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目光很柔和,“昔日便听我家长嫂说,你阿允是至交,她最近在京中流言颇盛,你待她倒是真心好。” “娘娘过誉了。”姜予垂下眼眸。 德妃却吩咐婢女,“将我那珊瑚手串拿来,赐给宁小夫人。” 场上顿时一片惊叹,待姜予的视线落在那色泽鲜润无一丝杂质的手串上,也怔了片刻。 这玩意,好像真的挺值钱。 她哪里知道,这样上等品质的珊瑚珠串,就是连宫中也寻不出五指之数,更何况是德妃所赐,更是有不同意味。 姜予略微疑惑的看了眼德妃,片刻后推辞道:“娘娘好意臣妇心领感恩,只是此物贵重,臣妇也并非贪心之人,与清允交好只因与其趣味相投,万不能接受此等重礼。” 她推辞是情理之中,姜予救陈清允的事并不被人知晓。 她一没有什么功绩,二又是有妇之夫,这样赐礼,可不就是惹人猜忌吗? 可德妃却眼含一丝威严的扫过席间诸位,言语间不容置喙,“本宫与你投缘,说要赐你,便是赐你。” 场下噤若寒蝉,德妃与陈夫人今日种种行为,无不在宣言,姜予往后,是陈家的座上宾。 今日宫筵,贵妃并不为姜予出头,这便很轻易的说明姜予在宁家是什么样的处境,在夫人口口相传之间免不了要受轻视。 可偏偏,如今王家陈家都与她交好,场上都是陈氏族人,再不济也是隔着一层姻亲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们也必然得站在德妃一处。 这宁家小夫人才嫁过去几月啊,就得了这么天大的人情?一时间,众人心中十分复杂,纷纷扬起笑脸,说着附和的话,“是啊是啊,宁小夫人你就拿着吧。” 姜予迟疑了片刻,才侧首唤春觉收了下来。 德妃满意的点首,让她回去,陈夫人与她轻声细语的说了会话,又过了一会,看她神色间略有些倦怠,德妃贴心的让她去一旁的屋子休息片刻。 屋外是雨夹着雪,尚有微寒,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宁少夫人。” 转首,便见一道略瘦的身影站在原地,他穿的多,倒掩盖了一身瘦弱,容颜憔悴,却遮盖不了通身的皇室贵气。 是德妃的儿子,六皇子商阙。 姜予赶紧见礼,虽然六皇子体弱不受重视,但该有的礼仪是不可少的。 他温声道:“我适才想起,你可是丢了一块丝帕?” 姜 予闻言,在身上摸了摸,确实没摸到自己的那块帕子,这种贴身之物,若是落在旁人手里,不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商阙咳了好几声,才道:“我来时见你落在地上,不太确定,若是少夫人真当丢了,可去来时之路寻一寻。” 姜予闻言,思考片刻,点首道:“谢过六殿下。” 商阙颔首,接着转身离开。 一旁的春觉问道:“姑娘,我们可要去寻?” 万一被什么人捡着造谣,那便是有嘴也说不清的,可若是去,这么大的皇宫,走丢了怎么办。 姜予想了想,道:“你去寻陈夫人,就说我认不得路,拜托她寻个婢女同我们一道去。” 春觉点首,不到片刻便寻了一宫婢,带着他们离了殿。 宫中七弯八绕,虽离筵席处不远,但一路寻寻觅觅却拖慢了行程,忽然一整冷风吹过,将灯笼中的烛火吹的明灭。 姜予停了脚步,隔着远远的,湖面上还飘着微雪,眼前一女子被人拖拽着。 只听扑通一声,坠入冰冷的湖面。 * 姜予的鞋湿了。 暖阁中,燃着噼里啪啦的炭火,她坐在小榻上,细细烘烤着手心,春觉面色微白,适才那一幕在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连说话都打颤,“姑娘,是不是......” “是皇后身边的人。”任凭怎么烘烤,姜予手心依旧都存着冷汗,她抿紧唇,“我看到了。” 皇后身边的太监公公,将容嫔推进了湖中。 屋外忽然敲了敲门,“宁少夫人,德妃娘娘现要去处理外头的事,不方便照看您,若是到了点,陈夫人会带着您离开。” 春觉一听见声响,紧张的牙齿都在打颤。 姜予捏住她的手心,稳住了声线,“是,多谢德妃娘娘照顾。” 等外头的人脚步声远了,两主仆才松懈下来,春觉哭着道:“姑娘,太可怕了,怎么办啊。” 姜予比她镇定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她问道:“适才那婢女呢?” “好似,好似回德妃娘娘那处了。” “我们瞧见了,她必然也瞧见了。”姜予只觉额角都在微疼,“那只要德妃如何说,我们便如何说。” 这事她不能掺和,皇后身侧的太监将怀了孕的容嫔推进水里,又恰巧被她瞧见了,这怎么都不像是巧合。 陈清允那一次,是她误打误碰撞见的,也逼不得已才铤而走险,可这次她隐隐觉得不对,怎么会这么巧,回回都让她撞见。 于是她拉着春觉,离开了现场。 可此刻,她又觉得内心隐忍不安,若非自己离开,容嫔一尸两命呢? 引她过去的人,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呢?让她顶罪,还是让她说出什么,好搅乱宫中的局面。 一个定王尚且让她担忧不已,皇后她又怎么得罪的起?她今日若是做出什么,恐怕会陷入众矢之的吧。 姜予闭了闭眼,从未觉得如此心烦。若是能早日和离,便可以早点远离这样的是非。 她此刻确实有些想宁栖迟,盼着他早日回来和离。 过了许久,陈夫人才来唤她一道出宫,春觉还很是惊讶,“还未到时辰,怎么便要离席?” 