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溪话还没说完,就被扑上来的永芦死死地捂住了嘴巴,大有他再说下去就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徐怀安冷眼瞧着小厮们吵闹成一团,心下却生出了几分与永芦同病相怜的感慨。 他瞥一眼永芦,莫名地蹦出了一句旧日里时常挂在夫子嘴边的话语:“任重而道远啊。” * 当夜。 留宿在驿站的月牙被永芦唤出了厢屋。 她红着脸瞥一眼永芦,轻声问他:“又怎么了?” 永芦也是一脸羞赧,只将那木雕递给了月牙,并道:“这是我家爷特地买给姑娘解闷用的,因怕姑娘受之有愧,这才不敢当面给她,有劳月牙姑娘为我家爷斡旋一二。” 月牙顺着永芦的话去瞧了他手里捧着的雕纹红漆木方盒,一揭开盒盖,便能瞧见一排栩栩如生、精致讨巧的木雕,有捧桃的童子、提着葫芦的小儿、吃着肉包的女童,各人的神色皆是十分生动可爱。 “好逼真的木雕。”月牙捧着那方盒爱不释手道。 因见她笑得眉眼盈盈,永芦便从自己袖袋里拿出了一个波斯猫模样的木雕,递到了月牙手心里,并道:“这是我送你的。” 说完这一句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徐怀安所在的厢屋里走去,生怕月牙会拒绝他的好意。 月牙注视着手里精致可爱的波斯猫木雕,嘴角渐渐绽放了一抹笑意。 * 苏婉宁一行人离扬州约莫还有一个月的路途。 在途经景秀镇时,苏婉宁不小心染上了风寒,鲍二家的去过问徐怀安的意思,并道:“咱们姑娘的意思是她病的不严重,还可以继续赶路。” 徐怀安却沉着脸道:“她身子本就孱弱,怎可硬撑?” 他这便纵马跑遍了整个景秀镇,敲了好几家医馆的门,舍了重金出来才在这寒冷似冰的深夜里寻出了个愿意去驿站为苏婉宁看诊的大夫。 苏婉宁这场风寒不算严重,却也昏昏沉沉的厉害。 月牙与丹蔻替她熬了姜汤,又拿着蜜饯哄她喝下姜汤,也好逼掉体内的寒气。 苏婉宁乖乖地喝下了姜汤,也不知是否是在病中太过无趣的缘故,便朝着丫鬟们俏皮地一笑道:“太苦啦。” 月牙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地替她掖了掖被子,只道:“昨日姑娘非要去玩雪,奴婢们怎么劝也没用,这下好了,竟是染上了风寒。” 苏婉宁赧然地笑了笑。 丹蔻也不忘数落她:“是了,姑娘连个布套都不肯带就要去玩雪,可不就冻坏了嘛。徐世子也是,不仅不劝着姑娘,还在一旁帮着姑娘堆雪人……” 见丹蔻都责怪上了徐怀安,苏婉宁心间很是过意不去,便本着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宗旨,只道:“这与徐世子无关,都是我一人的主意。”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她统共都没见过几次大雪,没想到竟是在景秀镇瞧见了鹅毛大雪。 苏婉宁欢喜不已,便不顾丫鬟们的劝阻,硬是下马车玩了一两个时辰的雪。 徐怀安在一旁含笑注视着她玩雪,因她玩的兴起的缘故,还凑到她身前来陪着她堆雪人。 月牙和丹蔻哪里是真心责备徐怀安,不过是舍不得对苏婉宁说重话而已,这才牵连到了无辜的徐怀安。 可见苏婉宁一力承当着自己的责任,月牙便促狭着笑道:“姑娘好似是怕徐世子受了委屈呢。” 丹蔻也掩唇一笑。 两个丫鬟的揶揄让苏婉宁羞红了双颊,她立时躺进了自己的床榻里,将自己的脸庞埋进了被衾里。 丫鬟们见状哪里还敢再打趣她,忙道:“姑娘快些出来,别闷坏了自己。” 说话间,徐怀安已带着大夫赶回了驿站。 他轻轻叩响了厢屋的屋门,月牙立时起身去开门。 留着羊角须的大夫替苏婉宁诊了脉,开了一剂药方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徐怀安道:“公子,这就是你说的十分罕见的病症?” 那大夫已年仅花甲,凭着一手精湛的医术成了景秀镇远近闻名的神医。 且神医总有几分清高在,这位大夫不要诊金,只一门心思要诊治从未见过的疑难杂症。 方才徐怀安踩着浓重的夜色叩响了他医馆的大门,得知这位“神医”有如此奇怪的规矩后,心一横,便扯了谎说驿站里有个人得了十分罕见的病症,请神医去过目一番。 那大夫立时起了身,披着大氅便跟着徐怀安来了驿站。 他满心期盼着能在医术上再进益几分,谁曾想苏婉宁却只是得了个十分普通的风寒。 这大夫被气了个够呛,吹胡子瞪眼地要骂徐怀安。 谁想徐怀安却朝他拱手做了礼,并万分郑重地说:“神医大恩,徐某没齿难忘。” 他这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里藏着几分无赖般的任性。 为医者都有悬壶济世之心,那大夫也不想多与徐怀安计较,便甩了手要离开驿站。 徐怀安立时要亲自驾马将大夫送回医馆,并道:“夜里您一人不好行路,若是摔了一跤可是不美。” 他既这般翩翩有礼。 那大夫心里哪怕有通天的火气也是消弭了大半。 只见他摇了摇头,指着徐怀安叹道:“好了,老朽就瞧在你为了妻子染风寒而跑遍了整个景秀镇医馆的缘故,又煞费苦心地哄骗我过来为她看诊,这份情意也算得上弥足珍贵,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这番话,一字不落地飘入苏婉宁的耳畔。
