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上哪儿知道去,胡军巡让他稍安勿躁,告诉他,蒲君当年得罪了人,才被赶出殿前司。据说离开的时候,还被杖责三十板子,差点去了半条命。 何东好奇,这得罪了谁? “殿前司的人,能得罪的人不少。”胡军巡凑过去一些,小声道:“我听说,下令将他发配到天厩坊的,是陆纯直。” 何东惊讶:“他得罪了陆纯直?不对不对,若他得罪陆纯直,自然与陆纯直有仇,他就不可能替陆纯直办事,我去查,最多查到蒲君一肚子的怨气,毫无用处啊。” 他还以为蒲君背后的人是陆纯直,若是从这入手,说不定能抓到陆纯直的把柄。 胡军巡拍拍他的肩膀,叹气一声:“老弟啊,你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你怎知,他就不是陆纯直的人呢?” 何东懵逼了,“既然是陆纯直的人,又如何会被下放?” 自来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什么时候有关系还越干越惨的。 第七十一章 周瑜打黄盖,曹操是何人 “哥哥问你,周瑜为何要打黄盖?” 何东顿悟,打黄盖,正是为了让黄盖取信于曹操。可蒲君背后的曹操是谁? 他疑惑看着胡军巡:“哥哥如何知道这事儿的,既然知道,为何不去细查。” 胡军巡听见他的怀疑,也不生气,如今二人纯属利益相交,就不要计较什么真情实意。 “我不是说了么,在我这个位置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结交一二,上面查不到的消息,我下面能摸得清楚。当日我一抓住蒲君那家伙,就觉得他与我当日落水有关,所以特意去打探。” 蒲君被发配到天厩坊的事儿,都是明面上的,随便找个殿前司的熟人,就能摸清楚门道。 关键在于,他是如何发现陆纯直与蒲君的关系的。 “可还记得那家瓷器铺子?” 何东点头,又有点心虚,瓷器店背后的隐秘,还是朱长岁告知,他则因此出卖了胡军巡。 “我呢,原本只是想查一查,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可我去天厩坊的时候,发现他休息的屋子里,摆着几样好看的花瓶。你说巧不巧,那天青色瓷器,我恰好在那家瓷器铺子见过。当时那掌柜的还与我说,这东西金贵,是给客人专门定制的。” 何东以为,这会不会只是巧合,毕竟瓷器店背后的主人,外人根本不知道,蒲君又如何知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有了线索,我自然要试着往下查,结果我发现,那蒲君曾经养过几匹上等的红枣马,可马儿忽然就腹泻不止,似乎要不行了。这样的马自然是要拉到外面去处理的,你说巧不巧,我上次为了查是谁害我落水,专门去马市打探消息。这一查就发现,原本价值千金的马,因为腹泻问题,流落到马市,全都被陆家人,用几十贯钱买去。“ 一次是巧合,两次也是巧合,可这样的巧合来个七八次,那就不是巧合了,那就是暗中的利益输送。 真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用朝廷的粮草养的昂贵马匹,最后用这种手段,便宜流落到大臣手里,妙,实在是妙。 ”他这么干一次,就能赚几百贯钱,若是多来几次,只怕是成千上万贯的利益吧。“ 养马费钱么?相当费钱。 养一匹好马的价格,能养十几个家丁。这样的利润,没人不眼红。 可马儿属于管制物品,寻常人家养不起,更买不起。 天厩坊里猫腻有多大,何东忽然不敢想。 他猛然喝了一杯酒,笑了又笑:“查,我一定好好查,谢谢哥哥给的线索。” 蒲君被关了三日,无人审讯,更无人探视。他心里焦急万分,觉得情况不对。按理说,于世道这讼棍,若是要保住一个人,多么邪门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 怎么会那日在堂上,竟然规规矩矩,眼看着他被抓,竟是一点不慌乱? 这时候,不是应该千方百计进来见自己,跟自己商量对策么? 难道是权知府不准探视? 不会,不可能,于世道的本事他知道,从前有个死刑犯不能探视,于世道都能说服权知府,进来探视,怎么到自己这儿,就不行了? 蒲君完全无法镇定,太安静了,这里的人也不审讯他,于世道也没动静,这种安静,让蒲君坐立难安。 不说蒲君,权知府也奇怪。 ”你说这于世道,是不是不正常?“ 不胡搅蛮缠,不使用歪门邪道鬼主意,哪里是于世道? 他要是这么守规矩,也不至于被人骂讼棍。 寇推官看着手里的卷宗,却很淡定。“这印鉴是真的。” 经过再三确认,收监陈姑的各路文书印鉴,都是真的。可这上面的罪名,却还是当年的杀夫罪状。 若不是严查,指不定这人要在里面关一辈子。 权知府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得后背一直有冷风吹,吹得他坐立难安。 他索性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 ”瞧瞧,我还以为开封府铁板一块,如今连我是印鉴都被随意盗用,本官成什么了?跳梁小丑?“ 若是他无法找出是谁动用他的印鉴,这罪名不就是他来背? “此事怕是要从并州查起。” 