找到杀人凶手,帮我报仇雪恨。伍小妹愿意此生为奴为婢报答王爷恩情。” 说完,小小的身躯又跪伏在地上。 伍小妹害怕肃王的气势,但是她知道他是自己的恩人。 知恩就要图报,是祖父常常教导她的。 肃王沉吟一会儿,缓缓说道:“民为邦本,你父母兄弟是我大梁的良民。良民无辜被害,朝廷应有责任追查真凶,将其束之于法。这不是本王个人所为,你不用将此悬挂于心。” 伍小妹抬头,黑色的眼睛充满疑惑和不解:“王爷,你不用我做奴婢吗?” “不用,你是平头良民,不要自贬身份,过好你自己的日子,莫要让你亲人失望。” 伍小妹怔怔看着肃王,说道:“王爷,你跟那天那个姐姐说得都好像。” 她生怕他不知道,又强调道:“就是那个长得很美的沈姐姐,她也说我不能束缚自我,要好好活着,不要让逝去的亲人失望。” 听到“沈姐姐”三个字,肃王想起昨晚缩在自己怀里的人儿,心中莫名一动,点头说道:“她说得没错。” 伍小妹又道:“那,那我能出去找沈姐姐一下吗?我想当面向她致谢,若不是她,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杀害我亲人的凶手。” 她已经在大理寺住了很久,因为章大人说她处境危险,不能随意单独外出,所以她压根就没提自己可否归家的请求,但是她确实想见沈姐姐一面。 肃王在心中轻嗤一声“未必。” 有他在,不会找不出真凶,只不过得可能会曲折麻烦些。 想虽如是想,但他也承认,沈姑娘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她过几天会来。你可当面向她致谢。” *** 肃王来大理寺只为不让人察觉异样,如今强撑了大半日,已有些难受。 将事情交代完毕,便坐了马车回府。 走进自家院子前时,他先是瞥了一眼西边的小院子,见一个娇俏的身影正弯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把火钳拨弄着炭盆里的火炭。 他想走过去,忽然想起今日自己进过停尸房,满身污秽浊气,实在不宜见人,于是顿住了脚步,转往自己院子里去了。 “备热水。”肃王吩咐王全。 王全原想劝说王爷身上有伤,不宜沐浴,忽而想起李大人说张大人回来了,想必又是带回了什么重大案件。 王爷是不怕天不怕地的人,从来不避讳尸首残体之类的污秽。 想到此,王全又准备了柚子叶、香草之类的东西,投到浴桶里。 肃王简单擦洗完毕后,王全给他仔细上药。 肃王漫不经心问道:“今日给她送去了吗?” 王全一时蒙住了,想了一会,问道:“王爷说的是?” 他隐隐想到是谁,却不敢确定。 “沈姑娘。”肃王语气还是一贯清冷,不着其他情绪。 “奴才已着张嬷嬷去罗衣阁照着沈姑娘的身高买了好几套现下京城时兴花样的衣裙,下午便送过去了。” “买了什么颜色的?” 肃王伸手,王全急忙将云墨里衣给他套上,又转到他面前系上扣子。 王全回答道:“一件桃红色的,一件是云青色的,另有一件是紫红色的,另有两件红色妆花短襦。” 肃王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虞,声音冷了几分:“她那样一个清丽的人,你们就给她配这些艳俗颜色的衣裳?便是不会买,难道还不会看?就不能照着她现在爱穿的来买?” 王全战战兢兢垂下头去,“王爷恕罪,是奴才思虑不周。” 昨日王爷风轻云淡的说买几身衣服送给沈姑娘,王全权自以为王爷弄脏了沈姑娘的衣服,心中过意不去,赔给沈姑娘的意思。 今早他让府上的老嬷嬷去京城里最大最好的成衣店里采买,买的衣裙是当下最时兴的花样,料子上乘价格也是贵的。 张嬷嬷拿回来给他过目,他也觉得不错。 姑娘不都爱穿粉的红的吗?王爷平时不在意这些细致末节的事情的,今日不知怎的这么反常。 王全小心翼翼地觑着肃王的脸色,“不如明日奴才再去给沈姑娘挑选几套素雅清丽的?” 肃王道:“不必了。” 送一次还行,送两次不是招人眼吗。 王全以为此事算是揭过,给他套上外衣,谁知又听见肃王开口问道:“她收到东西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王全:…… 他家王爷今日着实有些不大对劲。 王全回答道:“沈姑娘原说不用,借住在王府这里已经很叨扰了,后来奴才说,昨夜让姑娘担惊受惊,是咱们的不对。沈姑娘闻言便不再推脱,都收了。看样子,应该也是欢喜的。” 肃王嗯了一声,终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王全招呼着下人把房间里沐浴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又忙着将床铺熨暖,转身回头朝肃王道:“王爷休息了吧。” 肃王坐在案桌上一动不动,“不急,本王先看一会儿书。” “方太医嘱咐过奴才,要劝王爷平时多注重休息,现在王爷受伤,更要仔细养护着。” 