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心从没在夫人身上停留过,或许他看见了,但是又立即转身了。 夫人从未诉说过侯爷的一句不是,整日劳心劳力的打理侯府,伺候老夫人,一切都甘之如饴,即使回了广陵侯府,说的也都是侯爷的好话。 直到夫人进门半年后第一次小产,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时候,那个“他”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 自新婚之夜那次后,夫人第一次哭了,半年的辛苦劳累没有压垮她,侯爷的冷漠忽视没有打击到她,这一次却彻底湮灭了她的精气神。 夫人她不怪任何人,也不恨侯爷,她只恨自己没有留住“他”,一切都是她的错。 老夫人亲自宽慰了夫人许久,连从不在内院停留的侯爷也亲手替夫人端了一回药碗,一点点的希冀,就让夫人重新振作起来。 从那时候起,侯府里下人间们就开始小范围流传,说那些都是上天的报应,是徐夫人和荣安县主枉死的诅咒。 等老夫人知道后,气得亲自下令发卖了一批积年仆役,但这些流言已经驻扎在所有人心里。 直到夫人第二次、第三次小产,诅咒索命之说几乎传到了外面。 没有人心疼夫人五年里三次失去骨血,即使是娘家人也只是陪着流几滴眼泪,宫里赐下最多的就是补品药材。 而侯爷,侯爷即使在知道流言之后,也是默不作声,甚至没有动手压下流言,他留给夫人的只有一句放宽心、好好休养,转身自己却在寺庙里呆了三天,为先夫人和县主做了三天的法事。 以上无数种种,作为陪嫁的玉环和玉藻都一一看在眼里,她们心疼夫人,心疼她遭受的这一切。 仆妇小厮们都精的很,尤其在此之后,夫人再也没有喜事上过身,看了无数太医,喝了无数苦药,得到的只有身子太弱、坐不住胎。 谁都没想到,首先提出纳妾的居然是娘家广陵侯夫人,成安侯老夫人或许早已是失望了,侯府子嗣的传承犹如一根重担压在夫人身上。 何姨娘就是那时候抬进来的,是老夫人的远方亲戚,和夫人也连着一丝关系,重要的是她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大少爷,老夫人亲自抱养在延鹤院。 “夫人,已是初冬了,明儿添个火盆吧,这花厅渗人的很。” 多次小产已经让夫人彻底伤了身,哪怕是夏天,手脚也是冰凉。 看多了账本,眼前隐约有些黑色飞影,但苏思语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这十年的日子让她认清了以往没看明白的事。 老夫人作为婆婆又是表姑母,不曾苛责过她,眼里的好是真的,但这些在侯府子嗣面前都不值一提。 而她的娘家广陵侯府,真是应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切只有利益可谈,她的母亲每次上门都会带上大哥家不满三岁的庶女,殷勤的在老夫人面前说道,让大少爷带着玩。 可笑,连她都看得出来,老夫人岂会错眼。 一个广陵侯府的庶女配成安侯府的庶出,在母亲眼里或许很合适,但她知道,不谈大少爷是否可能继承侯府,单单成安侯就不会同意。 侯爷,她的夫君,她曾期盼的良人。 苏思语深深吸了一口初冬的冷气,让冰冷从喉咙中缓缓蔓延下沉,如同细针密密扎入肺腑,泛出丝丝疼痛。 成安侯的心在明靖二年就已经没了,如今的他只为这个侯府还有老夫人活着,哪怕一直孺慕他的大少爷,亲父子,也得不到他的一个怀抱和停留。 她不知道以前的徐夫人和荣安县主是如何被对待,但她知道青岚院里有个秋千,还有一匹红色小木马,是侯爷亲手做的。 她终究是表妹,在他心里永远的表妹,而不是妻子。 这半生,她输了,可他也不好过。 两个都是伤心人罢! 京城底下里突然流出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当年昭华太子的遗腹子没有死,而是怕被人下手,小心的隐匿了起来,就连昭华太子当年死得也是不明不白。 刚开始只是在一些贩夫走卒之间流传,后来愈演愈烈,不到半天功夫,流言就已飘入了各个府里。 早朝的时候,顾勇注意到不少同僚眼神闪烁的看着他,他一走近,那些人立即如鸟兽般散开,但还是挡不住四面八方如芒刺背的目光。 顾勇心里狠狠的骂了几句长舌妇,挺直胸背,气势十足的站在一众朝臣之间,你们要看,就看个够。 早朝结束后,永宁侯顾勇、大理寺少卿丁少锋及锦衣卫指挥使唐墨三人被皇帝留了下来。 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银熏炉里散发出淡淡的龙涎香,五爪金龙高昂的盘旋在柱子上。 三人低头屏气,望着下头的一寸白玉砖,上头不时传来沙沙声,纸张簌簌而响。 不知过去多久,上面突然一片安静。 “京里的流言听说了吗,来说说你们怎么想的?” 顾勇心头一遭,明靖帝如此迫切的叫了他们几个来,绝不单单只是为了流言,恐怕后面的意思才更重要。 “臣认为,这只是凶手放出的烟幕弹,目的是扰乱我们的人,互相猜疑,好为他们提供方便。” 顾勇眼睛一瞟右侧,心里不禁想努力拍个大腿,说得好呀,不愧是明靖元年的状元郎,不卑不亢、思路清晰。 “唐墨,你说说?” 