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要说委屈,谁不委屈呢?陆辞秋不委屈吗? 小小一个姑娘,爹叛国,害死了十几万人,也害死了她外祖一家。 她娘扔下她和弟弟,只身奔赴战场,也死在了那边。 她就不委屈吗? 陆家那些孩子,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要被自己的父亲害死,他们不委屈吗? 可诛九族的罪就是这样,不管你委不委屈,都得死,都得去偿命。 燕千扬想,如果有一天陆家真的一个都保不下来,那这个结局他也是能接受的。 毕竟十几万将士的命要偿,不灭了陆氏一族,难平民愤。 到时候他就跟着陆辞秋一起去死,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他这一生所求之人所求之事,无一能成,母妃恨不能他活到隐形,被全天下遗忘。 那不就是死人才能被全天下遗忘么! 他得做个孝顺的儿子,得遂了母妃的愿。 到时候要死大家一起死,反正黄泉路上有陆辞秋那个女鬼作伴,也不愁没有意思。 第1225章 过个嘴瘾 无缘扯了他一把,燕千扬偏头,“何事?” 无缘指指他,“殿下流泪了。” “流泪?”他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好像是流泪了。可是为什么要流泪呢? 燕千扬觉得自己没出息,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搁这儿女情长。 哭什么哭,死都不怕了,那还哭个什么劲儿。 回春堂门前的人群渐渐散了,那些还想给百姓洗脑的人,见官差一直在人群中走动,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看,也有些心虚。 而百姓里面也不全是傻子,燕千扬一番话已经说清醒了许多人,所以当人们又听到有人在说引导性的话语时,就会提出质疑。渐渐地,那些有心之人就也都散了。 周明堂从回春堂里走出来,头上已经包扎好了,他看着散开的人群,重重地叹了一声。 有官差跟他说:“周掌柜不用过于担心,二殿下说了他们,他们近几日就不会再来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二殿下的话他们回去也该好好想想。不管谁是坏人,永安县主绝对是好人,他们当初都能给永安县主去贺寿,可见心里对县主是有感情的。” 周明堂点点头,冲着官差深揖了一礼,“多谢诸位,今日若没有诸位,回春堂也等不到二殿下来救。可惜这里是医馆,不能请诸位进去吃一盏茶,但是大家放心,等到县主回来,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地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给县主听。诸位的情,回春堂领。” 官差摆摆手,“不必领情,这是分内之事。何况咱们跟县主是什么情分啊!还说这些。” 街上,那两个穿着丧服的人还没有走,周明堂看了他们一会儿,见那二人依然没有走的意思,于是便迎着他们走了过去,问了句:“二位,可还有事?” 那少年看了周明堂一会儿,说:“其实我们没有被人煽动,我们没听别人的话,我们是自己要来的。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情怪不得永安县主,而且我娘的眼睛一直在用回春堂的药,如今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些东西了。大夫说,再有一个月就差不多可以全好了。还有我爹的病,也一直是在回春堂看的。我年纪小,做不了多少重活儿,赚得不多,银子根本就不够爹娘的诊金。是回春堂一直在赊账给我们,也从来没提过要什么时候还清。 有一次我留了个心眼,跟在你身后想看看你怎么处理我赊账的字据。可是我看到你把那字据给撕了,我就知道,原来回春堂是根本也没打算要我们还钱,立字据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周明堂听着他这话,重重地叹了一下,他说:“回春堂的确从来没打算过让你们还银子。当然,你们将来若有出息了,主动来还,我们也是会收着的。之所以要你们立字据,是希望你们心中有一份责任,也不想把你们都惯成只知道取,不知道还和舍的人。 县主用心良苦,希望你能明白。” 那少年点头,“我明白,永安县主是好人,回春堂里面的都是好人。” 周明堂不解,“那你们这又是为何?”他指指二人这一身装扮,“为何啊?” 少年低着头,吸了吸鼻子。身边他的父亲开了口说:“其实就是为了去自己一块心病。今儿是老大的冥寿,往年这个日子,即使他远在边关,我们一家三口也要做一桌好菜,给他煮一碗面,然后我们分了吃。我们都把这当成一个大日子来过,因为老大是我们家的骄傲。 孩子他娘说,生儿子,保家卫国,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荣耀。就算孩子死在了战场上,那也是为国而死,为百姓而死,死得有分量,这辈子活得值。 可当这事儿真搁在咱们身上,咱们这普通百姓,没读过什么书,一时也是受不了的。 近日又听说北地那场战争是因为左相叛国,我们心里这个劲儿就更过不去了。 可是我们也都是明事理的人,受过县主大恩,又怎能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后来孩子娘说,那就穿上丧服,站到回春堂门口去念叨念叨,去喊一喊,出口恶气。等这口气出完了,就回来,什么都别再参与。陆家要了一个儿子的命,陆家二小姐也救了咱们一条命和一双眼睛,两相抵了。所以我们今日来,其实就是过过嘴瘾。” 那少年也点了点头,说:“心里的那些话说出来,也痛快多了。可要是不说,就会一直憋着,憋着憋着就容易想些有的没的,容易走歪路。所以我们就来了,但是没想到,除了我们,还有那么多人也来了。