第38章 旅途趣事 (三) 刹那间, 苏婉宁不仅惊讶于徐怀安为了她这一场小小的风寒而去叩响全镇医馆门的举措。 更是堂皇到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纯粹又真挚的情谊。 这点堂皇盖过了神医的话带来的尴尬,顷刻间让苏婉宁不知所措。 徐怀安彬彬有礼地向神医解释了自己与苏婉宁之间的关系,并亲自将他送出了驿馆, 冒着夜风将他送回了医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才回了驿站。 夜色浓重, 徐怀安的心也有几分惴惴不安,一是为了苏婉宁的这场风寒,二是为了方才神医不合时宜的话。 他自认如今自己与苏婉宁之间的关系已和缓了许多, 甚至有时他会觉得自己已能触碰到苏婉宁藏进深处的心。 可回过神来后, 这颗心又变得云遮雾绕、难以触碰。 他怕神医因误会而说出口的这一句“妻子”会让苏婉宁心生不悦。 徐怀安边思忖着便停在了苏婉宁所在的厢屋门前, 他在夜色中用眸光描绘着门棂的轮廓,刹那间算是体悟到了何为“越是珍视、越是不敢靠近”一语。 原来心悦一个人会让自己变成这般胆小谨慎的模样。 徐怀安失笑,心间虽生出了此起彼伏的情绪, 却是没有半分后悔之意。 他怔立了一会儿,正犹豫着该不该叩响门扉时,里屋却传来了丹蔻清丽的嗓音:“可是徐世子在外头?” 屋内的烛火影影绰绰,刚好能映出屋外这道俊朗英挺的身影来。 苏婉宁自然不会“忘恩负义”到让徐怀安在屋外吹冷风,她连忙让月牙去烫了汤婆子,又斟好热茶, 便将徐怀安请进了屋内。 丹蔻一开口请他, 徐怀安便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厢屋内。 一进屋,他的眸光便会紧紧落在苏婉宁身上, 此时的苏婉宁因在病中的缘故只随意地垂了墨发, 素白的面容里未施脂粉,微弱的病态里反而勾出几分清水芙蓉板的艳丽来。 或许在徐怀安眼里, 什么样的她都是艳丽如花的样子。 “徐世子。”苏婉宁也不是拘泥于小节之人,便也没有遮遮掩掩地掩住自己的脸蛋, 而是笑着唤了徐怀安一句。 月牙和丹蔻面面相觑之后便悄悄地退出了厢屋。 徐怀安搬了个木凳坐在了苏婉宁床榻前,轻声应她:“身子可好些了。” 苏婉宁闻言只是莞尔一笑道:“嗯,神医开的药很好,喝下去才没多久便发了一身汗,想来明日也就好了。” 迷蒙烛火中,徐怀安听见了心上人裹着笑意的轻语声,因过分凑近她的缘故,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他嘴唇一弯,许是意识到了苏婉宁并没有露出半分不虞来,甚至还让丫鬟们给他烫了汤婆子和备好了热茶,种种迹象都是朝着好的方向行进。 他自然高兴。 苏婉宁说完这一句后,发现徐怀安未曾答话,便纳罕地抬起了头,正巧望见徐怀安笑意盈盈的明眸。 不知怎得,她竟是刹那间就红了脸颊。 她缓了好一会儿神后才道:“只是一场小风寒,让徐世子如此操劳,我心里过意不去。” 苏婉宁素来都是这般不愿意麻烦旁人的性子,可回回她陷入窘境的时候,都是徐怀安向她施以援手。 “过意不去”这样的话她已说了许多次,连她自己也有些说厌了。 半晌,徐怀安才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只说:“不算操劳,你的身子最要紧。” 这话一出,苏婉宁又有些赧然,顷刻间不知该如何答话。 好在徐怀安也不是情场老手,既发现不了苏婉宁的害羞,更是不懂得步步紧逼的计谋。 他只是说:“听说明日景秀镇要办一场花灯节。” 前往扬州的这一路上困苦又无趣,旅途带来的舟车劳顿让一行人都疲累不已,正逢苏婉宁染了风寒,大部分停在了景秀镇休整,又碰上了花灯节这样的盛事。 徐怀安是想与苏婉宁一同共度花灯节的意思。 他的话语如此直白,蒲扇般的睫羽微微有些发颤,暴露出他此刻的小心翼翼来。 苏婉宁也察觉到了他的真挚,只静思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道:“好。” 徐怀安得了满意的答复,便也不再叨扰苏婉宁休憩。 当日夜里,徐怀安心绪极好,甚至还与永芦、双溪二人说笑了几句,才安然入睡。 永芦和双溪睡在木榻之上,两人狡黠一笑,只压低了声音道:“媳妇熬成婆咯,爷一开心,咱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前两日苏婉宁染了风寒,徐怀安脸上都没个笑影,惹得永芦和双溪很是惶恐。 如今云雨初霁,自然要好生庆贺一番。 * 翌日天明,景秀镇正式刮起了立冬的寒潮。 苏婉宁喉咙间的刺痛感减弱了不少,四肢也不再瘫软无力,晨起时月牙和丹蔻端来了白粥与小菜,一进屋却见她不躺在床榻上,而是立在箱笼旁挑件着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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