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景阳侯府,她与江凌便一路护着秦氏去了洛阳庄,见了梅姨,自然免不了一番痛哭流涕,诉说曲折。 锦鱼自从离开洛阳庄,算算也有一年多了,还是头一回回来,本就不想走,又见天色已经晚了,便跟江凌商量,索性就在洛阳庄住下了。 第二日一早,锦鱼便特意起了个大早,去看了看她的花儿,吃过早饭,这才跟江凌回城。 九月初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坐在马车里十分惬意,锦鱼不免有些睏倦,半眯着眼,睡了一会儿,猛地想起一事。 为了她娘,她算是彻底得罪了景阳侯。 江凌在户部的好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到头了? 她只顾着救她娘出景阳侯府,倒忘了江凌的前途。 这样一想,不觉睏意全消,见回城还有一段路途,便忍不住掀了帘子往外头张望。 外头正是秋黄叶落地季节,道边的枫树、松树、槭树、白杨树、堆出斑斓的黄白绿青红紫,慢慢地移动着,像一道徐徐展开的画卷,画卷上的美少年,穿着素蓝织锦缎的箭袖,系着玉色雪缎披风,坐下枣红马,与这卷不完的画儿一样,就展开在她的马车边。 她也不出声,就把秀气的下颌搁在窗子下框上,任由透明的秋风爽朗地轻拂她额前的碎发。 她的郎君可真好看。而且应该也没生气吧,他还是骑马走到她的马车边。 可惜张了不过片刻,江凌便发现了,偏过头来问:“娘子有事么?” 锦鱼翘了翘嘴角,问:“相公想不想进来坐坐?” 豆绿便知趣地掀了帘子出来,坐在车辕上。 锦鱼等江凌进来坐稳当了,便主动伸出手去,拉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相公,我为了我娘,得罪了我爹,你怪不怪我?生不生气?” 江家娶她,本是想攀附景阳侯。 她们母女这样一闹,与景阳侯决裂了,江家的盘算也就落了空。 她倒不在乎日后江家怎么看她,可她与江凌到底是不同的,若是江凌也怪她,她定是会难过的。 都说是出嫁从夫,可她心里,还是她娘更重要,也不知道江凌会怎么想? 正忐忑,手却被反握住了。 江凌眉眼迤逦,半挑着眼尾看她:“我怪你,我生气,娘子打算怎么做?” 锦鱼见他这模样分明是没生气,不由欢喜起来,眨眨眼道:“任你打,任你罚。” 江凌抿紧嘴角,缓缓摇摇头,表示不接受。 锦鱼便把小脑袋往他身边凑了凑,一时想到昨日锦心为了通房糟心的事,便故意道:“那我的丫头任你选?” 江凌却鼓鼓腮,气乎乎瞪了她一眼。 锦鱼只好缠住他的胳膊,拧着腰耍赖道:“我笨,我不知道,夫君告诉我嘛!” 一语未毕,唇上却落下了轻柔一吻。
第56章 弄巧成拙 锦鱼僵住, 连呼吸都屏住,饱满的红唇像半开的蓓蕾。 对面目光眸色便一层层地深下来,仿佛云影一层层投在湖水波心。 细腰被紧紧地握住了, 耳边响起江凌微微沙哑紧绷的声音:“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拧住了跳动的心, 有些痛, 有些胀, 有些欢喜,有些酸楚。 若是江凌对她也像她爹对她娘那般无情,她自然是会早早离开的。 她想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嗓子却被哽住,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软软地把头埋进江凌的胸口, 听着他怦怦跳动的心。 颠簸的马车里,只有丝绸发出嘶嘶摩擦的声音。 * 却说那一头,重阳节这日, 敬国公夫人吃过午饭睡了午觉,便把柳镇叫到了她日常起居的微君堂。 柳镇进来,行了礼笑道:“母亲唤我何事?我难得自在一日。” 敬国公夫人见儿子心情不错, 不由有些烦闷。 本来以为娶了个贤惠的好媳妇, 结果是个小气巴拉的醋坛子。又不是真要抬了谁做妾, 不过是镇儿叫那几个丫头贴身伺候惯了, 用不顺手锦心自己陪嫁来的人, 便不肯放了那几个, 这也要吵吵闹闹? 今儿又闹着要回去看景阳侯府的老太太, 她也不好拦着。以锦心的个性,多半怕是去告状的吧? 她虽不怕景阳侯府, 可是两人还在新婚燕尔,这事传出去, 到底也不那么体面,白白坏了镇儿的清名,何况,到底是亲家,这点脸面还是要给景阳侯府的。 勉强压住心头烦躁,她叫柳镇坐下,劝道:“那几个我瞧着也是好的,不过如今你是成了亲的人了,最是忌讳内宅不宁。我看她也是太着紧你,才会这般介意。你便让她这一次,把那几个交给我来替你打发了,保证都给她们找个好去处就是,也不枉她们忠心耿耿伺候了你一场。” 柳镇闻言,先就脸色一沉,半天微扬了下颌道:“教妇初来,教儿婴孩。她原该老老实实跟我商量。如今这样,却是不能了。” 话虽说得强硬,他心里却是憋闷悔恨得很。 锦心当初若直接告诉他说,不想留下翠阴竹色她们几个,他未必不肯听她的。 她却偏要当面装好人,背后使手段,竟然叫香绢拿了几件首饰偷偷塞到翠阴屋里,污蔑她们是贼,想叫他撵人。 翠阴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还不清楚她的为人么?再说就那几件破铜烂铁,翠阴在国公府养刁了的眼儿,哪里会看在眼里,还去偷。 这是太小看他们国公府,也把他看扁了,以为他是个糊涂虫! 当初他不过是一时大意,哪里想到景阳侯府还有个从小养在府外的五姑娘,这才张冠李戴地错以为是锦心。 后来知道锦心是冒名,他也是顾及两府的脸面,一时心软,才认了这门亲事! 莫不是锦心真当他是个好拿捏的?!竟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骗他。 