我们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们肯定是不希望永安县主跟着陆家一起死。还有那位陆四小姐,有一回我给爹爹抓药,出来时遇见她。她见我鞋子都破了,就给了我一块碎银子,让我去买双鞋。陆家是有好人的,他们不全都是坏的。” 周明堂听着这些话,鼻子就发酸。 他也想到了很多关于陆辞秋的事情,特别是在难民营刚刚建立之初,堂堂左相府二小姐,就直接在那样的地方抛头露面,不嫌弃任何人,一个一个地给难民们治病,疗伤。 那次,三天三夜陆辞秋都没合眼,后来十一殿下说,等到终于可以休息时,她饭都没吃,一闭眼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周明堂伸手抚了抚那少年的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那少年主动开口,对他说:“掌柜的快回去忙吧!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的心病去了,以后不会再来闹事了。谢谢掌柜的不跟我们计较,日后也请掌柜的替我们跟永安县主赔个罪。也告诉县主,不管别人家怎么样,至少我们家,人命已经抵过了,她不欠我们任何人。” 少年说完,冲着周明堂行了个礼,跟着爹爹走了。 周明堂吸了吸鼻子,抬头往脸上抹了一把。他知道,其实还是明事理的人更多一些,可这事儿如果真的坐实了是左相干的,朝廷要抄斩,百姓要偿命,也没得说。 他都想好了,如果永安县主死了,他就把回春堂给关了。他没本事支撑回春堂每日这么大的开销,也没本事治那么多疑难杂症。而且县主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开这回春堂?为什么还要给那些人治病?大家就各活各的,你让我东家偿命,那么以后你们要救命的事,也别来找我们。我们谁也不欠谁的,缘分就这么散了。 不远处,一个茶棚前,两名男子隔桌而坐—— 第1226章 能当我爹 年长一些的那个摇着把扇子,一晃一晃的。 另一个就说:“这大冬天的,大哥摇着把扇子作甚?不嫌冷么?” 年长的道:“这不是学学老七的做派么!京城的姑娘们都吃老七那一套,我合计我也学学,万一也有人中意了我,我也带回王府去图个新鲜。” 年轻的无奈摇头,“大哥可以试试,只要大嫂能同意让你纳新妾入门,人我给你找。” 年长的摆摆手,“不劳烦三弟,你大哥我不是那多情的人,方才也就是说笑一番罢了。”话说完,将手里的扇子扔给随从,然后身子往前探了探,“老三,你说说那老二,他到底是多情啊,还是专情啊?这些年我瞧着他对那柳安青一直旧情难忘的样子,倒像是个专情的。” “大哥这是在问老二,还是在问那陆辞秋啊?大哥要是想聊聊陆辞秋,就直说。” 年长的摆摆手,“哎,我打听陆辞秋干什么,我对小姑娘没兴趣。而且我这个人啊,虽然好打听,却也不是谁的事都愿意打听的。我就纯没事儿瞎扯蛋,老三你一听一过就完了。” 年轻的呵呵一笑,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年长的身边的随从看着他渐渐走远,这才小声问了句:“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一摆手,“管他什么意思,从小就阴阳怪气的。走,吃肉去!” 燕千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一会儿就把无缘也给赶了。 无缘怕他有危险,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燕千扬没办法,就说你看本王现在这个样子,我随时随地都想哭,怎么着,你跟着我就是想看我哭?搁我这儿捡笑呢? 无缘一听他说这话,也没了办法,只好退后,默默地看着自家主子走远。 燕千扬确实是有点儿想哭,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就是心里特别难受。 关键这个难受吧,还难受得特别纠结,一会儿想到北月香,一会儿想到柳安青,一会儿又想到陆辞秋的。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后来他在街边买了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吃着吃着就想明白了。原来他是在想,其实就按照在延玉宫时说的,娶了北月香,然后跟着北月香去西高生活,也挺好。 因为那样就可以时常看到柳安青,他这些年不是一直都在想么,只要能常常见到安青,哪怕安青是跟别人生活在一起,给别人生儿育女,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最怕的不是娶不到安青,是见不到安青啊! 他有点儿后悔了,甚至都想转身回宫,到老头子跟前把这个诉求说上一说,万一老头子同意了呢!那他不就梦想成真了!北月香也梦想成真了!多好啊! 可惜,脚步不听使唤,身体也不听使唤,始终不肯回头。 而且脑子里还有一个声音跳出来,对他说:你去了西高,那陆辞秋怎么办?那么多人想她死,你就赶在这个节骨眼儿只顾着自己快活去了?你不管陆辞秋的死活了? 燕千扬就又闹心了,因为他觉得陆辞秋他也得管。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背上的这个债,怎么就非得管陆辞秋了?就因为老十一临走时的托付吗?可能还不是。 是他自己想管的,而且比起柳安青,他现在似乎更希望陆辞秋能活下来。在他今后的人生设想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没有了关于柳安青的一些事情,没有了想要安静陪伴柳安青的想法,更没有只要看着柳安青跟别人生活在一起,自己也会很幸福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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