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初知道了真相,就算出身太差,不能替镇儿娶来做个正妻,也可跟卫家商议,让这卫锦鱼嫁来做个媵妾,岂不是如了镇儿的意? 许夫人当时那么想把锦心嫁进来,这个条件,卫家未必不肯答应。如今倒白叫永胜侯府捡了去。他们家却落了锦心这么个倒霉扫把星。 镇儿可怜,叫人骗得,明明有个嫡妻,都不敢早生个嫡子。其余小妾,出身又太低贱,由她们生下的孩子继承敬国公府,想想她都觉得憋屈。 “你回不回娘家跟我们敬国公府可没关系。你们卫家要想见锦心,其实也容易,只要顾家松了口,我这里随时可以放了她。”她素来不喜欢跟人绕圈子说话,更何况能让卫锦鱼进来,已经是给她脸了。 “顾家要找的人是柳家的媳妇,不是卫家的女儿。卫家人去有什么用呢?” 敬国公夫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旋即心里更觉得懊丧得想跺脚。 这卫锦鱼的脑子怎么这般明白呢? 这顾家要做太子妃,卫家确实给不起。 所以只能赖着柳家。 可国公爷已经说了,不能再掺合这选太子妃的事。 大事上她从来不会跟国公爷对着干。 她当下竖起两道英挺的眉毛,怒道:“上回不就是你家老太太的脸面才进了顾家么?” 卫家给不给得起,她才不管。卫家人就是别想见锦心。今日敬国公府落到这个田地,都是他们景阳侯府骗婚在先。 “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劝劝夫人。本来卫柳两家在这件事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家互相帮着就是,可是你们非要这样为难卫家,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们不让我们见着,顾家就会消气?我看卫家要的不过是一桩好亲事。京中好男儿多少,还怕找不到一个适合的?” 敬国公夫人一直想的就是顾家女要做太子妃。根本没往别处想。 不知怎么的,听到锦鱼这句话,她脑子里打了个响雷一般。 京中多少好男儿……那还有谁? 本来她跟顾家夫人暗中也谈过,他们家对镇儿也是中意的。 若是……岂不是解决了她的心腹大患? 她捏着茶杯的手,不由攥得死紧,双眼如火炬般盯着锦鱼,半天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那你可要记住今日这番话。若是我替顾家姑娘找了个好人家,顾家也同意了,你们卫家可不能从中作梗?” 锦鱼听到敬国公夫人突然让步,又笑得十分阴险,不由心生警惕。 她今日是代表卫家来看锦心,却不该在其他事情上代表卫家说话。 她低头想了想,道:“我在卫家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又是出嫁女,哪里能做得了卫家的主?今日我大嫂子也来了,在黄家的车上,这会子怕是还没走远。若是夫人想要跟卫家作什么约定,何不把她叫回来,有什么话跟她说?” 敬国公夫人却双眼炯炯盯着她,颇有些不怀好意,道:“卫家,也就你一个明白人。你还是我们镇儿的救命恩人。以后跟卫家打交道,我就指着跟你一个人说话。你若是答应了,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姐姐。你若是不答应,就请回吧。” 锦鱼不由后悔刚才话说多了,暗暗扣了扣脚尖。这叫什么事?她这是反被敬国公夫人赖上了吗? 她实在想不出柳家若是替顾家姑娘能找到个好人家,顾家也同意了,卫家有什么理由从中作梗?除非这个人选跟卫家也有关? 卫家老三虽还没成亲,可既是庶出,也没什么出色之处。顾家定然是瞧不上的。 那还有谁? 敬国公夫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明显太可疑了。 她想了想,站起身来:“夫人,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虽然她是真不想把江凌拖进这滩浑水里。可以其一脚踏进敬国公夫人的陷阱中,不如赶紧跑掉,让江凌来处理更好些。 敬国公夫人却并未挽留。 可这争迎堂真大呀。她感觉自己走了半天才到门口,却听得敬国公夫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可知道,夫妻一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当年我跟国公爷还在甘阳关,国公爷带兵出城追敌,城内兵力不足千人,北狄人骑兵数万一夜之间兵临城下,守将战死,眼看就要破城,我能怎么办?我当时还身怀六甲!也只得披挂上阵,领兵督战。可我守住了那座城!也守住了陛下的江山,守住了敬国公府二十年的荣华富贵!” 锦鱼站住了脚,这事她是听老太太说过。只是实在不明白敬国公夫人怎么会突然跟自己提及这件事。 “你是个聪明人。日后你家相公想要一飞冲天,你这个做娘子的,有些责任是逃不掉的。今日我抬举你,把你当作卫家的话事人,是你的福气。你仔细想想,要不要接住这个福气?” 锦鱼的手已经扶住了门框,脚步却迈不出去。 敬国公夫人这个提议,似乎是要跟她结盟。她可是做梦都没想过。 她转过身,远远地看着敬国公夫人。 她一直以来只当敬国公夫人嚣张跋扈,谁知道却是个精于算计的。 可是她连王青云那么野心勃勃的建议都接受了,多敬国公夫人这么一个朋友,总比多这么一个敌人好。 她想了想,道:“夫人说得没错。我也愿意与夫人结个善缘。可是夫人的要求,我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就像这国公府,最终是国公爷说了算,景阳侯府,最终也是我爹爹说了算。夫人这样要求我,实在是强人所难。不过……若是夫人只叫我做个传话人,虽是勉为其难,我倒也能硬着头皮接受下来。” 隔得远,室内光线也暗淡。