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又道,“希望你能给我们满意的回答。” 乌兰贺有些话到了喉咙,想骂也骂不出,他终于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 方夫人把阿萍拖入佛像后的深林。一路迂回到林间,白骨带着宠物躲在一棵树后,本想借机行事,哪料方夫人放开了阿萍,“离开虎头山。” 离得近,白骨更听清她的声音,音色全毁,若丝弦崩坏。没想到维持不了男人的声音,她就甘愿毁去声音。 阿萍没有走,她愤懑难掩,“该离开的是你们。” “你和公主说的我都听到了。她没有办法保全虎头山,她都无法摆脱自己的婚事。” 白骨微微握拳,原来大漂亮是没办法。 “你们赶紧带着人走吧。”深林之中方夫人转身。 白骨拽乌兰贺和四小姐往后,但一身员外之服已经行来。 “你为何突然帮我们?”面对这样一个怪人,白骨不得不警惕。 她一身男装,一身男皮,一头白发,“帮你们?我是看你们有病。看看这座虎头山,世上有多少女人还没她们的命,看看那个公主,即便尊贵也一样被送给别人,再看看这个军营,有多少女人被拉去做军妓。你们就是不明白,这世上女人才是病。” 方夫人的那层皮又张又开,白骨看得惊心动魄,她能感觉到皮下燃着怒火,而这与师傅曾经类似。 白骨问过师傅,山下是什么样的。 师傅当时也是满脸怒火,她说山下都是恶人。 阿萍拉开了白骨,“你也是女人,凭什么说女人有病,不是他们有病。你知道这里被丢了多少女人,我们本来可以在这里躲一辈子,凭什么要让出去。” “就凭天下要的是男人不是女人。”方夫人道。 白骨听得懂这些话,但没有办法想象这些事,而阿萍沉默了。 “你们都听到了,他们都知道白骨魔头是我。二十年前在喜宴上,我就这么告诉他们,上至丞相下至江湖,凡与方家有关者人人皆知。” 二月春暖,白骨仍如寒冬,那群若无其事之人,那些箭……她想明白了,“二十年间魔头之恶遍布天下,那些恶都是他们自己所为。” 方夫人扬起笑容,她的假皮又黄又干,像层胶在她脸上,生硬极了,“不然呢?他们有太多想做不能做的事,有了白骨魔头,才能肆无忌惮去做。是我给他们这个机会,换我在钱庄的地位。” 山间只闻鸟啼,在人头顶盘旋,叽叽喳喳似笑似乐。 乌兰贺想起他揭下的通缉令,满墙通缉令,难怪只贴通缉不上山,难怪万金悬赏无人揭。原来知道真相,所以作恶。 亦想起新庄主宴席乌容海揭破白骨身份,江湖各派刀剑相围,他们看白骨的那种眼神,原来是要铲除异己。 “那这座金佛呢?你们说佛普渡众生,建它做什么?”金佛矗立,阳光照出辉芒,白骨看出去还觉那是佛光。 “人不想成佛,佛又怎么渡得了人?他们用佛敛天下黄金,继续贪婪行欲,通缉令贴满一墙换另一墙,天下之恶依然是白骨魔头。”方夫人隐入深林,功力尽失的她行之缓缓。 白骨白骨,阴森骸骨,不比人若鬼魔,建了佛又如何? “白骨,别理她,她疯了。”乌兰贺生怕山下的真相被揭破,那样白骨以为的就全部坍塌了。 白骨踏着落叶枯地,走到阿萍身边,“她和师傅说的不一样,可有时师傅说的和我见的不一样。” 阿萍低头看林中落叶,不看白骨,“所以你师傅不让你下山。”阿萍望风中青山,山风吹过她的发,那发丝在阳光下亦显出根根银白。 “不让我下山,不让我知道天下真相。为什么?” 阿萍不肯出声。 四小姐却在猜测,“大夫人,大哥,大嫂,你们头发全白了。” 白骨望着阿萍的白发,握上她的脉,却被她推开。 乌兰贺顷刻激动起来,“你这什么意思,你们练的功夫有问题?那为什么教白骨啊?” 阿萍一针扎入了乌兰贺头颈。 乌兰贺不能再动。 “别定我小黑。”白骨上手要拔,却也被阿萍定住。 阿萍就此带走了白骨和四小姐。 “你把白骨放下!”乌兰贺连她去往何处都未能见。 唯有阿萍声留在后,“臭小子,离她远一点。” 第19章 金佛浴血 这个世间,江湖已死。 深林间一方血流,方夫人被江湖人和兵将围着,穿了琵琶骨。 周子颢站在最前头,摆弄着华美的纸扇,“李将军,虎头山的人不能留,就算是狗都不能嗷出我们的事。” “周公子放心,兄弟们最知道怎么让女人闭嘴了。”李将军道。 深林另一头,白骨被阿萍带着飞在山间,她不再说话,盯着阿萍委屈极了。 而阿萍只是与四小姐说,“阿四,你放心,像你这半吊子连皮毛都没有,不会入魔。” 猜测得到应证,白骨失魂落魄。 阿萍垂着头,花了许久时间才望向白骨,“当时你伤得很重,你师傅要救你只能如此。是你忘记一切,无怒无悲,无忧无虑才能练成此功,我和你师傅希望你永远如此。” 白骨收回了目光,天高地远,如鸟高飞,她仿佛在高山处见到师傅一身白衣,戴着白骨面具,仿佛见到她与师傅嬉闹玩耍,原来是师傅总给她编织美梦。 