权知府如何不知,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今日朝堂上,已经有人质问他,陈姑到底所犯何罪。权知府不敢暴露印鉴被盗用的事,只说是因为当年杀夫案重新被抓,他也疑惑,正在调查。 可那些人,逮住一丝错处不放,咄咄逼人,权知府若是并不能及时查清这个问题,只怕要被责难。 他这位置才坐上来没两年,他可不想这么快丢了官儿。 寇推官想起胡军巡说的,之前马行的马夫,也是身份造假,让他们断了线索,于是将这事儿告知权知府。 这两件事,都跟蒲君有关系,纵然不是直接线索,却已经说明问题。他们要做的,是把证据翻找出来。 ”那让人审讯他?“ 寇推官摇头:“一般的刑讯,只怕不能让他松口。下官倒是觉得,不如让他知道,自己被人舍弃。” “这能行?” 寇推官:“试试便知。” 柳依尘趁着夜色,进了白家。 赵叔已然睡下,麦卷月也回家去。白墨存守在后门,笑盈盈看她翻墙进来。 柳依尘瞧见他笑,问他笑什么。 “总算等到你翻我的墙。” 柳依尘脸红,从前白墨存便总是趁着大人们不在家,翻墙而入,给她带好吃的东西。有时候生气不见他,他也要翻墙进来。 那时候柳依尘正气他,便说他怎么跟采花贼一样,只会翻女娘的墙。 那时候白墨存说,总有一日,你也要来翻我的墙。 柳依尘说自己不会,如何好了,她真成采花贼,来翻白墨存的墙。 柳依尘气的捏他胳臂:“我与你能一样么,你翻墙那是做坏事,我是有正经事。” “我做什么坏事了?”白墨存一本正经看着她问。 “你....”柳依尘气恼:“没完没了了是吧。” 白墨存笑盈盈看着她,眼里满是宠溺。柳依尘被看的心跳加速,不敢直视,撇开头,递给他一只油纸包:“给你,你想吃的卤肉。” 给了就后悔了,她现在做的,不是当年白墨存做的么? 真是要死了! 第七十二章 思念故乡盼归去,牢狱自戕难回头 远处传来笛声,笛声悠扬,柳依尘听出一股哀愁,悲戚戚的,吹奏的人似乎很难过。可转眼间,声音又变得愉悦,似乎遇到什么问题开心的事。 白墨存将灯笼放到一边去,与柳依尘坐在台阶上,听着笛声,将手里的卤肉包打开,肉必然是凉的,可是香气却很醉人。 “若是有桂花酿便好了。” 柳依尘:“没有,你的身体不适合喝酒,我没买。” 她催促他尝一尝这好吃的卤肉,白墨存咬一口就愣住:“这是....并州的味道?” 老家的街上有一家卤肉铺子,夫妻二人有自己独家的秘方,那卤肉吃过的人,都说回味无穷。 离家多年,他以为再也吃不到这样的味道。 “我尝试很多次才做出来的,好像还是差一点,但是真想不出,还差什么了。”她在家做了几日,这是最像的口味。 白墨存看着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差家乡的水,那家铺子用的水,是山上的泉水。那里的水甘甜的很,与开封城里的不一样。” 下过雨后,开封城里的井水,都带着泥腥味,哪里比得上故乡的山泉。 “等这里的事情了结,我们回并州去好不好?” 柳依尘期待的看着他,她有点紧张,很怕他会拒绝。 油纸包里的卤肉,还在散发香气,可到底不是故乡的味道。若是可以,他也想回去。 可惜,回不去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柳依尘忐忑的问,很想要一个答案。 白墨存忽然捏了一下她的脸:“你太能吃,我怕你把我吃穷了。” 柳依尘....... “放心,我养你啊。” 白墨存笑起来:“柳娘子这是要招我做赘婿?” “是啊,郎君可否应允?” “哪有男人靠女娘养活的,还是我养你吧。” 月色正浓,柳依尘抑制不住唇角的笑,轻轻靠在白墨存的肩上。二人坐在台阶上,吃着卤肉,看着月色,听着远处传来的笛声。 柳依尘甚至开始幻想,救出姑姑后,跟白墨存一起回到并州的岁月。 蒲君却死在开封大牢里。 寇推官看着上吊的尸体,忍不住笑起来。旁边的差役看到他笑,却控制不住打个冷颤。一向不苟言笑的人忽然这样笑,谁见了不害怕。 “去把昨晚值夜的人都找来。” 差役不敢多言,立刻去找人,昨晚一共五个人轮班,其他四人都到了,唯有一个叫秦恒的没有出现。 胡军巡找到秦恒家里去,人也上吊死了。 “简直岂有此理,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无孔不入,我这开封府在他们眼里,简直是无人之地,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权尚书气的官帽都歪了,他还准备拿蒲君设计,想要引出背后之人,结果那些人倒是先动手了。甚至杀人的差役都已经自杀,他们上哪里找线索去。 权知府两眼鼓鼓,看谁都似细作,恨不能每个人都吊起来查问一二。 “下官听说,宋寺卿派人协助调查?” 寇推官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权知府更气恼。“印鉴的事情谁说出去的,宋寺卿怎么会知道这事儿,还以此为借口,要插手开封衙门的事儿?” 当日这事儿,分明只有寇推官与他知晓。这几日他让寇推官查,还没有所动作,大理寺就要横插一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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