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存神情淡淡,躺在床上任由他施针,银白的细针长长一根,钻进他的皮肉,没有任何不适。 “不这样做,如何将朱长岁拉下水。”他倒是不避讳,焦大夫跟着笑。 “朱家的确不无辜,当年的事,他爹也有份,要不是咱们兄弟这些年一直暗中调查,只怕这蛀虫还要继续逍遥下去。” 自己的兄弟们吃糠咽菜战死沙场,死后连具全乎的尸体都没有。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却背着骂名,如丧家之犬苟活。 反而当初作恶的人,越爬越高,富贵荣华,高官厚禄。 这天不给报应,那就人来。 “你家这女使,你准备怎么办?”焦大夫看出白墨存对这女娘不寻常,他不知其中原因,只当是白墨存怜香惜玉,同情她丈夫战死,也是个可怜人。 白墨存却道:“怕我被美色误事?我一个瞎子,她便是生的再美,我也瞧不见不是?” 焦大夫顿了顿,道:“那些人肯定要找账本,她若是偷不到,只怕不会好过,你当如何?” 第二十四章 寻寻觅觅求不得,无心插柳柳成荫 怎么办? 白墨存坐在屋檐下,看着神情落寞回来的柳依尘。她看上去很疲倦,没什么力气,鬓角的碎发落在脸颊,又平添几分娇媚。 西子蹙眉捧心,欲语还休的忧愁,容易让人怜惜。 柳依尘进门来,对上白墨存的双眼,唬了一跳,随后才上前去,“官人怎么一人在家,赵叔呢?” “去药铺了,刚才焦大夫来施针,说我眼睛可能有治好的希望。” 柳依尘闻言欣喜,那眼里闪过的光亮,藏都藏不住。白墨存看在眼里,微微一笑。 “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白墨存却道:“也未必。” “官人为何这样说?” 白墨存没说话,只说自己饿了,劳烦她去做一些吃食。厨房里的米缸空了,柳依尘便问白墨存,家里可还有存米。 白墨存说东西在库房,钥匙在厨房柜子里,让她自己去取。里依尘拿着钥匙去开门,库房不大,存放着一些米面粮食,还有比较好放的干菜,食用油,一些香料。 她看见米袋子,便过去解绳子,绳子捆的很紧,她准备去拿剪子来,结果不小心撞到一旁的坛子。她急忙蹲下去检查,发现坛子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她拿起坛子准备放回原处,可又好奇里面有什么,便打开来看。 坛子里是干菜,她愣了下,这干菜好像不对劲,怎么有点发白? 柳依尘伸手去抓,以为是干菜坏了,结果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个包着油纸的物件。 她心里紧张起来,藏在这样的地方,不起眼又无人在意,像极了白墨存的风格。她哆嗦着手,将东西打开,里面竟是一本账册。 那当头的几个字,她是认得的,行军粮册?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柳依尘万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反而这不小心一脚,把东西踢了出来。 姑姑有救了。 天空忽然下起大雨,电闪雷鸣,路上行人打着油纸伞都被淋湿了衣裳。 朱长岁的亲随敲半天门,朱家的红色大门才打开,门房还在疑惑,这会儿谁来,结果看见朱长岁。 他那森冷的面孔,在电闪雷鸣之间,更似阎罗殿里阴森的判官,门房吓了一跳,哆嗦的把人请进去。 朱长岁一路疾驰,亲随却没有跟着进去。他直接冲进父亲的院子,推开父亲的书房,朱文梓瞧见儿子出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板起一张脸,脸上的胡须都轻轻颤了一下。 “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朱长岁的衣角因为大雨淋湿,鞋面上的水珠落在地板上,弄湿地毯。朱褐色织花地毯,编织着金丝牡丹纹样,寓意富贵吉祥。 这样的西域地毯,从远处来,到开封价值千金。朱长岁看着脚下的地毯,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家中的一应事物,悄悄变得奢侈,早就不是祖父在时的清贵家风。 这样的奢侈,便是他父亲身居高位,也用不起的。 他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看着朱文梓。“二郎当街纵马打伤官员,父亲可知道?” 朱文梓愣了下,显然是不知道的,朱长岁唇角扬起讥讽。又问:“那东兴楼背后的主子是朱家人,父亲可否知道?” 朱文梓见他这质问的语气,很是不喜。重重放下茶盏,冷眼看他:“你这是来质问为父?” 外面又是几声雷鸣,雨更大了,雨点落在屋顶,像是发了洪水,要将这钟鸣鼎食之家吞噬。 父子间的紧张越发剧烈,管家看情形不好,却不敢上前劝阻,只能在门外紧张待命。 “朱长安在何处?”朱长岁又问。 朱文梓却问他:“打伤的是谁,长安还小不懂事,让管家备好厚礼,上门道歉便是。” 都不敢上门来找他,可见只是个小官。 朱长岁忽而冷笑起来:“他已经十八,不是无知稚子,父亲还要包庇他到什么时候?” “放肆,那是你弟弟,就算做错什么,你这当哥哥的,也该帮着照料一二,怎的要与外人亢泄一气。” “外人,那外人再如何,也是朝廷命官,哪怕只是从六品,也是官家臣子,岂是他区区一个白身能肆意鞭打羞辱的。再者,东兴楼背后的人是谁,父亲不说,我便查不到了么,周氏仗着朱家的门楣,帮着娘家与民争利。如今更是歹毒,为了一己之私谋害人命,这样的事,父亲也要替他们担着?” 朱文梓愣了半响,才犹豫道:“应该不至于,你母亲知道分寸。” 朱长岁冷着眼,上前一步,逼问道:“如今人家告到我跟前来,父亲以为,我当如何?” “这....