师傅说骗人不好,可师傅没说骗人是因真相残酷。 山间的深林静悄悄的,乌兰贺站了许久,倒是不闲,满脑子想着白骨。 要离白骨远一点,乌兰贺当真难办。她抓他当宠物,把他当女人,把他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尽管如此,他还是色心怦怦然。 他是不是没救了? “施主,你在干什么?” 袈裟伴珠光,锡杖金环响,乌兰贺见此孤身和尚,愁苦化作心中恼,忙问此活佛,“花和尚,你说色是什么?” 花和尚在他周围转了一圈,左看右看,“施主看起来确实有病。” 哪有人被扎了针,却还问色是什么。 “我回不到以前了,以前还信空即是色,现在我就是好色之徒。”自从遇到白骨,他的世间真是大变样,竟连色也搞不懂了。仅仅是好色之徒,却还黯然神伤。 花和尚像看个幼稚人般,“你想的色,和佛说的色是两回事。” “你是和尚,没我这般苦恼。”乌兰贺仍在愁闷,他是当真不想远离白骨。 “佛言之色为万物,视万物为空,则容纳万物,故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施主之色万物之中,与其自扰,不如问自己如何面对。” 乌兰贺略有迟疑,“面对?” “面对。”花和尚肯定道。 在树林中,乌兰贺只是面对着和尚的双目,他等了很久。后来他忍不住了,“你现在面对我,不能帮我把针拔了。” “你和别人玩得不一样,一个人杵那么久,看你挺舒服的。”花和尚道。 乌兰贺眼皮直跳跳的,“你有病啊!被人定住舒服吗!” 花和尚给他拔了,乌兰贺松了松脖子,决定好好面对。他已然确信无法远离白骨,无论阿萍如何阻挠,他都要去见她。 他要告诉白骨,他会让她无忧无虑,每天都开心。这是乌兰贺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了,他呼了好几口气,犹如披甲上阵。 然待走时又折回一步,“那个花和尚,你说我是不是该和你一样,换件衣服什么的?” “施主旧装知心意,贫僧金装在身,不知心中意。”花和尚又继续游走在深林,愁容满面。 乌兰贺看了看自己不再鲜亮的衣裳,想想还是先找白骨要紧。 爹死得急,娘死得早,没人教他怎么办这件事,他怪是紧张,反复盘着怎么说好。磨磨蹭蹭出了深林,白骨正跑向军营。 乌兰贺话在心口,跟在白骨身后狂奔,“怎么回事啊!” “小红说兵将抓走了村落里的人,阿萍被人看到脸,我就自己来了。” 乌兰贺刚想好的话,一下憋了回去。 红衣姑娘形风如豹,翻身直入军营,把万江海按倒在地,“你的兵马抓走了虎头山的女人和孩子,把她们交出来!” “你个疯婆子,哪儿冒出来的。”万江海连个声儿都没听到,就被坐在地上。 白骨坐在万江海身上,虽说是按人,乌兰贺还是看急眼了。他爬过围栏,把白骨从万江海身上扒拉下来,亲自按住了万江海,“这种事,我替你。” 万江海看到个男人在身上,火蹭蹭上来了,推翻了乌兰贺,“两小屁孩玩什么玩,这么好玩吗?” 白骨看宠物被推,上去就给了万江海一拳,“欺负我小黑,还乱抓人。” 万江海闷头挨拳,拔了剑直朝白骨砍去。白骨一拳再上时,华衫突入,她的拳头就放下了。 大漂亮衣服扎眼,人也扎眼,万江海的剑碰到她,再砍不下去。 “让他们找。”大漂亮在那儿,如定海神针。 白骨十分感谢地朝大漂亮点头,速去营帐搜人。 “不许去!”万江海呵道。 白骨瞧万江海不收剑,也呵他道,“不许动我大漂亮。” 乌兰贺拦下了白骨,“两口子吵架,别凑热闹,我们找人。” “他们是两张口,可不像吵架,是要打架。” 白骨并不理解什么叫两口子,乌兰贺只管拉开白骨去翻营,“我跟你说,万江海准挨打。” 乌兰贺瞄了眼两人,怎么看都不可思议,万江海和大漂亮就是老鼠和猫,死对头怎么能在一起? 两影嗖嗖往别处跑,万江海上步,又被公主推去。 “你没理由让他们搜营。”万江海道。 “理由?当年我姐姐说得有人听吗?”她说得很快,则听不出任何波澜。 “就因为这个,你怀疑我下令搜山搜女人?” “你送我姐姐去敌营,还需要我怀疑什么?” “那是和亲。” 三言两语,一巴掌扇过,打得猝不及防,打得震耳欲聋,白骨和乌兰贺不约而同捂住了脸。 又挨了回女人打,万江海心火难压,可公主夺了他的剑指他心脏,“你不觉得送女人出去是耻辱,亦不觉兵将在军营淫乐是耻,还要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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