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念兄,下值了?要不要去喝一杯?” 宪台离东巷很近,官员们点卯后从其路过,时常会上小台阁上说说闲话,有乐师携琴,很是雅致。 楼外寒枝凝霜,细雨朦胧。路外人声鼎沸,上京繁华之处,不外乎于此。 庄衡带着伞匆匆赶来,他家小侯爷素日并不怎么去这种应酬场合,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应了下来。 张广没想宁栖迟居然会答应,心里很是激动,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得罪了小侯爷,一下午都没讨得什么好脸色,想乘着这个机会多表现表现,咬了牙包了上等雅间,可劲的拍马屁。 竹帘坠穗,随风晃动。 喝了几杯,宁栖迟手指轻缓转动着酒杯,雨打白窗,熙熙攘攘,下一瞬他搁置下酒杯,万物无声。 他道:“回去了。” 望着小侯爷的背影,张广欲哭无泪。 庄衡赶紧跟上,自觉地去付了银钱。 宁栖迟并没有喝多,只是想借着酒劲理清思绪。 脚步停顿,他侧身抬手推开阁楼雕窗,车头马龙的东巷大街,横亘着酒楼钟粹,寒风刺面,灵台清明。 张广所言,他不完全苟同。 他并没有心生什么歹意,成亲以来,他一直与她保持距离。或许是太刻意,才会有所顾忌。 昨夜亲近是逼不得已,他毕竟不是什么寺庙僧侣,能坐怀不乱,六根清净,他也能恪己守礼,只不过是姜予比他做的更好些。 他从未想过要娶她,也不想在意她的任何事情,她乖些,在母亲面前演好戏,他自会给她好处,钱货两清。 他应当与往常一样,不再在意这些。 风掺着寒意,在他俊美的脸上如针尖般的微刺着,却使得他愈发感到真切,思绪清明起来。 却隔着一道竹帘,听见交谈声。 上京官宦子弟也好这种风雅场合,交谈的多是些鸡零狗碎的流言,巧的是,其中还有姜家的二公子姜元仲。 喝得多了,嘴上的话就越是放得开。 “谋个清官,你老子做不了主,去找妹夫啊,他爹可是宰执,提拔你不是一句话的事?” 姜元仲声音猛地拔高,“小侯爷?他清高的不得了,我去求他我是脑子不清醒吗?” “那找你妹妹,刚成亲完,正是芙蓉帐暖头昏脑涨的时候,叫她吹吹枕边风呗。” “什么芙蓉帐暖,你还真以为小侯爷不挑,是个人都要啊?”姜元仲嗤笑一声,“上次明明我生辰筵的事你们也不是没看见,我都觉得丢脸丢到家了。” 周围人惊奇,“她不是你妹妹吗?” “也不知道什么民间乡村冒出来的乡野村姑,别跟我扯上关系,跟我家三妹妹完全不能比,我真想不明白我爹娘为何要将她找回来。” 姜元仲一想到那日回门她那说的那番话,还有后来姜千珍哭的那般伤心,就气不打一处来,姜予回来这些日子,让姜家丢了多少脸面,蒙受了多少羞辱? 就是今日场上这些人,也多数是打着看他热闹来的。 “王三说那姜予长得跟天仙似的,怎么在你嘴里完全不一样,你们见得是同一个人吗?”狐朋狗友有些疑惑,“王三这些日子也不来喝酒了,真是没劲。” 姜元仲心底火气往上冲,说话也没过脑子,“他跟他家妹妹一样,野蛮,武夫一家,京中哪家姑娘愿意嫁去?见了个女子就走不动道了,姜予那样的货色也惦记,这种下三滥,也配同我们为伍?” 场内听他骂的尖锐舒爽,一时间纷纷大笑起来。 很吵。 七零八碎的下作浪言,吵的像是苍蝇似的。 酒气随着浓重的廉价香味充斥着四周,宁栖迟心底不自觉有些心烦,同外头细密的秋雨一般,无故生厌。 庄衡回来,见自家小侯爷面色微冷,心下一跳。 小侯爷这一日的情绪,实在是变换不定,让他拿捏不住其中的分寸。 他周身的低沉让人心慌,偏偏他又自持平静,手臂搭在床沿上,眼角上挑,有几分一闪而过的锋利。 他音色清冷,丝毫没有拖沓,可说的话却令庄衡心下大惊。 “回去找张广,将那几个贿权谋官的杂碎,扔进牢里。” * 因这几日霜露被禁足,没了眼线,小侯爷便也没有回这边也属正常,姜予是这样认为的。 她很忙,既要准备进宫的事宜,又要管着院子里修葺的进度,抽不开身来听其他事。 礼教嬷嬷早早便来了,宫里的规矩太多了她听得头疼,又连夜背诵,一时间睡得很不好,用安神香也不顶用。 这日早起,她穿戴打扮了两个多时辰,结束后揉了揉僵直的肩膀,问道:“小侯爷那边呢?可准备妥当了?” “一早便让庆元来传话了,他不跟少夫人一道,陛下辰时便传他进宫,估计这会已经在宫里了。” 姜予点点头,倒是没什么所谓。 水画算了算,两位主子已经有整整五日未曾见面了,少夫人对小侯爷也是不闻不问的,若是换成寻常夫妻新婚燕尔,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她现在是真明白了,自己家这位少夫人一点都不在意小侯爷。 她万分不能理解,那可是小侯爷啊,上京里最清贵俊美的男子,门第、家室、样貌、才华样样出挑,少夫人居然真的一点都不贪恋。 可她不敢多言,安分守己的服侍着姜予,想劝又不敢开口,只好作罢。 春觉被发配跟周娘修缮去了,今日也是水画跟着姜予进宫,嬷嬷检查了许久才满意的点点头。 