这....你说这是何人,为父去解决便是。” 解决,如何解决。 朱文梓身居吏部权尚书,管着官员的任免,手里的权利自然是不小,他所谓的解决,不过是用官职做交换罢了。可他是否忘了,他上面还有吏部尚书,吏部不是他的一言堂。 朱长岁面无表情看着他,这才发现许久不见,父亲再不是从前那般模样。他身上好像有一股难闻的恶臭,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看着还是花团锦簇,还是富贵荣华,骨子里却早就不知不觉腐烂掉。 “父亲当真不懂,他状告到我眼前来,是因为什么?” 朱文梓见他神情不对,微微细想,也明白过来。“你的意思,他是故意的?” 明知朱长岁是朱家人,偏偏告状告到朱长岁眼前。这样的案子,事情闹的很大,不到一天,就传遍开封。此时此刻,只怕也传进宫中。 那人这般做,怕是冲着朱长岁来,要逼得他避嫌,不能插手这案子。事关朱家,朱家的人都动弹不得,稍有不慎,必然被政敌弹劾。 而且,他言说自己被朱家人所害,求到大理寺,朱家人投鼠忌器,不仅不敢动他,还要确保他平安无事。 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怕是全天下都要怀疑是朱家杀人灭口。 “这人到底是谁?”必是与朱家有仇的,不然何至于这般跟朱家过不去。 “还请父亲回答我,朱长安在何处?” “你为何一直要找长安,他不过是个孩子,你难不成还真要拉他去过堂?” 第二十五章 大义灭亲抓罪犯,挺直腰杆训上官 孩子?? 朱长岁看着父亲熟悉的面容,却觉得一阵陌生。从前自己十三岁被周氏诬陷,他说你这般大了,怎么能这样不懂事。 他训斥自己,鞭打自己,甚至逼着自己低头道歉,只因为周氏说他不敬嫡母,欺辱弟弟。 他甚至不曾问一句自己,就做决定逼迫他跪祠堂。朱长岁记得那时候,父亲愤怒怨恨的眼神,那一刻,他似乎希望没有自己这个儿子。 而今...... 快要及冠的朱长安,在他眼里只是孩子,不懂事的孩子。哪怕纵马伤人,打伤朝廷官员,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自己当初因为一句话就被打得皮开肉绽算什么? 朱长岁盯着朱文梓不言语,雨小一些,雨声里传来男子的怒骂与哀嚎,朱文梓听见小儿子的叫声,立刻冲出来,“怎么回事?” 管家守在门口,也是不知情由。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周氏慌不择路跑过来,哪怕浑身淋湿,发髻散乱,不见平日里的端庄高贵,也混不在意。 “官人救命,救救长安,衙门要抓他去鞭笞啊。” 朱文梓不可置信看着朱长岁,朱长岁缓缓走出,面无表情看着狼狈至极的周氏,心里闪过隐秘的快意。这模样与当初驱赶诬陷自己时,简直大相径庭。 周氏看见他,也没了假模假样的端庄,唯有憎恨,“是你,是你这畜牲,你记恨我,如今总算逮着机会让你报复。你有怨恨冲我来,为何要为难我的长安,就算你不当我是你嫡母,长安也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帮着外人折辱他。” 朱长岁还是面无表情,看她好似看陌生人,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律法有规,当街无故纵马,笞五十。他不仅纵马,还伤了朝廷命官,按律不仅要笞五十,还要拘一月。” 周氏差点昏厥过去,鞭笞五十还不够,还要坐牢。她死死抓着朱文梓求助:“官人,你不能不管长安,那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他从小细皮嫩肉,怕疼的很,我就是一根手指都没伤过他,不能让他受这种苦啊。” 朱文梓训斥朱长岁:“没听见你母亲的话么,那是你弟弟,赶紧把人给我放了。” 朱长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放不了。” 朱文梓没想到儿子这般不听话,抬手就给他一巴掌。雷声再次响起,管家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开口劝。 周氏眼里闪过得意,继续哀求丈夫。朱长岁淡漠着脸,朝着父亲鞠礼,转身就要走。 朱文梓拦住他,逼迫他放人,朱长安讥讽,“大理寺卿亲自下令拿人,我因为是他哥哥,被勒令回避。如今别说他的事,大理寺的案子,我一件也管不了。” 朱文梓这才意识到,事情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周氏哭晕过去,朱文梓只能先顾着晕到的妻子。 朱长岁不理会身后的闹剧,大步出了朱家。大门外,朱长安被捕快们缉拿,要强行带走。看见朱长岁出来,先是破口大骂,说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派人来捉拿自己,也不怕父亲知道训斥他。 朱长岁甚至都没有理会,直接上了马车。朱长安见他走,父母又没有出现,于是开始哀嚎,嚷着自己是朱家的小衙内,谁敢抓他。 可最后还是被捕快押走,淋雨去了大理寺牢房。 何东回衙门当差,一进门,屋里都安静下来。同僚们纷纷避让,谁也不敢与他说话。何东不以为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哪怕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公文需要他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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