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逗得王青云先就噗嗤笑出声来。 锦鱼脸上飞红,推了推江凌,江凌笑道:“钟公子助我们夫妻良多。自然也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小和尚在旁边催道:“卫娘子请快去金刚殿吧。” 锦鱼这才告辞,带着豆绿跟小和尚走。心道钟家跟王家这样的人家都坐在池边,不知那桥上是什么人家?便问了小和尚一句。 小和尚道:“是诚亲王和王妃、还有定北王妃带着长宁郡主,别外还有敬国公府的人。” 锦鱼不由暗暗咋舌。定北王妃与敬国公夫人倒都是有名的爱花之人,倒还好理解,怎么这诚亲王和诚亲王妃也来凑热闹。 老和尚还真有本事,连皇家的人都请了来助威。 * 却说桥上此时红色伞盖之下,锦心放下手中茶盏,从柳镇身边站起,悄声道:“相公,我去换件衣裳。” 这样的场合自然不可能真的换什么衣裳,这是要去方便一下的意思。 柳镇瞥了一眼锦心几上没喝几口的茶盏,眉头微皱,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锦心这才蹑手蹑脚地又走到前一排敬国公夫人边上,也说了同样的话。 敬国公夫人凌厉地瞟了她一眼,几不可见地颔了下首。 锦心握在袖中的拳头暗暗松开,带着香绢从桥背后下来,转眼又回头看了一眼桥上,见众人都目光朝着金刚殿的方向,这才闪到一棵紫微花树后,悄声吩咐香绢:“老和尚果然叫了她来。你去快通知洪嬷嬷。” 香绢低头,藏住眼中阴郁,转身去了。 一时回来道:“洪嬷嬷说已经托了能进殿的小和尚,定不会错的。” 锦心这才点点头,理理鬓角,与她一起朝醉笔亭后一间小退步走去。
第62章 陡生变故 这边锦鱼到了金刚殿, 小和尚道豆绿只能留在外头,锦鱼便从她手上接过了蓝色大包袱,自己挎着进了殿。 转眼看看左右, 见左右各站着的五六个人, 全是男子, 年龄各异, 她不由暗自诧异,也不敢细看,便捡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呆住。 可就她一个女子,手上还挽着个大蓝包袱,像极了农家小媳妇回娘家, 在一群男子间实在怪异。 众人的目光顿时比殿上佛像前点的长明灯还亮,全都朝她射来,伴着窃窃私语。 “这是谁?大师怎么还邀了个美貌的小媳妇儿?” “我猜是那大名鼎鼎的卫五娘子。” “你说的是那二乔牡丹陪嫁的卫家五娘子?” “你们有所不知, 今天这花会便是因她而起。” “她拎的那是什么东西?” …… 锦鱼脸上微红,头都不敢抬。 好在没多久,寻禅法师便带着几个和尚从后头出来, 笑道:“《佛为首迦长者说业报差别经》云:若有众生, 奉施香华, 得十种功德:一者、处世如花;二者、身无臭秽;三者、福香戒香;四者、随所生处, 鼻根不坏;五者、超胜世间, 为众归仰;六者、身常香洁;七者、爱乐正法, 受持读诵;八者、具大福报;九者、命终生天;十者、速证涅槃。各位施主今日肯拨冗前来, 襄助本寺插花之盛会,普济众生, 必得十全功德。” 说着合十为礼,从小和尚手中接过三支高香, 上前供于青铜象耳大香炉中。 众人便也由小和尚领着一一上香。 锦鱼在最后,刚接过香,却见前面上完香走回来一人,淡紫色的锦衣,墨玉腰带,姿容出众,神态清绝,翩翩而来。 她不由呆住。“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竟是骥北案首白鹭公子王青山。 原来他对花道也有心得么? 王青山似乎也看见了他,眉眼间微微一晗,算是打过了招呼。 锦鱼满脑子疑惑,跟着小和尚依葫芦画瓢上了香。 今年这般阵仗与去年临时起意的胡闹实在大不相同。 不但要上香,殿内还临时用草席分出了十来个小隔间做临时花室。 锦鱼被领入了其中一间。 就见里面刀剪清水等插花用具一应俱全,还有胆瓶、弦纹瓶、鼎、觚、爵、壶,竹筒等各种花器任选。 又有一大只扁木盆,中间放满了玉簪、海棠、松针、绿萝、竹枝等各种花材。 那小和尚便问她还需不需要别的。她笑着摇了摇头。 就听外头木鱼“铎铎铎”敲了三声,这是比赛开始了。 小和尚便退了出去。 锦鱼坐下,打开了自己的蓝布大包袱。 总共只给了一刻钟的工夫。 锦鱼插完花,刚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粘在花器底下,便听得木鱼“铎铎铎”敲了三声。 时间到了。 她步出隔间,就见众人也都络绎出来,面有得色,似乎都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为免众人彼此知道对方所作,回头扰了比赛,便有小和尚领了他们到偏殿喝茶歇息。 众人便三三两两地一边议论,一边结伴而行。 锦鱼自己一个人,便捡了个角落坐下,这才默默数了数,原来加上她,今日一共有十二人下场。 片刻工夫,就有小和尚送上茶来,她默默刚喝了一口,却听脚步咚咚,一个小和尚慌慌张张地从前头冲了进来,直奔到她跟前,结结巴巴道:“卫……卫娘子的花儿……花儿叫我不小心……打烂了。” 众人哄地一声,旋即全都沉默下来。 