侯府的轿撵到了宫内,姜予被搀扶着下来,脚下是平阔的地面,竟还雕刻着对称花纹,她望了眼器宇轩昂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宫殿,手指微蜷。 她是第一次进皇宫,这个据说是天底下最气派威严的地方,还是避免不了有些紧张。 好在礼教嬷嬷并不像姜家那几个刻意折腾人的,与她说了些慰心的话,她平复下来,弯唇笑了下。 “那不是官眷的马车吗?”水画忽然发现了一旁的异样,不禁询问道:“今个别家夫人也进宫来了?” 礼教嬷嬷看了眼姜予同样疑惑的神情,有些讶异,她温善的笑了笑,“少夫人竟不认得吗?那是你们尚书府的马车,说是今个姜家三姑娘也进宫伴驾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侯爷还在逞能觉得自己没在意,大概再过几个情节就爱上了,好期待后面爱上后暗恋求而不得的情节嘻嘻,真想现在就写,加快进度ing —— 谢谢小陆陆哟的一瓶营养液和一颗地雷!爱你爱你
第22章 22 ◎烦躁◎ 姜家三小姐?姜千珍? 连姜予都不禁微微皱了眉,她与姜千珍不是什么死敌,只是从立场上来看两人不可能站在一个方向,她已经尽量避着了,却还是哪都能碰到。 水画忍不住开口道:“小侯爷与三小姐是青梅竹马,幼时也是贵妃看着长大的。” 走在宫道上,穿着得体井然有序的宫人不时来往,井然有序。 姜予低垂着眉眼,并没有四下张望。眼下小寒已过,天气格外的冷,呼出的气凝成白烟,出门时春觉给她塞了个暖炉,如今都已经不太有温度了。 她脚步平稳的走过官道曲廊,似乎很快接受了这件事,也想明白了,并不是哪里都能碰到姜千珍,是这里于她来说很陌生,而对于姜千珍来说却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无处没有她的痕迹。 她并不想与她争,只是希望各自安好。 一路上礼教嬷嬷还是嘱咐了许多事情,她是宫里年长的女官,十分圆滑周到。 如今宫中有一位贵妃,四妃七嫔,中宫皇后不得势,因为前些年的党争母家落败,后被陛下厌弃,太子是她的嫡子,而今后宫便是由她这位坐上贵妃之位的姑姑代为管理。 这位贵妃并没有子嗣,一直将弟弟独出的孩子视为己脉,对小侯爷极好,小侯爷自幼便被接入宫中同皇子们一齐启蒙读书,深受陛下喜爱,文采相貌皆是出类拔萃,十七岁便中探花及第入仕,这也是为什么侯府一门如此繁盛的原因。 姜予想,这应当就算是见第二个婆婆吧。 只是周氏好糊弄,这个多年掌握权柄的贵妃怕是难了。她不禁叹气,心里想着待会要怎么应对。 礼教嬷嬷看出她的担忧,安慰道:“少夫人也不必太担心,小侯爷如今就在陛下那,他若是听闻您入宫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想必很快就能赶来的。” 姜予征了怔,然后笑着道:“丑媳妇都要见公婆的,我觉得嬷嬷的手巧,将我收拾的倒也不算丑,要是殿前失仪,那我可要报您的大名了。” 礼教嬷嬷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老奴可不承认。” 她一边说笑,一边心想这位侯府少夫人释怀的这么快,倒是看得开。 带到了宫门前,姜予打点了银子,客客气气的送她离开。 她走后,水画忍不住对着手掌哈了口气,“总算到了,这天真是太冷了!” 皇宫大的可怕,光是从神武门走到内宫道就要将近一炷香时间,又是阴天,昨夜下了一场雨,寒意直往鞋底里渗,让整只脚都冻的发疼。 水画想,好在听说贵妃娘娘住的地方是有地暖的,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进门了。 贵妃的婢女早早便等着,远远的见姜予走来,抓来个太监,私语道:“快去禀报贵妃娘娘,人到了。” 霜雪覆盖的绿植被踩得稀碎,小太监忙不迭的往宫里跑去,万不敢耽搁了贵人的事。 宫内清香暖和,金砖上铺着毯子,高坐上的那位云鬓金钿,呵护纤细手指的珠翠护甲敲在案上,慢条斯理的一下接着一下。 珠帘被撩起,轻灵的少女抱着一卷书籍,坐在下榻。 她甜甜的道:“娘娘的藏书果然不少。” “三姑娘还是这么喜欢读书。”跟在贵妃身边的是裴女官是贵妃的陪嫁丫鬟,她笑着道;“这几日姑娘只管多看些吧,这可都是娘娘的藏品呢,寻常人可不外借。” 姜千珍便笑的更甜了。 直到小厮进来禀报的时候,她脸色的笑意才滞了滞,欲言又止。 “知道你什么意思。”贵妃忽然懒懒的瞥了她一眼,“除了那事儿,就是担心本宫认她这个侄媳。” 姜千珍动了动唇,她将书册放下,扯着贵妃的衣角,眼角泛红,“娘娘,珍儿也不想这样,可珍儿与子念哥哥自小青梅竹马,从未想过他会娶别的女子,心里怎么能不在意?若是待子念哥哥好的,珍儿也并非不能割爱,只是我那妹妹这些天搅了这么多场风雨,姜家已是难堪。出嫁从夫,父亲母亲也管不了她,她祸害我们家便罢了,就怕连侯府也......” 贵妃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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