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知道,在还没引发更大的动荡之前,那些萝卜坑得赶紧填上。 这日的早朝比往昔更早,大臣们提前三日便接到了通知,晨光未明,便一个个勤奋地来到勤政殿候着。 官大的想要保官,官小的想要升官。虽然大家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太在意的神色,但心底却早已商演了好些处的勾心斗角。以至于若不是在这大殿之上,都想要变着法子地搞死对方。 神奇的是,他们都能明白彼此的小心思,能够听到对方拨地乱想的算盘,却都能若无其事笑得绚烂多姿。 阿鸢慢慢走上大殿,殿中立马鸦雀无声,群臣迅速归位,恭敬地半弓着腰身,垂眸不看前方。 今日阿鸢衣着比以往更加华贵,紫红色的外袍镶满了碧玉宝石,头顶珍珠发饰,手戴翡翠玉镯。走到龙椅旁,她却依旧恭敬地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着双眼祷告一番,这才如常走到右侧的座椅上坐下。 今日早朝的目的大家早已心知肚明,阿鸢向来也不喜欢兜圈子。因此,一上朝,那些空缺的岗位在大伙儿的自荐、举荐之下,很快就有了定论。 可是,直到最后,阿鸢都不曾提过一句,祁漠炎被抓,那他的丞相之位,又有哪个能人志士可以有幸担任? 阿鸢环视了一眼大殿下方,大家眼中都是好奇和期盼。她刻意给大家卖了下关子,撩得大臣们面色都有些急不可耐了,这才开口传唤。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内侍官拂尘一扬,中气十足地喊出了那句:“传桑州知府桑子渊进殿!” 话才刚刚喊出口,桑子渊脚步都还没来得及踏进勤政殿一步。殿中原本形形色色的目光此刻已经统一成了震惊。 ??? 八品知府上朝的先例,估计在西蜀历史上,这还是第一次! 大家面面相觑半天,最终随着桑子渊一身玄青外袍,踏着矫健的步伐徐徐走近,数十目光也齐齐射向他,集中在他仿若闪耀着星体之光的周身。 没有人敢吭声,却不少人心底开始了嘀咕:“这就是当年通过了西蜀王拙选的那个人么?这么年轻?看上去也不过如此嘛!” 桑子渊脚步倏而停下,此时已经走到最前方,一撩衣摆便跪于大殿中央。 “臣桑子渊参见昭凌公主,唯愿公主千岁,万福无疆!” 阿鸢强忍着笑意看着桑子渊,搞得桑子渊心中也一阵痒痒的,两人憋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敛住笑意,言归正传。 随着阿鸢轻轻摆了摆手,内侍官便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圣旨,当众宣读。 一系列的咬文嚼字,辞藻堆砌,连阿鸢听得都有些累。今后,还是要精文才行。 圣旨念完,大殿里先是陷入一片死寂。近到还跪在面前的桑子渊,远到已经靠近大殿门口的大臣,都闷着头不说话。 不是他们没听清,而是他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因为刚刚他们都在猜测的那个高悬着的丞相之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轮到桑子渊这个目前只有八品的知府。 直跳七级,这在西蜀历史之上,也绝无仅有。 直到内侍官手在半空中都已经有了酸痛之感,他才拧着眉问:“桑大人,为何还不接旨谢恩?” 桑子渊这才回过神来,谢恩后起身欲接圣旨。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那圣旨拿到自己手中,身边的刑部尚书方万雄却第一个勇于站了出来,口不服,心更不服! “且慢!公主殿下,这桑子渊桑大人原本只是一个八品知府,即便是他再有本事,那也应该遵守本朝制度,按规则晋升。如此跳级升官,是否有失偏颇,对其他有功之臣也极其不公?” 话一说完,其他大臣都向方万雄投来赞许支持的目光。 阿鸢沉默了片刻,心中笑了笑。方万雄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在诱捕祁漠炎和清理祁氏势力之中,立了不小的功劳。原本他已经官拜刑部尚书,而祁漠炎一倒台,丞相的位置本应非他莫属才对。 可惜,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叫人截了胡。他又怎会甘心? “那……方大人是觉得我的决定错了?” 方万雄微微一惊,很快恢复了自若:“臣不敢质疑公主殿下!只是,桑子渊……”他倏而将目光对准了身边的桑子渊本人,质问道:“你觉得你何德何能,能胜任这个职位?西蜀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是你这个黄毛小子有本事担任的?” 阿鸢也没有说话,倒将自己的目光也对准了桑子渊,笑意盈盈地等着他的答复。 桑子渊勾了勾唇,脸上漾开好看的弧度。他看着大殿上方的阿鸢,双眸仿若要吞咽了一整片星空。 “方大人说的没错,我桑子渊的确是没什么本事。不过就是会抱抱大腿,喊一声姐姐罢了。方大人你会吗?” 这个反问把方万雄逼得是又气又恼,他指着桑子渊“你你你”个不停,桑子渊却吐着舌头“略略略”个没完。任谁都没有想到,他还没展示出任何过人之长,反倒是跟大家展示了自己的脸皮之厚。 阿鸢竟然也宠溺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责备他的不是,倒是被他这么一逗,暗自偷偷笑个不停。 桑子渊果然还是有他自己的一套的! 谁说最厉害的权谋一定要引经据典,暗藏玄机。像他这么直来直往,只要能一句话把对方噎死,那也是至高无上的本事不是么? 方万雄也走到中央跪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窝子,唯恐不能劝服阿鸢收回成命。“公主殿下,您要三思啊!就……就桑大人这样,怎堪当此大任?