锦鱼:…… * 那小和尚急得直掉泪,道:“我……我捧着卫娘子的花儿,正往条案上搁,没看脚下,没想到踩着了颗不知什么时候散落的念珠……” 锦鱼这时有些回过神来。 其实赢不赢的,她也不在乎。当初答应来,也是因为老和尚主动相邀,若她知道今日有十二位花师之多,她都未必肯来。 若是补救得了,便补救一下,若是不行,弃权就是。 她忙安慰了那小和尚几句,站起身来,要出去看看。 却见寻禅大师这时走了进来,合什为礼道:“真是对不住卫娘子了。本来补上就是,可时辰不早,诚亲王已经派了人来催促,若是再给卫娘子一刻钟的工夫,怕是……” 锦鱼想想,正要说那便算了,就听有人道:“大师,去年卫五娘子插花,我也在场。那是神仙妙手,非我等俗夫可比。今日之会,若缺了卫五娘子的作品,倒是憾事,不如我去跟诚亲王求个人情,让他再宽限一柱香的工夫。” 锦鱼诧异,循声看去,却见是王青山。 她跟王青山并没什么交情,唯一的交集是王青云。虽感他的好意,但她也不想给他跟寻禅大师添麻烦。 这时就听一个小和尚嘟哝着埋怨道:“都怪守慈,本该我去拿,他偏抢着去,倒闯了祸。” 锦鱼一怔,看向那小和尚,机灵清秀,倒是眼熟,再看那闯祸的小和尚,人长得敦实,确实不是之前领她进花室的小和尚,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见他正躲在众人身后,举着灰色衣袖拼命擦着眼角,却不时转着眼珠子东张西望,行迹十分可疑。 她心中顿时恍然。 这哪里是什么意外,分明是陷害。 若是如此,她岂能叫这等小人得逞? 她便笑道:“大师不必多虑,我去看看,或者可救。” 说着便朝前走,寻禅大师只得陪着。 到了大殿内,见条案前地上果然水迹、古铜鼎、白海棠,凌乱一片,另一头,那临时花室拆了一半,她忙道:“大师,可否容我用其中任何一间花室中片刻?” 寻禅大师无奈点了点头。 就见先前照顾她的小和尚跳了出来,领她进了最靠窗的一间。 她放下包袱,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和尚道:“行慈。” 锦鱼笑着一指旁边还没清掉的盛花水盆:“你可否再给我多找些别人没用的花儿来,越多越好。再让人拿些盐来。” 说着将蓝包袱放在桌上。 行慈飞奔着去了,一会儿,捧着比他头还高的一堆花儿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和尚,拿了一碗盐。 锦鱼双手飞扬,每剪一枝,便把柄尾在盐里戳一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完工了。 那时,殿内还没清扫完毕。 行慈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锦鱼长出一口气,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牡丹银锞子,扔给行慈,悄声道:“你回头跟你家主持说,这不是意外。让他得空查一查。” * 正位上首土黄色幔帐之间,供奉着白衣观音,左手持红莲,右手结愿印,脚踏白莲花,宝相庄严。 两旁点着香灯。 之前的青铜象耳大香炉也搬走了,长长乌木供桌之上放着十二组鲜花。 其下方地上正对着各放着一只及膝高乌漆功德箱。这是免得众人自己品评之前便瞧见多寡,受了影响。 每一组插花所选之花与花器都迥异。 锦鱼与其他的花师们一起,站在殿内最东侧,远远看去,就见这些插花大多清隽雅致,多用玉簪,用海棠的,也只用白色或浅黄,并不见大红粉红等艳丽张扬的色彩。 刚才她在后殿听大家议论,知道如今插花也讲究一个流派。 宫庭式插花,讲究的是色彩艳丽,花类繁多,花形硕大,富丽堂皇。 文人插花,以意境胜,以取义胜。文以载道,花也要载道。插花不仅要好看,还要能品出些意义来。比方说选松柏为辅,最好是配品性高洁之花。玉簪在他们眼里太过娇柔轻浮,海棠又太艳治,非梅兰荷菊方能成君子之气。 闺阁插花,讲究的却是一个秀雅温柔,多选粉、红、黄、紫等娇嫩之色。 至于佛门插花,自然是以简寂取胜。 锦鱼自己去年的插花,便选了一个寂字。 而显然,今天到场的人,也都知道这个诀窍,都往简寂之风上走,一排放在乌木桌上,看着却有些孤寂过头,略显单调了。 不过也有好的。以锦鱼看来,右手第一组花便极好,孤寂之中露出些乡村野趣,简寂之中不是了无生趣的死寂,而是天大地天的自然辽阔。 花器是一只硕大的白陶扁罐,陶质粗糙,白灰相杂,凹凸不平,器形也像是捏坏了的一般,有些别扭。可这硕大的罐子里只插着一只玉簪。 玉簪本是簇生的,可它这一朵,只是孤零零独一朵,半天着,雪白的花瓣中吐出三条绿丝黄头的花蕊,叶子薄薄一片,碧绿碧绿,没有金边。 至少至简。 却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那花叶斜而不倒,恰到好处,像是从那白陶罐子里生出来的一般,与那白陶罐子浑然一体。 若叫她来选,以简寂为上的话,这盆花当为第一。 她之前被打烂的那一盆,怕也超不过这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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