她看不清敬国公夫人的脸。 半天,她才听到一声叹息,还有一句呢喃,好像是“可惜!” 她便当敬国公夫人拒绝了,正要叫豆绿给自己披上外面的大毛披风,就听身后脚步响,有个婆子的声音传来,道:“卫五娘子请留步。我家夫人说带你去见你姐姐。” 锦鱼脚上一软,忙捉住豆绿的手,稳住了身体,心里涌起一阵复杂至极的感受。 有些沉重,又有些后怕,更多的却是骄傲与惊喜。 这样难办的事,居然被她办成了。 跟敬国公夫人结盟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这件事她到底没把江凌扯进来。 * 出了争迎堂,便仍是乘坐暖轿。 锦鱼这才意识到,这敬国公府的暖轿是名副其实的暖轿。 轿中地板下似乎烧着炭火,坐在其中,暖洋洋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轿子才停下来。 她穿得多,这一趟暖轿坐下来,额角都冒出了细汗。忙抽了手绢抹干净汗水,又仔细戴好兜帽,这才下了轿子。 就见好辉煌一座重檐庑殿,上头挂着丈宽的一块大黑扁:柳氏家祠。 这时前头的敬国公夫人已经走到了殿前檐廊下,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忙提着皮裙跟上。 好在青石路上,敬国公府的奴仆们把地扫得极干净,并无冰雪。 敬国公夫人沿着那檐廊朝西边走。她便紧跟其后。 走到最西侧,才见这殿还有两间小小耳房。 左手一间门上挂着拳头大的一把大黑铁锁。 之前来叫她的那个婆子便上前掏出钥匙开了门。 锁还没取下,就听得里面有人在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是要折磨死我,好给他再娶别人不成!你们休想!我们卫家也不是好惹的。” 锦鱼:…… 她怎么也想不到锦心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敬国公夫人披着织金松青大毛斗篷,嘴角带着一缕冷笑,双手拢着:“听听,还精神着呢,显是没死。” 锦鱼:…… 她忙上前冲敬国公夫人屈膝行了一礼,道:“夫人能否容我单独进去瞧瞧?” 敬国公夫人指了指右手的耳房:“我在那里等着。” 便有人推开了右手耳房门,拥着敬国公夫人进去了。 锦鱼这才由那开锁的婆子陪着,带着豆绿,进了屋子。 虽是耳房,却是极大。里面由格栅分成了前后两个部分。 格栅上又有门,仍是挂着大黑铁锁。 栅格里,靠墙是一张炕,炕上堆着简陋的蓝布被褥。 炕下放着一只黑乎乎的马桶。 栅格外,放着一张黑漆桌,四把椅子,上头放了粗瓷茶碗等物。 这分明是个牢房。 锦心正扑在栅格门上,批头散发,大概是久不见阳光,脸颊虚胖阴白。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丫头,却正相反,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脱了形,锦鱼隐约认出是香绢。不由有些感叹。香罗也曾经是锦心的丫头,如今白胖白胖的,回头一家子都到了永胜侯府,更是毫无后顾之忧。两个丫头,日后境遇竟是天差地别。 见到她,锦心的眼珠子好像被冻住了,倒是香绢一下认出了她,惊喜地叫了一声:“五姑奶奶。” 锦心这才好像被唤醒的僵尸一般,原地跳起三尺高,语无伦次,叫骂不休:“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你滚!滚!都是你……都是你!” 锦鱼只剩下无语,倒是豆绿实在忍不住怒道:“我家姑娘为了能探视你,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你不……” 锦鱼忙扯了豆绿一把。 倒不是豆绿说得不对。只是她大约也明白锦心的感受。 当初锦心想跟她同日出嫁,不就是想要全京城的姑娘都羡慕她。可惜事与愿违。 锦心嫁到高门,却没能耀武扬威,反沦落至此。来看她的娘家人,却是自己这个一向瞧不起,又低嫁了的妹妹。倒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她安安静静地等着锦心辱骂发泄。 敬国公夫人在隔壁耳房里,这边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冷笑,对身边婆子道:“怎么这姐妹两个一个天一个地呢!若是早知今日,我倒不挑个嫡庶了。” 那婆子自然只有奉承的,道:“咱们世子爷本来天赐的好姻缘都叫小人给祸害了。” 敬国公夫人连连点头,心中主意更定。 却说锦鱼等锦心吼不动了,才道:“你保重身体吧。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家的,我自给你带回去。” 锦心气喘吁吁叭在栅格上,把头深埋到胸前,咬牙切齿道:“我要见我婆婆。” 锦鱼:…… 她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来见锦心,是想锦心给许夫人传句话,让许夫人安心。结果锦心心心念念想的,还是敬国公夫人。 她要劝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想了想,只得对身边带她进来的婆子点了点头,烦她去请。 不过片刻,敬国公夫人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锦心似乎很是吃惊敬国公夫人来得这么快,回过神来,立刻跪了下去,开始痛哭失声:“婆婆,求您放了我出去吧……我保证从今往后事事都听您的。”一边哭,一边朝地上“砰砰”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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