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江凌听了,低着头,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不由又恼怒起来。 这两个女婿,一个是太不把媳妇当回事,一个又太当回事了。瞧江凌这离不开媳妇的没出息的劲儿,日后能升到个五品,就顶齐天了。 他无奈地一挥手:“后日朝廷沐休,你们何不后日再去!” 不想江凌这回倒抬了头,笑道:“后日宏福寺的寻禅大师特特给锦鱼发了帖子,说是今年宏福寺观音菩萨成道日要办插花大会,请她一定要去。小婿自然也要陪她跑一趟的。” 景阳侯一怔。 后日是九月十八又正赶上朝庭沐休。 京中寺观,除了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就数宏福寺香火最盛。每年观音菩萨成道日都要办赏花大会,化缘。倒还没听说过要办插花大会的。 难道是因为去年锦鱼在那里搞的插花比赛? 想不到这孩子竟有这样的本事,与寻禅大师结下这样大的缘法。 九月十九成道日,宏福寺既是佛寺,自然要讲究一个众生平等,因此会大开山门,京中无论贫贱皆可进去给菩萨烧一柱香。 京中贵人们怕人多冲撞了自家女眷,若是想去时,都会提前向寻禅法师求一张帖子,提前一两日过去。 这帖子寻常人家自然是拿不到的。 便是景阳侯府想去时,也要主动去寻。 倒没听说过他们会主动给谁发帖子的。 可见锦鱼这插花的本领真是不小。 他不由有些百感交集。 秦氏真给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只是可惜那性子还像年青时一样,外软内刚,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终是忍不住道:“明日你们去了洛阳庄,好好劝劝她姨娘,哪有府里不住,偏住庄上的道理。” 不想江凌听了话,又是唯唯诺诺,既不反驳,也不应承,倒叫他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气,正郁闷,有人进来。 看清来人,他怔了片刻,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柳镇确定来了,不过同来的还有敬国公。 敬国公虽然威名赫赫,但长得其实十分清俊挺拔,与柳镇有几分相像,眉毛都如箭入鬓,只是态度上有一种居高位者的大度柔和。 敬国公笑道:“听镇儿说你今儿找他,我正好有空,便来凑个热闹。你不会怪罪我不请自来吧?” 景阳侯:……哪里是凑个热闹,分明是来替儿子撑腰的。 他不由多看了柳镇两眼,见他态度倨傲,进来后迟迟不给自己见礼,没半点江凌的懂事劲儿,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不由冷笑道:“早知道如此,我便该把永胜侯也叫上,免得他也担心我把他儿子吃了。” 敬国公坐下笑道:“卫兄误会了。我是深知我这儿子跟他娘一个性子,直言直语,不会拐弯。本来有些误会三两下就说清楚的,怕他性子上来,反把小事化大。这才叫他来先给你赔个罪。” 景阳侯不由老脸一红,敬国公这几句话说得客气,倒显得他莽撞了,落了下风。便也只得坐下。 柳镇这才听话地给景阳侯行礼,说了两句客气话,也坐下。 江凌便主动向二人行了礼。敬国公也同他寒暄了两句。 四人笑着坐定,敬国公与景阳侯在上首。柳镇与江凌在下首。 一时便有掌柜进来行礼招呼。 景阳侯是来惯了的,见进来的掌柜有些眼生,便问:“梅掌柜呢?今日没来?” 那掌柜的笑道:“老太太心疼五姑奶奶手上没人管事,把梅掌柜给了她了。怕她不肯要,还叫梅掌柜的说自己是二掌柜的。倒便宜我,如今成了这里的掌柜。” 景阳侯不由又大感意外。 原来老太太这般心疼锦鱼吗?难怪中秋节不去敬国公府,反去了江家。 敬国公笑道:“你们这位五姑奶奶,可是你们老太太的心头肉?我听说她老人家便是病着,都要去给她撑脸面,不肯移步我们国公府。” 景阳侯甚不愿意提中秋请客的事,显得他们景阳侯府趋炎附势,捧高踩低,实在不够光明。好在老太太当日没去,不然更叫国公府看扁了。 当下笑笑道:“老太太对孙女儿们素来都是极慈爱的。那日身子不爽利,原不打算去的,只是后来觉得身子好了些,这才临时动了兴。又怕临时起意,扰了贵府,这才去了江家。” 敬国公却不肯放过他,道:“莫不是你们老太太嫌弃我们这样的人家,怕我家镇儿去求娶这位五姑奶奶,才叫锦心冒顶了这个救命之恩?引得我们家娶了她?” 这话可真是杀人诛心。就差明说景阳侯府使诈,硬塞了个不成器的姑娘给他们家当媳妇。 景阳侯只觉得耳朵都烧起来,心中后悔至极。自己何苦多问那一句,倒惹出这些闲话来,当下只得板着脸吩咐那掌柜道:“上酒菜吧,咱们慢慢聊着不迟。” 掌柜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夹紧尾巴,赶紧退下去安排不提。 待掌柜的走了,景阳侯才勉强笑道:“救人的事,不过是阴差阳错,并非故意欺瞒。镇儿成亲前便弄清楚了的。如今国公爷何苦又旧事重提?我今日叫他来,却是为了前日纳妾的事。” 敬国公皮笑肉不笑,道:“也是怪我自己教子无方,若当初他把这事跟我和她娘说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前日纳妾之事呢?听说尊夫人如今也是十分后悔与我家结亲,口口声声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委屈了你家贤惠的姑娘。” 景阳侯并不知道这事。他心里也明白。这一山更有一山高,他虽在朝中呼风唤雨,可到底比不得敬国公。 许夫人打上敬国公府那就是自取其辱,自己理亏,所以敬国公左一句右一句,咄咄逼人,他才一忍再忍。 若今日只有他与敬国公父子,他倒也未必不能再把身段放软些。 可还有江凌在场。 敬国公这样穷追不舍,毫不给他脸面,他若还一味忍让,未免在这个女婿面前太丢人。当下冷笑一声,道:“不知道柳兄今日来是想解决问题,还是想制造更多的问题?不管如何,小弟自然都是奉陪到底。” 说着,双手往桌面上一按,身子前倾,摆出一副毫不退让的模样。