陈夫人一脸晦涩,“容嫔落入了冰湖,听闻那胎已经保不住了,如今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几位娘娘都去处理这事,陛下震怒,这宫中眼下必要乱些,皇后娘娘来人说,让我们早些出宫。” 春觉咬紧了唇,低着头不敢露出什么太过惊异的神色。 适才这容嫔还在殿上问自家姑娘这胎是男是女,如今却连人都差点没了。 姜予立刻点首,“好。” 这宫中太危险,她心中拉满了警惕,片刻都不敢松懈,跟着陈夫人的脚步一路朝宫外走去。 大批的女眷随同一道出宫门,到了外边,姜予同陈夫人别过,便赶去了宁家的马车。 她一刻都不想在宫里留着,催唤马夫回去。未听到身后有人追着跑过来,便急急的驾了出去。 出了宫门,她紧绷的心才放下一二。府邸的马车才四散开,这个点街道上人群不多,走了许久,春觉才觉身后仿佛有一辆马车跟着他们。 她顿时炸了,“姑娘,不好了有奸人!” 姜予拨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不是安王府的马车吗?难道安王也同建宁侯府一个方向?但左右安王也不算什么奸人,便不再追究。 可马车一路到了建宁侯府,身后安王府的马车便跟着停了下来。 姜予拨开帘子下马车,便见那安王府的奴才带着个还不到她膝盖的小孩儿行至她眼前。 家仆擦擦脸上的汗,心想这宁少夫人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恭敬道:“太后娘娘盛情难却,可我家小公子甚是困倦,昔日小侯爷与安王交好,不知能否在侯府留宿一宿?” 姜予:“?” 那家仆说罢又道:“少夫人不必担心,等王妃出宫便将其接走。” 姜予:“?” 姜予还未弄明白,只见那家仆将包袱交给了春觉,转身就一溜烟的跑了。 家仆内心不忍,临行前小侯爷修书一封,托王妃在京之日照顾宁家少夫人,他们家小公子本不该活在这世上,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必然要斩草除根,若能得小侯爷庇护,也好苟活一时。 只希望小公子能争气,让宁家少夫人垂青一二。 姜予看着面前瓷器般漂亮的娃娃,正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 一高一低两两对视,小公子还记着母妃的嘱托,露出了乖巧又腼腆的笑,皮肤白皙的像个雪团子。 只听她缓缓开口:“这小孩……能卖多少钱?” 作者有话说: 小公子:QAQ —— 感谢在2022-07-31 00:47:38~2022-08-10 00:1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咪啾咪 10瓶;催更狂魔你怕不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45 ◎回信◎ 春觉听完自家姑娘的话, 再低头瞧那萝卜丁大的小公子,葡萄大的眼睛里一瞬间就变得水汪汪的。 但似乎想哭,又碍于什么不敢哭出声, 怪可怜的。 这安王是圣上的兄长,非一母同胞,常年在偏僻的封地,也只有年尾才会进京朝拜,他有三个儿子,这是最小的一位,商择。 小公子走上前,扯了扯姜予的衣裙,声音克制着颤抖, 一抽一抽道:“宁夫人你好,我是安王......王府的幺子,我今年四岁了,不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请少夫人收留阿择......” 安王妃居然将一幼子送到自己面前来,姜予心中十分古怪,她刻意这样说, 前面的家奴听了也不回头, 似乎是打定主意送给自己了。 马车渐远,姜予才低首打量起这个长得精致的奶娃娃。 他似乎并不怕生,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小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衣裙, 好似生怕被丢下。 姜予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但也不好僵持着, 便道:“春觉, 你收拾一间屋子,再带安王小公子去歇息吧。水画,你去安王府,若王妃回来,请她来一趟。” 两个丫鬟应声,姜予蹲下身,对小公子道:“困了是不是该睡觉了?” 小家伙呆了呆,然后不确定的点点头。之后便乖巧的随着春觉进了府,一直在回头看她。 水画也赶去了安王府,姜予去了李氏那儿一趟,将宫中发生的事挑挑拣拣与她说完。 李氏听完,压低了声音同她道:“这安王啊,他母亲原先是个宫婢,他也不受宠。读的书少,性子也蛮横,娶得是个五品芝麻小官的女儿,不过那王妃虽出生不尊贵,但有些好本事,这些年圣上废了不少的藩王,这安王却早早离了京,换了太平。” “子念呢,幼时同安王也算是有些交情,京都没了安王一脉的人情姻亲,没什么根基在,他们一家托付你代为照看,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安王一家毕竟是近宗,若安王妃与你交好,这年后各大小的宴席上,应当不会有什么人来寻你的错处了。” 姜予听了其中的弯弯绕绕,明白了些,但不完全接受,安王就算幼时与宁栖迟交好,但也不需要送个儿子来让她代为照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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