这回若不好好教训教训,还不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来。 再说,他看着锦心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就烦。 翠阴她们却不同。怎么成了亲,便连个贴身伺候自己的心腹也不能有了么?那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还成哪门子的亲! 敬国公夫人被儿子直接顶回来,心里也不好受,冷笑道:“她若是直接跟你说,岂不坏了她贤惠的名声?自然是想要让那几个犯了错,才好名正言顺地赶出去。可偏偏手段又笨得叫人发笑……” “贤惠?!哼……”柳镇冷笑不止,心里更不好受。 当初锦心贤名满京,他明知弄错了人,还瞒着母亲认了这门亲,说来也是因为上了锦心贤惠名声的当。 母子两人相对叹息,不免又数落了锦心一回。 敬国公夫人这才又劝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一码归一码,这事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你护着通房,不给她脸面。说不得别人还会说你宠妾灭妻,说咱们敬国公府没规矩。这样吧,先把她们几个送到咱们京东的那个温泉庄子上去,也吃不了什么苦头,你若是实在喜欢,等过一年半载,我再把她们赏给你。如今就先从我院子里挑两个好的去伺候你,你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我也不放心。” 柳镇虽心有不甘,可他向来事母甚孝,被母亲这样好言相劝,只得勉强点了点头。 敬国公夫人便打发人去叫那几个丫头过来,正等着人来,却听得外头婆子来传,说是世子夫人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景阳侯夫人。 柳镇一听,顿时满脸通红,额角青筋冒起,怒道:“说是去看老太太,原来竟是回景阳侯府搬救兵去了?!好好……我这个夫人真是贤惠得很呢!” 敬国公夫人也是大怒。她本想着今儿把那几个丫头处置了,等锦心回来,再敲打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锦心竟然这般不懂事,居然把景阳侯夫人给招了来!怎么,这是想向他们敬国公府兴师问罪不成? 当下母子同心,一脸怒容,到了争迎堂。 却见锦心与许夫人已经落座。见他们进来,两人忙站了起来。 锦心抢先上前行礼。 敬国公夫人冷冷一扫,话也不说一句,径直在上首坐下。柳镇虽知按理该给许夫人行礼,可他正在气头上,又觉得他错娶了锦心,都是许夫人害的,实在忍不住气去见礼,便只当没瞧见,黑着脸往敬国公夫人下首一坐。 许夫人来的路上其实气焰已经消了一半。打算来了,好好奉承奉承敬国公夫人,请敬国公夫人作主,把这事解决了。 谁知见自己来了,柳镇竟是视而不见,这样的羞辱,可真是生平少遇。哪里还忍耐得住,当下也黑了脸,眉间竖出一个川字,吊起眼角眉梢,道:“怎么?姑爷,我来了,当看不见,就不用给个交待了?亲家母,这事,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今儿来,便是想问问,这是哪家的规矩!竟这般作践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儿媳妇!” 不想话音刚落,“呼”地一声,一只茶碗带着热气竟朝她面门直飞而来。 许夫人顿时吓得满脸苍白,动弹不得。 敬国公夫人拍案而起,怒道:“呸,你算什么东西,敢跑到我家来骂我儿子?!嫌我们家不规矩?我还没说你们呢!是谁抢了别人的功劳来骗我家镇儿!你这女儿,你只管领回去,这么个儿媳妇,我们敬国公府不要了!” 许夫人从来没见过哪家夫人会这般泼辣,早吓破了胆子,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锦心也苍白得像个雪人一般,僵在原地,好像只要稍微沾点阳光就会化掉一般。 正在这时,门外婆子来传,说翠阴竹色在门外侯着了。 敬国公夫人眼眸似箭地盯着许夫人,硬声道:“不必进来了,传我的话,从今儿起,她们两个都抬了姨娘!就住在履霜院中院的东西厢,也方便照顾镇儿。” 许夫人抖抖索索地勉强站起:“你……你……”欺人太甚四个字竟是不敢说出口来。 能怎么办呢?男女有别。真和离了,锦心就算再改嫁,也难嫁得好了。更别说嫁国公府这样的人家。 而柳镇,虽成过亲,多少人家还不是打破头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她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是半句硬话都说不出。 正想自己找个台阶走人,不想一道杏色影子朝她奔来,她见是锦心,本能地伸手去抱,不想一股力当胸推来,她一个趔趄,后腰撞到了椅扶上,不由惨叫一声。 就听锦心哭道:“母亲!我自嫁进来,婆母疼爱,夫君敬重,处处都是好的。不过是几个丫头淘气,我回家笑谈了几句,你便非要上门问个清楚,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倒叫婆母和夫君误会我!你……你叫我今后还怎么在夫家做人呀!” * 许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敬国公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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