红袍青年低首上前一步,一身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直逼其余两人心头,“臣追查了当年的事,昭华太子妃一尸两命,先帝几乎杖毙了张氏身边所有服侍的宫人,两位太医被贬出京城,一位在途中遇匪而亡,另一位回到祖籍半年后,家中失火,无人逃出。” “但当天先后娘娘身旁有个叫秋月的宫女不见了,据说是放出宫了,上午出宫,而后晚上先太子妃及皇孙就没了。” “还有一个婆子因洗夜香桶也逃过一劫,不过后来没了踪影,但是三年前有人看到她在京郊县附近的村里和秋月一起出现过。” “臣认为,当年先太子妃生产时辰有异,不是亥时,而是卯时到辰时之间,先帝与先后应该是提前做了什么准备。”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唐墨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殿内泛起一阵涟漪,笔直的身姿犹如一棵青松,瞳孔中漆黑的旋涡层层叠叠。 顾勇不着迹的动了动脚,年纪轻轻,稳坐锦衣卫宝座,不容小觑。 “顾爱卿,你怎么看?” 冷不丁头顶传来一道声音,顾勇立刻集中精神,躬身向前,道:“回陛下,当年陛下是知道的,臣和公主当时都在冀州,当时伯安未满月就赶路,到现在身体都带了病症,到了京城娘俩儿都大病一场,那些子人怎么那么可恶,到现在都要往公主的伤口里捅刀子。” 顾勇一说起往事,眼角飘起淡淡红色,嗓门越来越大,反正他是武将,没那些文绉绉的文臣会说场面话。 “好了好了”,明靖帝对于这位妹夫在人前还是给点面子的,“朕只是让你谈谈对此事的看法,你扯其他做什么。” 顾勇脖子一横,粗着嗓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至于其他的,子虚乌有的事儿。” 明靖帝的眼中划过一丝流光,神色晦暗不明,许久才道:“朕倒希望某些是真的。” ----
第57章 == “陛下真的这么说?” “康公公就在一旁服侍,是他派干儿子传出来的。” 广陵侯苏子义站在府内的一座阁楼上,呼呼冷风吹得他两袖飘飘,锐利的双眼看着下面一片郁郁葱葱,远处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一派繁茂盛相。 世人皆说他靠着一个妹妹和女儿才有今天如此成就,但谁又知道,他苏子义曾经的付出,机会在面前稍纵即逝,没抓住的有大把,而他却牢牢握在手心。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 “侯爷,您看,陛下这是?还有萧贵妃和五皇子?” 刘宾做了苏侯爷二十几年的幕僚,有些事情比苏家人还得侯爷的信任,就是苏家少爷们见到他也是尊敬有加。 “皇后呢,算了,太后在做什么?” 刘宾垂下眼睑,“太后娘娘最近一直在服药养心。” “养心”,苏侯爷的眼中透出一丝烦躁,“三公主嫁得好,才能帮到大皇子,要喜欢做什么,还没萧家的枕边风有用,真是妇人之见。” 想到皇后娘娘前阵子上蹿下跳的在打探永宁侯府的消息,可愣是没撬出一块墙角。 把三公主给安昌长公主做儿媳。 大小姐,不,不,现在是皇后了,该说她心大呢,还是,唉! 皇后从小是由苏太夫人一手养大的,终究是宠坏了。 苏侯爷背着双手看着天际那条条红霞,“真的怎样,假的又如何,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有人记得了。” 唐墨利索的下了马,面无表情的把缰绳交给下属,抬头看了眼牌匾,上了台阶,守着侧门的小厮立马恭敬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讨好,大声喊道:“三少爷回来了。” 唐墨没有理会一路向他行礼的管事小厮们,沉默的沿着一条鹅卵石路,穿过长廊,踏进外院书房。 “三少爷,您来了,伯爷就在书房等您。” 小厮小心翼翼的关上书房的门,徒留许久未见面的父子两两相对。 “坐,我们父子好久没聊聊了。” 唐伯爷圆乎乎的脸上,眼睛细细,说起话来肚子一鼓一鼓,常年逗鸟遛狗的性子让他看起来分外和蔼。 只可惜当爹的这份好心情没有感染到这个儿子,本应勾人的丹凤眼在唐墨身上显得格外冰冷。 “有什么,就直说吧,我很忙。” 正说得开心的唐伯爷被儿子噎了一口,圈椅中胖胖的身子努力起伏了两下,眯眯眼瞪了数秒,忽然泄了气。 “你好久没来府里了,我这不是想看看你好不好。” 眼见唐墨脸色似乎有点不耐烦,下秒就要离身而去,唐伯爷赶紧说道:“听说你最近都在抓那些逃犯,有没有危险,要小心啊,你都不小了,还没成亲,连个儿子都没有,有没喜欢的,爹让人去提亲。” “有空去看看你姨娘,她想你的很。” “外面都在谣传,说昭华太子有个儿子,是不是真的?” 唐墨终于拾起眼睛,给了他爹一个正眼,那不知像谁的目光让唐伯爷心里一阵哆嗦,好小子,吓起亲爹了! “您在府外没事,就少出去,别像女人似的天天嚼舌头,哪天遇上了,儿子怕赶不上。” 说完这句,还没等唐伯爷反应过来,唐墨就迅速起身撩起袍子,几个大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吓得正在门口伺候的小厮一个激灵赶紧弯下腰。 直到快看不见三少爷的身影了,才听见书房里唐伯爷一个劲骂着小兔崽子。 翊坤宫中,萧贵妃慵懒的坐在软塌上,背后垫着一个靠枕,暖烘烘的内室里一个胖娃娃正光着脚丫子躺在铺着厚厚羊毛毯的地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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