肃王眼皮子都没抬,“这是你自己的话,不用搬出方太医。” 王全道:“奴才也是担心王爷。” 昨夜流了那么多血,今日又去大理寺忙了大半天,刚才伤口虽然见好了些,可也不能这么折腾着呀。 肃王仍然不为所动,“你要是困了便先去睡了。” 得,王全不敢劝了。 肃王握着一卷书,斜靠在软榻上,垂着眼,将目光落在书上。 王全将一盏油灯移到他的身旁。 王全在旁边守着,偷眼瞧肃王,这都小半个时辰了,书页才翻了两页。 他心中焦急,勤勉上进虽是好事,然只有身体康健才能提高效率。 他刚想劝王爷不如先休息,睡一觉醒来精神百倍干什么都利爽,忽而听见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 沈姑娘的清脆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您睡了吗?” 肃王原本半垂的眼眸缓缓睁开,斜靠的身体也慢慢挺直。 王全忽然好像有些明白,王爷今日为何有些不对劲了。 ---- 宝~跨年快乐!感谢阅读。
第19章 第19章 ======= 微婳看见肃王的院子亮着灯,想着他还没睡,便过来敲了敲门。 房门吱呀打开,王全朝微婳一笑,“王爷还没睡呢,姑娘请。” 王全见微婳进去了,自己退出门外,随手要将门合上,微婳急忙出声:“公公要去哪儿?” 王全道:“屋里茶水不够,奴才再去煮些。” 微婳脸色略有些焦急,“公公不必麻烦,我夜间不喜饮茶。” 王全恭谨道:“那我便取些点心过来,姑娘稍等就好。” 微婳还要说什么,肃王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沈姑娘有事?” 王全乘机掩上了门。 微婳脸色一红,朝里间走去。 她为了亲近他也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经过昨晚,发觉自己做不到,起码现在做不到,得给她缓几天。 她昨晚躺在床上莫名奇妙地回想了自己与肃王同榻相拥的情景,臊得自己今早起床的时候脸都还是红的。 肃王今日回来时,她刚好就在院子里,她不敢与他直视,只好侧身过去假装拨弄炭盆,结果自己挨呛了一嗓子碳灰,咳了好久。 若不是真的不得已,她今天绝对不会踏进这个屋子。 肃王坐在软塌上,身穿一件玄青色家常长袍,外面虚披着一件藏黑氅衣,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还是如浓墨一般深沉,幽幽地看着她。 微婳朝他施礼。 肃王道:“坐。” 微婳看了一眼旁边的矮塌,离他所坐的地方甚近,她不想坐,依旧站着,扯出一点淡笑。 “婳儿不坐了,深夜来访,是想问一下王爷,可否见到过一块玉佩?莲花水纹,大约有这么大。”她伸出两只手团成一个圆形。 肃王皱眉回忆,“可是沈姑娘昨晚在这里落下的?” 微婳一听“昨晚”二字,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或许是,或许又不是。”这两天她跟李嬷嬷整理东西,有些箱笼搬来搬去,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在这里掉的。 但是玉佩丢失,总归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肃王看着她绯红的双颊,如春风醉红般美艳,甚是夺目,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贪想美色之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美色确实养眼。 “我让小冬子将沈姑娘昨夜落在地上的首饰归置好送还给沈姑娘了,里面没有?” 微婳摇摇头,脸上有些沮丧和失落。 “许是我落在别处了,深夜叨扰——”既然没有,她想抽身离开。 “不如沈姑娘将玉佩样式画出来,我再着人仔细找找。”肃王目光淡淡地看向微婳,又道:“小冬子这人有时候不够仔细,比不上他师父。” 微婳怔怔想了一下,觉得最大可能还是落在这里,点头道:“也好。婳儿回去画好了就送呈王爷。” “这里笔墨纸砚俱有,沈姑娘在这画也行。”肃王从旁取了笔纸,亲自放在她的面前。 微婳:…… 如此一来,她竟不好走了。 也罢,省得来来回回折腾。 她轻提裙摆,坐在矮塌上,伸出纤纤素手,拈起一根青竹紫毫笔。 肃王想起了她的手伤,说道:“哦,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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