第58章 惺惺作态 敬国公却拱拱手, 挥洒自如,轻轻一笑,道:“卫兄言重了。大家都是亲家, 难不成我们没了脸, 你们就有脸了么?锦心嫁入我们国公府, 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今后自然有她婆婆教导。我今日来,是想跟卫兄谈谈尊夫人。” 景阳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胸口里一股浊气像要喷涌而出。 敬国公府不但没把他女儿当回事,甚至没把他夫人当回事。说到底,是没把他当根葱啊! 这未免太过跋扈托大了。 这样的亲家, 当初就不该结! 敬国公也不管他的反应,接着道:“我原听说你家夫人是个贤惠的,可如今看来做事倒是极不知分寸轻重。竟然在外头闲言碎语败坏我们敬国公府的名声, 败坏镇儿的名声!这并不是做亲家的道理!卫兄回去,还请好好教导一下尊夫人。” 景阳侯一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气,被亲家指着鼻子教训, 而且还是当着另一个女婿的面。 当下气晕了头, 也忘了之前叫江凌不许说话的吩咐, 只想找个帮手, 便道:“败坏你儿子的名声?难不成那两个妾是假的?我当初同日嫁女, 你问问人家江凌, 他可有新婚燕尔就闹着要纳妾!” 江凌一直闲坐在旁边端着个热乎乎的茶杯, 静静听他们唇枪舌剑,斗得不亦乐乎, 没想到突然被点了名。 他手一滑,差点儿没把茶杯摔了。 正急着保护茶杯, 就听柳镇冷笑道:“他便是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他还想靠着岳家飞黄腾达呢!” 江凌端稳了杯子,“磕”地一声轻轻放在桌上,玉脸上慢慢泛起一层粉红,淡声道:“小公爷有所不知,前日我们夫妻已经狠狠得罪了岳父大人。岳父大人说了,日后不许我们两个再踏入景阳侯府半步。今日我来,也是听岳父教训的。” 景阳侯一怔,还当江凌忘了他当日说的气话呢,原来人家没忘。 他之前没细想,这时反倒看得分明。 江凌若是真想靠他飞黄腾达,怎么可能为了锦鱼秦姨娘得罪他? 江凌敬重他,不是因为他是景阳侯,而是因为真心喜欢锦鱼,敬他是锦鱼的爹。 而柳镇……却正好相反。 柳镇根本不在乎锦心,自然也不会给他这个岳父应有的尊重。 锦心聪明反被聪明误,机关算尽,结果嫁错了人。 他再看柳镇,见他一脸错愕,心里不由有几分得意。看来他刚才找江凌帮手,这步棋下对了。 柳镇这个女婿,他只能当作没有了。 敬国公府这门亲家……也随他去吧。再叫他低头,是不可能的。 当下硬气地看向敬国公,却见敬国公正觑着一双精明的眸子扫向江凌。 江凌却晃若未觉般对柳镇笑道:“我不纳妾,倒不是因为我胆小。毕竟我胆子再小,倒还敢独自来见岳父,不必要亲爹陪着。” 景阳侯心头大快。 江凌这话刺得实在太狠太准了。 柳镇带着敬国公来,看着是有个靠山,其实就是个怂包,居然也单独来见他都不敢! 他正痛快着,就听一声怒吼。转头看时,就见柳镇脸上浮起一大片明红,腾地站起身来,一扭身,双手揪住了江凌的衣领,怒目横眉,就要发作。 江凌却是顺势站起。 他这一站起,倒比柳镇还高了一丢丢。 柳镇的气势顿时被压下去了一半。 江凌偏过脸,头微微往后仰,避开他的鼻息,一双迤逦的眸子却冷如寒冰,盯着柳镇,问道:“怎么?你纳妾被岳父大人数落也怪我?又想打我一顿不成?” 柳镇直气得脸色发紫。 他当初误会锦心是锦鱼,才莽撞地订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虽然发现真相,可亲事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当时想锦心贤名满京,定然不是故意冒领的,这事不能怪她。又知锦心对自己一往情深,因而一时心软,才认了账,也没跟他娘提,就怕节外生枝。 万没想到,娶回家来才知道,什么狗屁贤名,全是假的,连个通房丫头都容不下,还偏要立牌坊,没得叫他恶心。 锦心越是叫他失望,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上当受骗了。越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就越觉得锦鱼好。 每次锦心跟他巧言令色辩解时,他心里就会想起当初锦鱼说的话。 那时他质问锦鱼,为什么不肯承认对他有救命之恩。 锦鱼回他说:“《因果经》上说:富贵贫穷各有由,夙缘分是莫强求。古人亦云:施恩不望报,望报不施恩。救你的人无论是谁,若是指望着得你报答,那这福田也就白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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