传出去惹人笑话事小,动了西蜀朝纲,乱了社稷事大啊!” 其他大臣一听,也赶忙附和着跪下,齐齐喊道:“公主殿下三思啊!” 阿鸢很是听劝,她半天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任由他们爱跪便跪。对于她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自己也三缄其口,不愿多谈。 好长时间以后,大臣们腿都跪得有些发麻,阿鸢这才起身严肃地开口,话题却不在这一任命之上。 她道:“如今南齐进犯我西蜀边境,常年的战乱也必须尽快结束。南齐战神傅珹歌如今虽然已经在我西蜀掌控之下,但我们也有一员大将在他们手中。眼下,南齐要求用傅珹歌与他们交换朱项阳,我已经答应。换回朱将军后,这仗该打还得打。你们中,又有谁愿意自动请缨赴往前线保家卫国呢?” 这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却人人都开始心虚起来。 他们都明白,若是人质交换,傅珹歌回到南齐,那南齐对付西蜀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这样的决定,他们不知道应当如何反驳回去,就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亏,怎么想都觉得是在给自己挖坟墓。 而看着昭凌公主一副自信满满,成竹在胸的模样,却又谁都不敢开口。就怕自己成为那个一不小心就被点将送往战场送命之人。 半个钟头过去了,大殿里依旧是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还是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 阿鸢面带笑意,又一次问:“怎么,难道我西蜀泱泱大国,竟然一个勇士都没有?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有本事,如今正是西蜀需要尔等之事,尔等怎能闷着头不吭声呢?” 这要是普通的艰难任务,大家咬咬牙也就站出来了。可上战场又不是普通任务,一不小心容易送人头的事,还是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即便是刑部尚书方万雄,此刻也默默闭上了嘴。 阿鸢又等了片刻,直到已经确认了大臣们此刻坚定地要当缩头乌龟,桑子渊才笑着上前接过圣旨:“公主殿下,子渊愿意前往覃州,誓死保卫西蜀!” * 翌日,傅珹歌和阿鸢道了别,在桑子渊的陪同下,依依不舍地离开前往覃州交换朱项阳。 晨曦中,阿鸢站在城楼上远远望着他的马车离去,心里骤然感觉一股空旷,也抑制不住替他担忧。 此去是福是祸,今后是聚是离,她忐忑不安。 车里,桑子渊缠着傅珹歌八卦,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怒道:“别那么八卦,跟个八卦精一样。你对阿鸢是何居心,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么问我不尴尬么?” 桑子渊笑容骤然僵住,愣了好半天,才嘀咕道:“有居心又怎样,还不是被你捷足先登了?我再有居心,也只能藏在心底。说真的,我可是真心祝福你们,希望你俩好。”他拍了拍他肩膀:“你别不识抬举!” 傅珹歌勉强笑了笑,总觉得桑子渊这人让他越看越是顺眼,人生能得如此知己,也算无憾了。 他笑着对他道:“说真的,既然明知强求不来,自己也甘心放下。可有想过珍惜眼前人?” 桑子渊抬头跟他对视一眼,心中跟明镜似的。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暗指? 只可惜,如今的他一心只希望能帮阿鸢尽快站稳脚跟稳定朝纲,尽快结束两国多年来无休无止的战乱,其他的,他不想想也不敢想。 “日后若有机会,我会考虑。” ---- 阿言:桑子渊这个人在我心中是特别特别可爱的,所以这一张中间有的内容一开始其实就很想写了。但是写着写着居然偏离了,想不通,又回来加上!他值得!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归覃州 ======= 覃州城已经被郑剋占领,南齐的旗帜挑衅般飘扬在城墙周围,赵信在五里外安营扎寨和郑剋对峙着,鼓号声时时响起,紧张气氛随风弥漫。 车马驶入连山营时,赵信正一脸疲态地盯着舆图,听副将汇报这两日的战况。 头上的发丝凌乱不堪,双眼血丝密布,苍老的额头皱纹深如沟壑,更凸显赵信的憔悴。 不多时,将士跑进营帐高声报告,桑子渊已经带着傅珹歌距离连山营很近了。 赵信心态异常平静,只轻轻应了声“嗯”,便又低头在舆图上勾画。直到桑子渊带着傅珹歌走进营帐,他才睨了一眼此时衣冠楚楚,俨然不像个阶下囚的傅珹歌,闷哼一声。 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战之败而已,那是他早先根本没有预料到南齐会在此时突袭,加上朱项阳先前就有些轻敌,这才让覃州沦陷。 如今他早已排布好一下步的作战计划,并打算自己亲自披甲上阵,如此想要收复覃州城本就是小菜一碟。 可朝廷偏偏就答应了交换的要求,这未免有些太过于长他人志气了。 桑子渊看出赵信的不悦,他也不计较,给傅珹歌使了个眼色,便让人将他带到了隔壁营帐中,准备翌日便战场交接。 等他走出了房门,赵信这才冷哼一声,头都没有抬起来,对桑子渊道:“如今西蜀朝廷已经无人可用了么?你一个八品知府,到这前线来作甚?也不怕引人嘲笑!” 桑子渊不愠不怒,“赵大人在生什么闷气?不管我是几品官员,我都是西蜀之臣。我只效忠公主殿下,公主让我来,我便来。大人这是对公主有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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